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悲伤的挑战书
“大概是两个月前。”
“两个月前?”我不禁为之振奋了起来,“那么说来我看到的人很可能就是他咯。”
“可是他不是说他不会弹电子琴嘛。”
“但他真的很可疑啊!”
“沁。”思雅靠近我的耳边小声说道,“你对这个美少年这么执着,难道是因为你喜欢上他了?”
“才不是!”我忙大声否认,“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而且那家伙虽然脸长得漂亮但是又会耍人态度又傲慢!这种性格恶劣的家伙我怎么可能会喜欢!”把那家伙狠狠地贬低了一通,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哎!那倒是,你明明已经有了不但脸长得漂亮而且性格也好的凌渐,怎么可能喜欢上那种坏心眼的金发男呢。”思雅摆弄着手里的自动铅笔暧昧地说。
“都说不是那么回事了!”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你怎么说都没关系,总之我一定要搞清楚那个家伙到底会不会弹琴!”
虽说夸下了海口一定要搞清真相,但究竟要怎样证明一个人他到底会不会弹琴呢?对此我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思来想去我最终决定采用最笨但也是最有效的方法——监视。可密切观注了李灿几天我都没有发现他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除了外貌比较显眼之外他和其他学生几乎没有什么两样。不过我相信只要我坚持观察的话,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了重大发现。
监视工作一旦开始我就下定决心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观察对方的机会,就连中午吃饭时,我也特地选了一张离李灿很近的桌子。
“你就不管管她吗?”趁我专注于观察李灿的时候,思雅小声对渐说道,“这样下去她都快成跟踪狂了。”
“还没那么严重吧?”渐苦笑道。
“你们看,今天他又吃面包。”我急于把刚观察到的结果告诉边上的两个人。
“吃面包和他会不会弹琴有关系?”思雅不客气地反问道。
“确实没什么关系……”我有点丧气地拿起自己的饭碗,胡乱往嘴里扒拉了几粒饭,“不过,我可以确定比起中餐他更喜欢吃西餐,所以……”
虽然我想说比起弹古筝他肯定也更喜欢弹电子琴,但是这种毫无逻辑的言论还没说出口就被思雅一个白眼连同嘴里的饭一起咽了下去。
“凌渐,你真的不管她吗?”看来思雅对我这些天以来的“变态”行为已经忍无可忍了,“这几天只要是不上课她都跟在这个家伙后面到处跑,再这样下去恐怕她连男厕所都会毫不犹豫地跟进去了!”
“怎么会!男厕所我是绝对不会进的!”我忙替自己辩解。
“沁。”渐放下了筷子严肃地对我说,“吃完饭后跟我谈谈。”
不妙的预感,渐还是第一次露出那么严肃的表情。
地点是熟悉的顶楼露台,我们并肩坐在地上已经有好几分钟了,但是渐却一直没有说话。生气了?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侧脸。渐表情严肃地保持着沉默,这样比直接开口教育更让我觉得难受。
实在忍不住了我小声试探道:“渐,你生气了?”
“没有。”虽然嘴上说没有,但他的表情却依然严肃,“沁,我知道你很关心找键盘手的事。”
看来他终于要开始教育我了,做好了心理准备的我只好安静地低头听着。
“不过你这样成天跟在人家后面根本就找不出能证明他会弹琴的线索,而且既然他本人都否认了,也就没有必要再跟下去了。”
“他是否认了,可是我觉得我看到的人就是他啊。”我忍不住辩解道。
“也许你看到的人就是他,但是他既然不肯承认,那就说明他也许有什么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理由。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算你证明了他会弹琴我想他也是不会愿意加入乐队的。”
虽然我承认渐说得很对,但他不会知道在不知不觉间我观察李灿的目的已经起了微妙的变化。与其说我想证明他其实会弹琴,不如说我更想证明他对我说了谎话。
“好吧,我知道了。”虽然有点不情愿,我还是决定听渐的话不再跟着李灿了。
“恩,你明白了就好。”听我这么一说,渐的表情也变得柔和了起来,“键盘手的事你就不担心了,总有办法找到的。”
吃过晚饭,和往常一样我准备出门去乐队的练习室,虽然不是乐队成员,但我还是会天天跑去看他们练习。
天气越发冷了,我决定顺路买点热饮料过去慰劳下大家。在路上的一家便利点买了饮料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我裹紧大衣匆匆穿过马路。虽然是寒冬,商业街上还是人来人往一片繁华的景象。路灯亮了起来,店铺的各式五彩招牌也都闪烁着。
我在人群中穿行着,无意间瞥见前面不远处有个穿着黑色大衣身材高挑的背影有点眼熟,走近仔细一看虽然他戴着黑色的帽子,但帽子和衣领的缝隙间露出的头发确实是耀眼的金色。是李灿,没错。虽然我已经答应渐不再跟踪他了,但这次是巧合,跟上去看下没关系吧。这么想着我便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
先是服装店,李灿在里面转了一阵,买下了一条毛衣,颜色和款式都不错,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品味还不错。出了服装店我又跟着他来到了夜市,东看看西瞧瞧他也没买什么东西,反倒是把跟在后面的我累得够戗。走了这么久也不休息一下,我暗自抱怨着继续跟了上去。接下来又会去哪里呢?这么想着只见他进了一家大型商场。从一楼逛到三楼,累得我两腿发软。四楼是文体用品专场,只见他在给顾客使用的小型篮球场上玩了一会儿球,然后向着乐器部走去。哈哈!我不由得一阵狂喜,看来他快露出狐狸尾巴了。
和我预料的一样,他在电子琴货架前停下了脚步。快弹啊!我在心里催促道。可是他对着电子琴看了一会儿后就拔腿离开了。难道真的是我认错人了吗?就在我无比失落时,他却又转身回到了电子琴货架前,犹豫了一下他终于将十指轻轻地放到了琴键上。
门德尔松的《春之歌》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响了起来。跳跃的音符仿佛是春天的小溪孱孱流淌,阳光在树叶间轻盈地跳动,温暖而平和。没错,他就是那个弹琴的少年,绝对不会有错!
琴声终了,我走到他的身旁为他出色的演奏鼓起了掌。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显然是被我吓了跳。
“弹得真不错,不过我怎么记得有人说过他根本不会弹琴呢?”我毫不客气地质问道。
“小姐,难道你是跟踪狂吗?”他不悦地反问。
“什么!我不过是碰巧在路上看到了你,随便跟过来的罢了。”
“那就是跟踪狂!”他气愤地说。
“好吧,我是跟踪狂那你就是大骗子!”我也毫不示弱。
“就算我会弹琴又怎么样,你想干吗?”他问。
“我希望你能加入我朋友的乐队。”我缓和下语气来望着他。
“我对乐队那种东西没有兴趣。”他傲慢地别过了头。
看来渐说的没错,他根本就不想加入乐队。虽然有点失望,我还是试着劝道:“你可以先去看看,觉得不合适的话不参加也没有关系。”
“我已经说了我没兴趣。”他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还有,既然你那么喜欢乐队为什么你不自己加入呢?”
被他这么一反问,我顿时窘迫得答不上话来。
“既然你懂得演奏的好坏,那你应该也会弹琴吧?”
“因为我……”我支吾着,“我……”
“你什么?”他问。
“我害怕弹琴!”我紧握着双手说出了那个我不想面对的事实。
“害怕弹琴?”他不解地摇了摇头,不相信地说,“我还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事。”
“我真的……害怕弹琴……”我低下了头。
“我不相信。”他说,“这样好了,如果您能证明你确实害怕弹琴的话,那我也可以考虑加入你说的乐队。”
他的话就像一道闪电在我脑中划过,要证明我害怕弹琴?那么唯一的办法,也就是说我必须要弹琴吗……
一瞬间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熟悉的钢琴琴键的影像,那些冰冷而醒目的黑白颜色深深地刺痛了我。我努力想摆脱掉这恐怖的幻觉,但当我抬起头来望着正站在我面前的李灿时,我却发现连我眼前的景物也变成了令人心寒的黑白色。仅仅是想像,那种无法摆脱的恐惧感就已经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了。
“喂,怎么样?”他说,“如果你弹琴的话我就考虑加入乐队。”
为了抑制住从心底蔓延开来的恐惧,我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如果你不同意的话就算了,当然以后也不要再跟着我了。”
“你说话算数吗?”强压住心中的恐惧后我开口了。
“当然。”
“那么,明天放学后我在第二音乐教室等你。”如果弹一次琴就能为乐队换来一个好键盘手的话,我想我愿意。更也许,这对我来说是一次能直面内心恐惧的机会。
“那么曲子的话……”他想了想,然后说,“拉威尔的《帕凡舞曲》如何?”
“好吧。”我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什么曲子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因为事实上我甚至都没有能够演奏它的自信。
和李灿分开后,我才发现不知不觉中我跟着他整整走过了一个街区,离乐队的练习室已经相当远了。更糟糕的是天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了,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我冒着雨跑到了附近的车站,浑身湿漉漉地坐上了公共汽车。刚在车上坐稳,我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喂。”我接起了电话。
话筒另一端传来了渐的声音:“沁,你还在家吗?在家的话今天就不要过来了,外面下雨了。”
“啊,渐……”我支吾道,“我已经在外面了,我现在在公共汽车上。”
“哎?你去过别的地方了?”从家到练习室只有两条街的距离,渐当然知道我不需要坐公共汽车。
“恩,我没带伞,你能到车站来接我吗?”
“知道了,我现在就去车站等你。”
“怎么回事,你全身都淋湿了。”拿着伞在车站等我的渐见我一副落汤鸡的模样心疼得责备了起来,“你几时出来的?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跟踪李灿的事当然不能对渐坦白,和他做的约定就更不能让他知道了。“啊,我听思雅说时代剧院有个音乐剧的演出,所以我就跑去看下。”我胡编道。
“什么音乐剧?”渐问。
“《歌剧魅影》。”我不假思索地将头一个浮现在我脑海里的歌剧名称报了出来。
“哦,我怎么没听说要上演《歌剧魅影》?”渐有点不依不饶的架势。
“是你没留心而已。给你,这是给大家买的饮料。”为了转移话题我急忙把一直拎在手上的纸袋交给了他。
“你买的是热饮?”渐接过了纸袋疑惑地问。
“恩,是啊。”我只顾庆幸他没有继续问关于歌剧的事便随口答道。
“是吗?”渐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我。
我这才想起来因为过了很长时间,热饮早就已经变成冷饮了。
“可能是天气太冷了,所以马上就冷掉了呢!”我忙说。
我只好挽起渐的胳膊希望能移开他的注意力,免得他再发现什么破绽:“还是快走吧,大家都在等我们呢。”
“一会儿记得拿毛巾把头发擦干,知道吗?”渐边走边叮嘱着。
“是,是,知道了。”我满口答应。
想着和李灿的约定,我整晚都没睡好,早上起来头昏脑涨地就去了学校,脑袋里还在不停地想着这件事。拉威尔的《帕凡舞曲》是我很喜欢的一首曲子,旋律忧伤,钢琴的声音仿佛是在黑夜里独自起舞的孔雀轻轻落下的眼泪。李灿会选这首曲子应该完全是只巧合,但是它却是出乎意料地迎合了无法弹奏钢琴的我的悲哀。
上课的时候,我忍不住望着自己的手指发呆,修长纤细的手指,曾经有多少次,父亲曾自豪地称赞过这是一双天生就该弹琴的手啊。我到底有多久没有弹过钢琴了呢?从那时候起,差不多有五年了……虽然一直在陪渐弹琴,但是五年来我的手指却连一次都没有碰触过琴键,它们或许已经变得僵硬,可它们却并没有忘记那种悲伤的触感。
也许是被内心的恐惧纠缠着,一整天我都有些精神恍惚,偶尔还会觉得有些发冷。迷迷糊糊地终于熬到了放学,和往常一样渐叫我和他一起回家,我只好对他扯谎说和思雅约好要去买东西把他先支走了。看着渐出了教室又出了教学楼,我这才向着和李灿约好的第二音乐教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