坛城城门高十米，在凡人眼里已经足够高大，但在修者眼里，这就是微微一跨的高度。
沐雯雯进城后不久，坛城外的无垠荒野，有一道身影疾驰而来，速度比猛兽都要迅捷。
这道身影似风一般，片刻间就来到了城门楼下，他微微一跨，飘落进城门楼上那间阁楼。
“生儿，你回来啦。”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阁楼传来，像是一个漏了风的破口袋，有些难听。
“是的，父亲。”
来人行礼，城门楼的阁楼并不高大，相反还有些窄小，哪怕是白天，阁楼的光线仍十分昏暗。
“不要照搬以前那套礼俗了。”
阁楼之中，云戈坐在一把木椅上，有一道光穿过阁楼的门照了进来，木椅上的云戈身体枯瘦，他双眼死寂，脸上有一道深深的伤疤，略显狰狞。
新承纪2210年，天涯海阁向东南方扩张，坛城人口其实比现在更多，修者也有很多，但坛城经历过一场灾难，一场由云戈带领的灾难。
宁死不降，天涯海阁扩张时云戈是这样说的。
但讽刺的是，天涯海阁只派遣来一人，云戈号召坛城建立的军队就被全灭。从尸骸堆里爬出来的云戈大病一场，脸上留下过的狰狞伤疤似是嘲讽他的无力与弱小。
“父亲，你身体还是……”云生欲言又止，他看到云戈摆了摆手，知道他父亲不愿讨论这个话题。
“生儿，你刚从海天一院回来，成绩怎么样？”
“还好。”
孩子回答父亲时总是模棱两可，云生也一样。
云戈眼皮耷拉，一丝莫名气息从他身体中溢出，围绕着云生转了一圈。
“按你现在的进度，二十岁之前可以到达‘罗生’之境，好好努力。”
“是，父亲。”云生恭敬回应。
虽是父子，但云戈和云生之间好像隔着一座大山，两个人的交流很是生疏。
……
“好了，你好好准备一下后日的成年之礼，到时会有邻座的几位城主过来见礼，让他们见识一下外面的‘天空’到底是多么广阔！”
云戈摸了摸胸口，在衣衫之下还有一道更狰狞的伤口，这些都是在天涯海阁扩张的时候留下的。
“屈服啊，总会要学会像条狗一样摇着尾巴让主人高兴才对。”
云戈的语气里听不到一丝仇恨，有的只有落寞，弱者的尸山尸骨是挡不住绝对的力量的啊！
那就是，外面的“天空”。
云生默默退了出去，他能做的只有把更好更强的东西从外面带回来，这或许是给云戈最好的寄慰。
……
坛城不大，只有十里方圆，但街道却十分热闹，人来人往，繁花似锦。
“糖葫芦，美味又好吃的糖葫芦！”
“馄饨，便宜又好吃的馄饨！”
“布匹，从桑城运来的上好布匹，便宜卖哩！”
“……”
“……”
叫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奔跑的小女孩穿插在人群里嬉闹，裙摆飘飘，红尘气息扑面而来。
……
“啊啮~~”一口咬下半串糖串，沐雯雯满足地笑了。
“小心吃出蛀牙。”沐灿看见女孩灿烂的笑容，不知道是嫉妒了呢，还是嫉妒了，连自己的孙女都要酸一下。
“嘁，你不能吃就不要说我，你见过那个修道者吃糖吃出蛀牙了啊！”沐雯雯深深鄙视她爷爷。
“你个死丫头！”沐灿咬牙切齿，他看到沐雯雯双手竟拿着四根糖串，沐灿眼里露出一丝渴望却又很快掩饰。
“囔，给你一根。”沐雯雯递给沐灿一根糖串，沐灿摸了摸肚子，又舔了舔老牙，并没有接住它。
“配上这个应该可以吃了。”沐雯雯又抛给沐灿一个东西，那是一个类似宝石的东西，豆子大小，闪耀着莫名的光芒。
沐雯雯咕哝：“真古怪，平时也没见哪个修者吃糖吃出毛病啊，偏偏这个老头子，吃糖还要陪着‘翠萝丹’，真是败家啊。”
修者，以灵力洗涤自身，身体强度已不是凡人所能媲美，吃糖吃出毛病的修者确实极其罕见。
而所谓翠萝丹，类似于凡人使用的药材，不同的是，丹药的治疗者是修者。
“我……”沐灿心中万千草原马奔腾而过，但从舌根处滋溢而出的口水让他选择了闭嘴。
沐灿一口吞下翠萝丹，像恶狼扑倒了猎物，美美地舔了一口从女孩手里夺过的糖串。
品尝着从舌头尖上传来的甜味，沐灿笑得像个孩子。
“切，出息！”女孩微微离他远了点，这样才不会被路人如炬的目光伤到。
……
沐雯雯漫步在街道上，在东西两边的街摊上转悠来转悠去，时不时从沐灿手里夺来钱财，买些她喜欢的小玩意儿。
“你说这人也怪，到人多的地方后就安静得像个修了闭口禅的和尚，但人少的时候却疯癫得像个傻子，雯雯，我们是不是这次亏了啊。”
沐灿拽了拽手里的彩带，被绑着的白衣青年傀儡般向前走了一步，一眼看去他就像是一个犯人，死刑犯的那种，沉默且散发着忧郁。
“没错的。”沐雯雯很断定地回答，她忽然想起来了什么，问：“对啦，这次我们来坛城干嘛？不会是又走亲戚吧？如果是的话，你一个人去，我才不要见什么鬼家族的人！”
沐雯雯嘟着小嘴，突然，她注意到角落里有一只小土狗瑟瑟发抖，它毛色灰暗，毛发卷起来不少，一看就是人多地方常会有的流浪狗。
“啁啁。”
沐雯雯小跑到小狗前面，伸出洁白小手逗着它，小土狗也不咬人，神情恹恹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吃饭，连回应女孩的力气也没有，它只是低着头萎靡不振。
“唉～，你是情愿逗狗玩也不见见你叔叔婶婶啊。”老人叹息，但很快又眉飞色舞地说：“就知道你这丫头的脾气，这次我是来访友的。”
沐雯雯仍逗着狗，她从怀里拿出一块刚买的香饼，掰了一半给小狗，同时噘着嘴说：“能和你成为朋友的也一定是个老不正经。”
“这次不一样，这次可是真正的一代大师，墨术大师！”
“哦。”
很淡定的把另一半饼也递给小狗，小狗狼吞虎咽吃了下去，它摇了摇有点秃了的尾巴，表示欢欣和讨好。
沐雯雯笑着摸了摸小狗脑袋，也不嫌它脏，揉了又揉，好像是找到了什么喜爱的宝贝。
……
“你能再给点反应吗？那可是一代尊者，是真正的大师。墨术知道吗？就是他发扬的！”
“新承纪年使用至今，像我等这样的修者修行天道、鬼道、人间道、修罗道四大从古流传的‘常道’，而总有一些奇才想要另辟蹊径，找到另外通往‘真理’的方法。”
“经历岁月的积累，修者的修行体系百花缭乱、群星璀璨，让人难以评判谁强谁弱。”
“而其中，墨术就是另外的体系之一，它独辟蹊径，墨术，执笔而绘天下，这就是墨术！”
沐灿手舞足蹈，大肆吹捧。
“把自己名字用作自己能力的人，这样一个自恋的糟老头子有什么好的？”沐雯雯开心地逗着小狗，她连头都没回，但沐灿却在微风中石化。
这什么逻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