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朝答应了秦夕带她在外面过一次除夕,所以两人没有着急回扶城。伯淮明明一直吵嚷着要回无锡开店,可也没走。秦夕笑话他,他就一副眼泪汪汪地模样:“你看看我,人间流浪了这么多年……多可怜啊……”
秦夕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再搭理他,继续看起电视来。电视剧刚好放完,她胡乱的换着台,发现接连几个台都在播报无锡多名市民离奇坠楼身亡。她突然想起那天她和扶朝刚出扶城,一具尸体坠落在他们眼前。
“扶朝……这个……”她望望坐在地毯上听广播的扶朝,发出疑问。
“别多管闲事,你要是在外面待不住,就跟我回扶城。”扶朝说完,又戴起了耳机。
每次见扶朝凶秦夕,伯淮似乎都特别开心。他又摆出了耀武扬威的姿态,像只开屏的孔雀:“丫头,这叫刑事案件。是人间的事,拿最简单的讲,你连身份证都没有,这些事你插不了手。”
秦夕白了他一眼。其实她也不是想管,只是总有些不安的感觉,让她在意那天砸在她眼前的尸体。她丧气地说:“知道啦,我不会乱惹麻烦的。”
大多时候她还是听扶朝的话的,毕竟她最相信的人,还是扶朝。
“晚上吃火锅吧!”伯淮兴奋的提议道。
“好啊好啊除夕夜吃火锅最好了!”秦夕的思绪立马被引到吃的上来了。
难得这两人意见有相合的时候,扶朝也就随他们了。伯淮拿出手机点外卖的时候,秦夕立马凑了过去,扶城也有手机可只是城内通用,她在扶城就只有三个朋友,哪有需要联系的人。
伯淮见她这样,笑她是乡巴佬。她也不回嘴。伯淮更乐了,压低声音问道:“你不是从小就出城了吗?连手机也没有,不会也没谈过恋爱吧?”
秦夕立马没了声响。难得见她吃瘪,伯淮还打算继续取笑她,就听扶朝冷着声说:“伯淮,我记得五百年前你就说你娶了好几房侍妾了,怎么?过年了家里人不惦记你?”
这下轮到伯淮面露难色了,还嘴硬的说道:“她们几个之间比我和她们熟多了,我去打扰人家多不好啊……”
“那你算是助人为乐啊,收留患难姐妹?”扶朝嘴巴不饶人的时候也算难得,直到伯淮悄悄息了声音,他才放过他。
秦夕向来忘事快,饭桌上又和伯淮斗起嘴来。扶朝却有些心不在焉,总听漏二人的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火锅热气腾腾的,扶朝也不着急吃。伯淮替他夹了一块牛肉,然后起身去拿遥控器:“过年就该听着春晚的声音。”
“你几岁了,春晚才几岁?装人装得挺像样啊……”秦夕正说着,电视被打开了,不是春晚,而是无锡的地方台,正在播报着案件进展,记者介绍了自己正在最后一位坠楼者家门口,采访死者家属。伯淮正要换台,却被秦夕拦住了:“等、等一下……”
她缓缓站起身来,电视里记者采访了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是死者的妻子。秦夕筷子“啪”的一声掉在了桌上。
孩子的脸被打了马赛克,可脖子上挂着的祥云金锁却露了出来。秦夕认得那把锁。
那是她亲手挑选的。
她望着扶朝,结结巴巴地问道:“扶朝……这、这不是云衡家的店铺吧……”她明明心里已有了答案,却还是多此一举地向扶朝求证,好像扶朝说不是,那就一定不是。
可扶朝轻轻放下筷子,漠然回答道:“是。”
“我丈夫不同意拆迁,所以到无锡找开发商谈……4号半夜的时候我接到警方电话,说他在国际广场那边坠楼了……”女人接受采访时虽然断断续续的,可还算冷静。秦夕瞳仁骤然放大,国际广场附近……她望着扶朝,浑身打着冷颤:“那天、那天我们看到的……”
“是他。”扶朝不打算隐瞒,直截了当的说。
“那你和我说不相干?!那是云衡啊!”秦夕只觉得大脑轰鸣,觉得扶朝的话不可理喻。
“是云衡如何?与你何干?”扶朝冷静极了,真就像在说不相干的人一样。秦夕一时语结,没办法反驳。她想起什么,慌道:“还魂丹……铺子里有还魂丹的对吗?扶朝,你把它给我,我可以和你交换……”
“荒唐!”扶朝猛得站起身来,眉头快拧成了结:“你是人!不是鬼魂!”
伯淮算是听出了其中一二,见二人对峙着,忙说:“这件事想来不简单。非常人所为,怕是有什么魑魅魍魉在作怪。既然有地界和妖界的东西掺和进来,我们管就不算逾越。这样吧,我们明早就回无锡。”
秦夕知道,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生死她没办法改变,因为她只是一个人。她更没办法改变距离,因为她不是一个正常自然的人。即使她离开了扶城无数次,可她永远走不出扶城。
屋里一丝声音都没有,放在别人身上或许能够恸哭一场,可秦夕的所有惊涛骇浪都只能装在心里。她是一个没有眼泪的人,所有的哭喊都是无用。
“第二滴眼泪是因为那个云衡流的。”伯淮站到他身边来,笃定地说。当扶朝没否认一件事,那一定就是了。
伯淮觉得不算什么,她这点苦和扶朝的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你放她出扶城不就是为了凑够那六滴眼泪,要她体味一遍人生百味,少不了受些苦。”
扶朝沉声道:“我只是想她好好活一趟。如果将来一败涂地,至少她能不枉此生。”
“你还有怕不能赢的时候?”伯淮有些不敢相信。
“不敢放手一搏,自然心中生畏。我越怕救不了她,越感觉救不了她。”扶朝推开窗子,外面又飘起雪来,有几颗晶莹落在他掌上,久久不化。
他有一个冰冷的躯体,正因如此,他更希望秦夕被温暖抱住。他知道云衡不是,所以他也在等,等那个温暖出现。为此他可以交付自己的所有。
这是债,他得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