洵崖自服下南霂所赠的神药茳离果后,双腿虽依旧寒凉如霜,但已感受不到丝毫疼痛,也能够短暂地走动,只是数十年来的心神损伤了不少,还需要慢慢恢复。故而,他平日里依旧呆在内室,只出来亲自宴请了南霂和宵行一回,以此作为感谢。
祝鸣得知是南霂帮了师父,心中对他增多了一份敬重和感激,而南霂因见竹芷和子容都对这个小孩关爱有加,也就慢慢放下了戒备。从邯郸城空手而归的东野冥和伯兮原本心情郁结,回来得知洵崖的病好了大半后,都高兴不已。
“师父,近来秦军又开始围攻赵国了。”数月后,岁英陪着洵崖坐于室内,外面日光明媚,窗门大开,微风中还残留些冷意,岁英替洵崖添了热茶,缓缓说道。
“赵国境内刚发生地动灾荒,秦国倒会抓住时机。”洵崖淡笑了一声,继而看向窗外,喃喃自语道:“也不知赵国能撑多久。”
“素来听闻赵将李牧有勇有谋,还曾在边境智战匈奴,而今有他率军抵御秦国,怕也不用担忧。”岁英随即笑道。
“哼,如今的赵王可不是当初的惠文王,再厉害的将士,若护在身后的尽是昏君奸臣,无异于腹背受敌。”洵崖却不以为然地冷笑一声。
“看来,李牧也免不了要与廉颇一样的下场。”岁英也觉得师父言之有理,遂点头微叹道。
“近来,那太子丹可有再派人来?”洵崖饮下面前已转温的茶,轻声问道。
“不曾有,他们还以为师父依旧病着呢。”岁英摇头回道。
“也好,这对父子不来找燕山云庄,我反倒能清静。”洵崖淡淡笑道。
“赵国若亡,燕国也危矣,他们此刻恐怕已焦头烂额了,哪有时间来继续吃师父的闭门羹?”岁英看向洵崖,笑道。
“燕国只是一个弱小之国,不足为患,最难对付的赵国一灭,秦国必是会扭转头先攻楚国。”洵崖摇了摇头,继而轻声叹道:“大势已去,终成定局。”
“好在师父这十几年来对燕王,也不过是回旋之计。”岁英低头继续为洵崖添了茶,说道。
“燕山云庄当务之急是平息妖乱,其他的也不必再理会了。”洵崖看着碗中冒着热气的茶,继续说道。
“是。”岁英恭敬答道。
“师父!”这时,祝鸣突然大叫地闯进来,见岁英在,有些惊愕地辑礼道:“师父,岁英师兄。”
“越大越不知规矩了,在师父面前还在这般冒冒失失。”岁英当即厉色地看向祝鸣。
“出什么事了?”洵崖倒不在意地笑了笑,问向祝鸣,但见祝鸣似有顾虑,顿时明白他要说的事与岁英有关,但也只是淡淡说道:“你岁英师兄不是外人,有什么话就直说罢。”
“那我说了,岁英师兄可别怪我!”祝鸣看着岁英,小声嘟嚷说道。
“我好端端地在师父面前坐着,如何惹到了小师弟?”见祝鸣的眼神莫名怒向自己,岁英心中也微恼,仗着师父的宠爱,是越来越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师父,您该管管浩晞了,可不能因为是岁英师兄身边的人,就任由他在燕山云庄嚣张跋扈。先前还好些,毕竟都是自家人,不会计较这么多,可如今庄内有贵客呢,还这般不知收敛。”祝鸣没再接岁英的话,而是来到洵崖身边,愤愤不平地说道。近年来因岁英师兄偏袒浩晞,祝鸣就一直心有不满了。
“说了这么多,也没与为师讲明究竟发生了何事?”祝鸣一说完,洵崖瞟了一眼已低头沉默的岁英,继而淡笑道。
“方才又撞见浩晞欺负庄内弟子,子容师兄上前护了那名弟子,没想到浩晞竟朝着子容师兄冷嘲热讽起来,当时夭夭还在场呢,这般傲慢无礼的行为,怎能在燕山云庄出现?”祝鸣越说越气愤,那张稚嫩的小脸瞬间胀红起来。
“为这点小事气成这般?”洵崖看到小徒弟可爱的模样,不禁笑了笑,递给他一碗温茶,祝鸣正好干渴,便端起一口饮下。洵崖转而沉下脸看向岁英,漠然说道:“那浩晞如今确实越发不守规矩了,若不是看在异冉和你的份上,我早就容他不得。知道你多年将他带在身边,也有些师徒之情,但你身为云庄大公子,若这也管束不了如何服众?也该让他长长记性了。”
“师父教训的是,徒儿这就去处理。”沉默半晌的岁英,向洵崖辑了辑,低头起身退出至室外,一张愤怒的脸这才抬了起来。
“师父,我方才是不是不该当着岁英师兄的面说浩晞啊?”还是第一次见师父这般沉脸训岁英师兄,祝鸣已有些后悔方才的言行。
“这样也好,他若今日不能让庄内弟子心服口服,将来还怎么做这个庄主。”洵崖慈爱地看了一眼祝鸣,微微叹道。如今仅剩的三个徒弟中,他虽宠爱祝鸣,但祝鸣尚小且性格太率真善良,并不适合掌管燕山云庄,故而对岁英,才寄予了厚望,也相对严厉些。
“轻点....轻点....痛....痛....”夜下,一间陈设简单的居室内,浩晞赤裸着上身痛苦地趴在床榻上,数十条殷红的鞭痕布满了后背。榻前,方昱拿着一块湿布巾小心翼翼为他擦拭着背上的血迹。
“岁英师叔今日怎么下手这般狠?不就与子容师叔拌了几句嘴么,又不是第一次,平日里最多也只是责备几句。”方昱看着浩晞触目惊心的后背,忍不住打抱不平起来。
“定是小师叔去师祖面前告了状,师叔才不得已....”浩晞虽心下委屈,但也理解岁英。
“岁英师叔。”浩晞还未说完,岁英突然出现在门口,方昱见状急忙起身,向岁英恭敬礼道。
“你回去就寝吧。”岁英点了点头,向方昱淡淡说道。
“是。”方昱应声退了出去。
“师叔,对不起,是我给您惹祸了。”待到岁英走到自己跟前,浩晞急忙说道。
“别动,我给你涂药。”岁英制止了欲起身的浩晞,自顾坐到榻沿边,拿出一个白色瓷瓶,边替他抹药,边轻声说道:“是我下手重了些,但也希望你能记住今日这个教训,往后别太招眼了,若再惹怒你师祖,恐怕就不是这一顿鞭子这么简单了。”
“我记住了,师叔。”浩晞趴着小声回完,继而又扭头向岁英问道:“可是小师叔向师祖告的状?”
“恩,今后也别再惹他了。”岁英淡淡说道。
“哼,那小师叔小小年纪就这般心计,若再过个四五年,恐怕他就要与师叔争大公子之位了。”浩晞愤愤地冷哼了一声,继续说道:“上次还在师祖面前放言说长大了要做燕北最厉害的伏妖巫师呢,他的野心早就显露出来了,师叔你可要小心啊。”
“这些话,我知道了便是,今后就别再说了。”岁英依旧面色平静地为浩晞抹着药,但眼中已现出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