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年时爱过的那个人,如今怎样了?
也许每个人在夜深人静时都会有这样的疑问。
再多的痛苦折磨都不希望他知道,心中所思的唯有一件事情:君可安康。
柳从从再见萧启,却想不到时这样一种场面。
他面对着其他女人,眉目间皆是温柔。
这样的温柔是她极度渴望,又难以得到的。
萧启对待柳从从,总是冷冷淡淡的态度。
被柳从从追得烦了,最多一句:“你还是个女孩子吗?”
这样的丢脸,可是柳从从却从未后悔过。
因为她在最好的年华里尽最大的努力争取过,今后的岁月,再无遗憾。
萧启年少时,还没有现在的容颜,轮廓没有那么清晰,眼睛没有那么深邃,鼻梁也没有那么挺,嘴唇更不会像现在这样薄厚适中。
可是柳从从却坚定地相信,那是一个少年最好的模样。
如今这少年长成了成熟的男人,身上更有着睥睨天下的帝王威仪。
柳从从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可是更不知道为何自己竟觉得很心疼。
愿你阅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
少年不识爱恨,一生最心动。
“臣妾拜见陛下。”单纯的少女从未后悔过对他的喜欢。可是那人的总不回应,让柳从从累了。
她累了,停止追逐。那个人也没有回过头,说一句:“你快点追上来啊!”
往事已矣,柳从从面色平淡,从容下拜。
萧启的心,却在滴血。
多少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甚至不惜以刀割肉,用鲜血淋漓的双手提醒自己:我到底在做什么。
我不能把她牵扯进来。她的家世足以让她在这场风波中自保,她可以在家人的保护下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然后慢慢长大等着那个真正值得的人牵着她的手走向幸福的尽头。
萧启无比后悔,自己是作为胜利者太久失去了遇事的敏锐。一个不留心,就让母亲发出了那道旨意,把事情弄到了一个难以挽回的地步。
他的出生,是一个偶然。皇长子的身份,母亲地位却低微,后宫的那些女人各怀心思,都想要属于自己的孩子,反而让萧启得以在母亲身边长大。
母亲没什么见识,只战战兢兢地在后宫保命。
只有老师没有因为他的身份疏远他,反而因为他的身份经历,对他给予厚望。
那样好的一个人,心怀黎民百姓,却为就他这个不争气的学生甘愿受死。
那么多人为着老师的嘱托,甘愿为萧启赴死。
无非是因为他们心中都有一个清平天下的愿望。
“对不起,从从。”无数次萧启想过放弃一切,和柳从从找一山清水秀之地归隐。
可是无数次之后他还是选择放弃。
他成了众人眼中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
手握天下权柄,就得心系黎民苍生。
个人心中的小小爱恨,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这一步步走来颇为艰难。萧启知道,支持他走过那些黑暗岁月的无非是心中最柔软之地装着的那个人。
可到底天意弄人。
本该成为他妻子的女人阴差阳错成为了他后宫嫔妃的一员。
他甚至靠近都不敢。
“免礼。”
要怎样强大的意志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靠近?
“谢陛下。”
眼前的女人神色淡然,眼底再看不到半点浓烈的情愫,看他的眼神与后宫里的皇后和嫔妃们并无不同。
眼前的男人高高在上,果然不是不争气的柳加老女可以攀上的人物了。
物是人非,你我皆不是少年时的模样。
“陛下…”那沈玉儿并没有把柳从从太当回事。
只巧笑嫣然地向萧启献媚。
萧启理所当然得接受了美人的殷勤。
柳从从行礼告退之后哦,一步步走的决然。
她回去就发起了高烧。
迷迷糊糊间,她梦到初见萧启时的情形。
那时已经是冬日,她赶着年龄被送进皇家学堂。
皇家学堂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建得有些过于大了。
她穿得暖暖和和的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咯吱咯吱的响声让年幼的柳从从觉得十分有趣。
一抬眼,只看见衣裳淡薄的蓝衣少年在前面慢慢地走着。
她忍不住喊了一声:“喂…”
少年一回头,照亮了她的整个世界。
可惜,无论她怎么努力,永远都追不上少年的脚步…
柳从从醒的时候,淑妃正在一旁照顾着。
往她头上探了探体温,又搁了一个冰帕子。
见从从醒来,冒着血丝的眼睛露出欣喜的神色,那神色是真的没有半点假装。
“劳娘娘费心了。”
柳从从真诚感谢。
“太医说你腿上的伤还没好全,又发了高烧。身子顾很是撑不住。从从,你可把我吓坏了。”
淑妃此刻真像个温柔的大姐姐。
而柳从从则继续道谢:“劳累娘娘了。”
哪里知道淑妃幽幽一声叹息:“从从啊…”
“娘娘何事?”
见淑妃欲言又止,柳从从一脸疑惑。
“你叫了好多遍萧启的名字。”
“是吗?”
“是。”
“娘娘忘记便好。”
柳从从重新躺好,不愿再发一言。
柳从从从皇家学堂结业之后,回到家里就成了混吃等死的米虫。
爹娘看她状态不对,就给她安排了相亲。
可是柳从从要好的小姐妹孩子都已经有了两,她还在相亲的路上。
最后她彻底放飞自我,成了柳家嫁不出去的“肥猪老女”。
若非太后这道旨意,她应该还在相亲的这条路上继续徘徊直到老死吧。
年少时真的不要遇见一个太惊艳的人,否则真的会害你嫁不出去。
到底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啊。
哪怕当初的白月光少年已经变成了渣男狗皇帝,你也半点恨不起来。
长得好看真是一种原罪啊。
柳从从肚子已经咕噜咕噜地开始叫唤,可是她也懒得叫人。
到底红糖机敏,特地给她端来一碗温度正好的白粥:“小姐,先吃点粥吧。”
柳从从起身,给了红糖一个赞赏的眼神。
萧启应付完了沈玉儿,又带着张德回到了御书房。
重新叫回路策,可他的脸色并不好看。路策作为多年的挚友,一看这脸色变知怎么回事。
“你碰到柳从从了?”
“嗯。”
“安贵太妃的事情必须尽早处理,她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视。”
萧启又把沈玉儿的事情详细叙述了一遍。
那知这时,门外突然通报:“皇后娘娘求见。”
萧启闻言,心情愈发糟糕。自己这妻子真是个合格的妻子,打理一所王府后院可以说是绰绰有余。
她贤惠是真贤惠,守礼是真守礼。他的王府后院的女子,尽是如此。
其他几个还好,不过妃位。
偏她做了皇后,事事以一个贤后的标准要求自己,逢事必劝诫。简直比御史台的那些御史还要尽职尽责。
可惜看事情的眼光只能停留在表面,所谓的劝诫无非是给原本已经纷乱的朝局再添新麻烦而已。
连路策都素知道皇后这个秉性。
就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出现,皇后都是从一品国公加的女儿中选。因为这皇家学堂制度,皇后与皇帝有青梅竹马之谊,又皆皇家学堂的教育,和出身高门的气派自然多是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可偏偏出来萧启和柳从从这两个异数。
也许,可以让皇后消失掉?正好成全萧启的心事。连太后那里更会满意。陛下有了柳家的支持,行事绝对比现在方便许多。
路策真被张月敏那一代贤后的架势弄得头疼。
若她真有那份见识,君王自当纳谏。
可惜属于深闺妇人的见识,与朝堂上那些无知老臣又有什么区别?
“陛下。”
皇后按品大妆,架势十足的拜见自然惊动了不少人。
“皇后何事?”萧启连夜操劳,又应付一干颇怀心机的女人,其实已经非常疲倦。
可是他身为皇帝,皇后如此架势他敢不理,必成了天下人唾骂的昏君。
张月敏自觉又勇,更生出一股难言的豪气,仿佛那些史里的贤后纷纷向她走进,史书上终于也留下了她张月敏的名字:“臣妾闻陛下于日前在御书房宠幸了许昭仪…”
皇后一开口,路策都甚是同情这个好兄弟。
一个母亲已经够能给他惹麻烦,再加上一个脑袋不大灵光的妻子,若是当初肯娶柳从从,不就没那么多麻烦事儿了吗?
柳从从虽然功课烂得一塌糊涂,可是这些事情上却有难得的政治天赋。
老师在时,都是夸过的。
要是老师还在,那该多好。
“陈仲举言为士则,行为世范。登车揽辔,有澄清天下之志…”
路策还记得也是这样一个天气,老师坐在桌案前。大袖长衫,儒士纶巾为他们一群人讲解《世说新语》。
不知道,皇家学堂的孩子们还有几人记得他。
“皇后能进言,朕心甚慰。那日与昭仪在御书房的确有出格之处,但绝对没有皇后锁说的那样严重。反而是皇后,该好好管理后宫了。”
萧启说完之后,连着咳嗽了好几声。整个人的状态却不是很好。
可惜皇后只顾眼前的皇帝,却忘记那也是自己的夫君只一句:“臣妾遵旨。”
转身就走,丝毫不管身后那个人是否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