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这样的夫人比过去那个刻薄的性子更显得可爱些。有些下人这样想。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下人们马上转为战战兢兢。老夫人和夫人闹成这样,主子心情不好了,哪里还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陈氏走过去,把手中的杯子盖轻轻扣到老太太跟前还冒着热气的水杯上去。
“还好没摔坏,不然可惜了。”陈氏说。
老太太的目光随着陈氏的余音落到那只水杯上。
深棕色的杯子,外表打磨的锃亮,比常见的杯子大上两倍,还是带盖的。老太太喜欢喝茶,但是不喜一个劲地倒茶的繁琐,陈氏按照她的喜好,专门请匠人烧制了这只杯子,价格当然也要比寻常见的那种贵好几倍。
带盖的大杯子,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倒上热腾腾的茶水要抿好久。老太太用着高兴,却也没有赞赏陈氏半句。因为陈氏从来对她都是毕恭毕敬、有求必应,久而久之,儿媳妇的好就成了理所当然。
老太太更加不悦,陈氏这是暗示她要念情分吗,而且陈氏居然还敢走过来,按照常理她应该跪着请罪才对。
老太太的目光扫到陈氏脸上去,恨不得射出两把刀子来。
陈氏不为所动,朝老太太对视过来脸上是挂着笑,可眼神里分明也含着刀子。
“你……”老太太刚想张嘴责骂。
“我给母亲请安了。”陈氏一弯腰。
老太太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你这叫请安?你是想气死我。”
陈氏不笑了,神色郑重了几分:“母亲莫要动气,您这么大岁数了,气坏了身子没人给您赔。”
周围的人大惊失色,夫人何曾这样对老太太大不敬过,她这不是转了脾性,是中邪了吧。
老太太拿手指向陈氏:“你可知道你的所作所为,要受到什么惩罚?”
陈氏抿嘴:“母亲是想要休了我吗?”
老太太心里更加不爽,女子都怕被夫家休弃,她今日闹这么大阵仗让苏家休了雪易,难不成在陈氏眼里被休还是很光荣的事?
老太太冷哼道:“难道不应该?”
“当然不应该。”陈氏很利索地接过话。
老太太本就让陈氏气的心肝疼,听陈氏这么一说,连心口窝都针扎一样了。
听到儿媳被拉去衙门的消息时,有人建议赶紧去把在外办差的老爷叫来,老太太心想不就一个陈氏,是休是剐还不是她说了算,继海在反而妨碍她发威,现在一看,还不如让儿子来呢。陈氏眼里没有她这个婆婆继海可是有名的孝顺,怎能容忍陈氏忤逆她。
陈氏嘴角勾起,道:“母亲千万不要想着让继海休了我,我们母女同时被夫家休弃,苗家可彻底成了笑话。我今日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母亲应该安慰心疼我,而不是整治儿媳。”
老太太气的捶着桌子道:“真是越说越没谱,你和靖国公家的斗殴去了衙门,还把雪易领了回来,苗家已经成了笑话。”
“不,”陈氏一字一顿说:“只要母亲和继海不苛责我,不要传出去苗家内宅不宁、婆媳不睦的传闻,我们苗家还有可能挽回声望。”
老太太耐着性子作洗耳恭听状:“来,说说,怎么个挽回法。”
陈氏道:“儿媳思虑了很久,才生出这个办法来,还好天助我也,我总算顺利完成了第一步,就是把雪易带回来。她如果继续留在苏家,就只有一个下场。母亲当然会说,苏家会对外称她是久病而亡,还会供奉她的牌位,可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谁猜不出她是怎么死的,人死了这一生也就定格了,有这样一位在婆家惨亡的姐姐在,府里其他几位女孩子到了说亲的年纪还是摆脱不了雪易的阴影,也不会有什么好前途。雪易回来就不同了,过上一年半载,苏以皓就会娶妻,到时候我们再给雪易寻思一个人家,哪怕是寻常百姓家,只要是正妻,等雪易有了儿女,那件事就淡化了,将来府里几位姑娘说亲,别人只会知道她们有个嫁人生子的姐姐,而不是害死堂姐代嫁的姐姐。”
陈氏说的一番话,倒让老太太愣住了。
仔细琢磨,陈氏说的似乎很有道理。她只想着让雪易在苏家留个贞洁的牌坊,可是靖国公夫人是什么样的人她比谁都清楚,雪易当真死在苏家,苏家寻个由头不给她牌位苗家也无可奈何。陈氏说的对,人死了就永远戴着活着时的那顶帽子,名声都是由别人说了算。
老太太语气缓和了许多,道:“照你这么说,雪易回来,目前是让府里的姑娘没有颜面,还好姑娘们都还小,但愿将来如你说的这般,别把其他几位姑娘都砸在你手里。”
认同儿媳的行为是一回事,给自己的老脸留颜面是另外一回事,她才是苗府第一女主人,想让她给儿媳妇好脸色,没门。
陈氏不在乎老太太说什么,看她态度,这一关算是过去了,还差老爷那一关,不过只要老太太认同,老爷那里不是难事。
老太太忽然想起了什么,甩甩袖子道:“就算你是为苗家打算,你有一万个苦衷,这和人动手打架可是抹不去的,继海在朝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你……你让他怎么出去见人。”
陈氏冷笑道:“靖国公能出去见人,他就能出的门去。要论头脸,靖国公家可比咱们大的去了,论丢人,也是他们丢的大,有垫背的,母亲何必太过苦恼。”
哼,休了我的女儿,苏家也别想好过。
老太太一寻思,可不就是这个理,两家夫人打架,别人笑话最多的,就是平日里最风光体面的。苗家虱子多了不痒,苏家出的可是要脸的人物。
想到苏家老太太无脸见人的模样,苗家老太太突然觉得无比畅快。
“只是你做错了事,我不能姑息,你就去祠堂跪上两个时辰吧。”老太太道。
“谢母亲。”陈氏跪下磕了两个头:“儿媳回去安顿好雪易就去祠堂。”
老太太这才想起雪易已经在府里了,按理说雪易明日一早就要来给她请安,可她实在不想见到这个她曾经寄予厚望现在让她十分头疼的孙女。
“她刚回来,就让她好生歇着,没事甭出来抛头露面。”老太太黑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