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扶城后,秦夕也不再提要出城的事了。身边的人都觉得新奇。扶桑倒是话少,就是好奇也不会多问。老展就不一样了,一天到晚围在秦夕面前,赶都赶不走。
扶朝铺子里一般不会有人去,有敬有畏,况且扶朝也不喜欢热闹。只有秦夕天天往铺子跑,老展胆子大脸皮又厚,也常跟着秦夕去。扶朝没说不准,秦夕也就不去管他了。
这日扶朝正在后院里喝茶,远远就听秦夕一边骂着老展,一边往这边走来。
扶朝认命地摇摇头,今日估计也是不得安宁了。
秦夕推开后院的门,对着院里的人喊道:“扶朝!我觉得扶城还是得有个监狱,把老展这种人关进去!”
老展紧尾在后面,连连给她赔不是:“对不住啊秦丫头,在你家楼下喊不答应你,我才自己进去的,哪知道你在洗澡……”
“你还说!你还说!”秦夕气得伸手打他,老展不也敢闪,由着她打了。
扶朝一听,耳朵动了动,声音里晦暗不明:“你偷看秦夕洗澡?”
老展立马叫苦不迭:“我哪敢啊!天地良心啊扶大哥,我进去的时候秦丫头衣服早穿好了,在吹头发呢!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秦夕才不肯放过他,立马补了句“谁知道之前你有没有偷看!”
扶朝抬起青瓷茶杯抿了一口,似乎想起什么来:“扶城虽然没有监狱,但是禁闭室是有的……”
秦夕立马接过话来:“对啊!晚上就把你送禁闭室去!”
“别晚上了,就现在去吧。”扶朝抬起脸对着秦夕,果断道。
老展一听不得了了,忙跳出院门,一边喊着:“秦丫头你可得和扶大哥解释清楚啊!不能诬陷我!”
秦夕再想回他时,人已经没有跑得没影了。
扶朝不开玩笑了,说道:“你讨厌老展,不和他玩就是了,整天逗他干嘛?”
“谁说我讨厌老展了,扶城里的人就老展最有趣,我喜欢他才逗他呢!”秦夕说着,突然像被某两个字烫伤了舌头似的,再不开口说下去了。
扶朝放下茶杯,抬起纤长地手掌,说道:“秦夕,太阳大了,扶我进去。”
秦夕想着你什么时候用我扶了,但还是抬手握住了他。扶朝牵起秦夕的手,反倒走在前面去了,也不知是谁扶的谁。
秦夕看着扶朝脑后系着的绸带被风吹了起来,她突然想起了城门口的那棵的红柳被风摇动时的模样。世间沧海桑田,扶城里的人灭了又生,城内景象也已换了诸多模样,只剩一道城墙和一方红柳立在那,几千年不曾改变过。
她突然有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扶朝是不是也一样呢?
屋里一阵檀木香盘绕着,扶朝伸手拉开灯盏。他铺子里很多东西受不了太阳光,所以窗户都没有一扇。
扶朝他不需要光亮,秦夕不在时,他只点一盏煤油灯,还是为了方便扶桑。
他坐上那把散发着腐朽香气地座椅,让秦夕帮他研磨。
秦夕照做,想着他是要写什么,又帮他铺好纸,边铺边说道:“你就不能用碳素笔或者钢笔吗,这都什么年代了……”
“你懂什么。”扶朝说着,从笔架上拿起毛笔,沾湿了墨汁。
对于扶朝看不见这件事,秦夕每天都要惊叹八百遍。一个盲人无论做事情都行云流水,连毛笔字都写地这么好看,这也太不正常了吧!
她又想掀开扶朝眼上的绸带看看了,搞不好这人根本就没瞎。结果手才抬起来,就被人用笔端重重地打开了。
秦夕吃痛地缩回手,气着说:“不给看就不给看!你打我干嘛!”
“打了你才长记性。”扶朝停下笔,又道:“我下个月要出去一趟,你一起去?”
秦夕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岔开了话题:“扶桑不在家里?”
扶朝也不强求,顺着她的话说:“城南王家的父亲过世了,今日出殡。”
原来是去贴往生符了。秦夕想着,又问:“为什么扶城的人过世都要在盖棺后贴往生符啊?”
扶朝笑了笑,沉下声道:“不贴怎么分辨出哪些是要留下的,哪些是要送走的。”
这话让秦夕快不敢动了,怔怔地望着扶朝。扶朝觉得好笑,撑着侧脸一脸玩味地说:“你天天见着鬼魂,胆子倒是小得很。”
见扶朝这副看她笑话的模样,秦夕立刻缓过神来了,她坏气地沾了一指墨汁,飞快得摸在扶朝脸上。
扶朝脸色暗了暗,他阴着声音喊道:“秦夕,你自己过来。”
秦夕才不肯听话,早跳地离扶朝老远,解气地笑声在房间了荡开。扶朝起身像是要来抓她,她立马退着往铺子外去,谁知在门口撞上了人。
抬头一看,一位穿着长衫马褂的的男子站在门口,手中提着皮箱,一副金边眼睛,清秀的容貌衬得他周身儒雅。
秦夕见这人穿的奇怪,似乎也不是扶城的人,她望了望,这原是铺子的前门,立刻往回退了几步。
扶朝铺子的前门向来只迎客。
门上的铜铃叮叮当当地响起来,秦夕回头望向扶朝,他已收敛起方才样子,淡漠地吐出四个字:
“欢迎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