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夜在她耳朵上轻轻吹一口气,向芷溪怕痒,偏偏躲又躲不开,咬牙硬生生忍着,只觉那麻痒似乎是要钻进心底,滋味并不难受,只觉陌生,没来由地想要抗拒。
“是么?本公子觉得你比月色好看得多。”
向芷溪小小扭动几下,见他是不会放手了,只好长叹。
司徒夜低低笑了两声,捏住她一绺长发摩挲,慢悠悠问她:“芷溪觉得北苑怎么样?”
向芷溪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为什么这么问?”
司徒夜沉默片刻,终于缓缓将她放开。向芷溪泥鳅似的跳下去,离他足有一丈远,这才敢回头,赔笑道:“很晚了,公子早点歇息吧?我送您回去?”
他没回答,弯腰趴在窗台上,面无表情定定看着她,眼神忧郁而冷漠。
向芷溪不敢动,不知为什么,也不敢与他对视,狼狈地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得入神。
不知过了多久,司徒夜才低低开口:“你去睡吧,不用做别的。”
向芷溪忽然间心慌意乱,匆忙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他忽然又轻声道:“芷溪,说谎也要理直气壮,别总是孤零零的模样。我和北苑不同,我有眼睛,我什么都记得。”
她吃惊地回望,司徒夜却转身走开了。
向芷溪怔怔站了好久,一时想冲进去抓住他大声询问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一时又想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发傻充愣回去睡觉。她微微动了一下,咬咬牙,还是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模样,进屋铺床睡觉。
朦朦胧胧睡到一半,感觉有人在轻轻摸她的头发,温柔而且充满了爱怜,像是一个梦——她也只能当做梦。
有人在头顶轻声问她:“南宫月真有那么好?”
她实在不愿想起这个名字,索性把脑袋缩进被子里,装作睡着的模样哼两声。脑海里浮现出许多场景,纷乱不可捉摸,最后不知怎么的就这样睡着了,梦见那年她偷偷出宫玩,南宫月一路默默相陪,对她特意换上的新衣视若不见。她恼得不行,故意多走了好多路,结果新鞋子把脚磨破了,只好坐在路边发呆。
那时候,他还是个少年,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眼看天要暗下来了,再不回宫只怕两人都会被骂死。可他又不敢与她肢体接触,男女授受不亲。
后来还是她看不下去,发脾气问他:你不是说会保护我的吗?为什么连抱我都不愿意?
他恍然大悟,立刻找来了一个躺椅:乖,上来吧。
她神色冷淡别过脑袋,声音也冷冷的: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我像是在意这些的人吗!
他只好改口:别生气了……
她继续生气:我就生气!
他沉默了很久,直到天边晚霞妖艳浓厚,抹了两人一身的红晕,他才背对着她,声音很轻:你今天很美,我很喜欢。
…………
……
向芷溪在梦中翻了个身,眼泪滚在一只温热的掌心里。
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虽然前一天怀月派掌门和掌门主闹得不大愉快,不过隔天两人就和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又开始在筵席上互相吹捧,说得天花乱坠。
向芷溪今天又吃多了,撑在案上听着他们的场面话,睡意一阵阵滚上来。怎么看那个怀月派掌门人看起来白白嫩嫩憨厚,而弟子们都貌美如花呢,当真人不可貌相,他心里那些小九九,掌门主又了解多少?
她打了好大一个呵欠,旁边的梅儿拉拉她的袖子,低声道:“师姐别这样,叫别人看见了多不好啊?”
向芷溪扭头笑眯眯地看着她红润的脸颊,看样子叶十一果然吃了教训,没敢回去再找她,梅儿又恢复了往日的生龙活虎。她说:“你今天非拉我坐在前面,有什么好东西要我看?”
今天她本是不打算来的,奈何梅儿死活不依,不但要把她拽出来,还非要占个前排的位子,只说要她陪着看好东西。天知道小姑娘藏着什么秘密心思。
梅儿脸上一红,绞着手指低头道:“也、也没什么啦。昨天十一和我说了,今天他要跳剑舞,是领舞的那个呢!所以我想靠近点看……”
“……你喜欢他?”不是吧,才认识多久就喜欢上了?
梅儿愣了一下:“倒也谈不上喜欢,不过他长得好看嘛……我舍不得拒绝。”
向芷溪突然庆幸这孩子不是个男人,否则以其花心风流的程度,只怕司徒夜拍马也追不上。她下意识地朝高台上望去,怀月派的弟子们都柔顺地坐在那边,叶十一脸色发白,勉强与别人说笑,两只胳膊却用白布包了个结实,不要说领舞,动一下都有困难。
她幸灾乐祸地笑道:“梅儿,你的十一今天不能领舞了呢。”
梅儿急忙抬头张望,小脸顿时垮了:“啊!怎么会这样?!等下我去问问他!难道是受伤了?”
只怕你去找他,人家也不敢见……向芷溪心虚地喝了一口茶。
殿内正是热闹的时候,忽听殿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三四名面容俊俏的男弟子每人手捧着一只托盘,毕恭毕敬地跨进来,跪在地上朗声道:“参见怀月派掌门!参见掌门人!这是我们怀月派掌门专程带来的美酒佳酿,取了各类珍稀药材,糅合蜂蜜酿制而成的‘相逢恨晚’。请诸位公子品尝。”
掌门摸着胡子呵呵笑:“兄弟太客气了!大老远过来还带了美酒前来助兴。”
怀月派掌门得意洋洋拍着肚皮:“老兄你可别小看这相逢恨晚,上回白狐王出价二十颗龙眼大的明珠,想求我一坛相逢恨晚,我可都没答应!这次我带了四坛,除去你我二人,也给你手下得意弟子们尝个鲜吧。”
掌门主果然颇为心动,急忙吩咐弟子们将托盘上四只不大的酒坛呈上来,封口一揭,那浓而不艳,幽而不散的酒香顿时飘满整个通明殿,连向芷溪也忍不住多吸两口气,暗赞: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