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伶牙俐齿,不依不饶,住持接待的向来都是温言软语的香客,何曾受过这待遇,她羞愤难当,却又不能当着这么多人发作,只能双手合十,一个劲地用“阿弥陀佛”掩饰愤慨。
香客们最忌讳的就是对佛门之人不敬,陈氏不在乎,她本就不怎么信这些,她今天就是豁出去性命,只要能把女儿救出来也是值得的。
靖国公夫人缓缓起身,对住持施了一礼:“今日让师傅见笑了,您不必为难,我去一趟衙门就是。改日,我再来向佛祖请罪。”
住持受了顿抢白,终于在靖国公夫人这里得到些许安慰,她怕再说出让陈氏抓住把柄的话来,就什么也不说,只点头示意他们离开。
一行人往外走,陈氏积极走在前面,靖国公夫人走在她身后,官兵本来应该在两旁看守,只因为人太多,就紧紧跟在后面。
众目睽睽之下走出庵门,空气才算新鲜了些。靖国公夫人深吸一口气,加快了步伐。
有官府的人在场,百姓们都不敢尾随,只有几个胆子大的远远地跟着看。他们越往下走,人就越稀少,等来到山脚下时,除了山上跟着下来的几个人,几乎没有人知道斗殴的人是谁了。
“夫人。”周嬷嬷大吃一惊奔过来。左等右等不见夫人回来,她不放心就下来马车打算顺着山路往上寻,结果才走了两步就看见夫人由官兵带着过来了。夫人的样子让她又惊又怕。
“闲杂人等让开。”为首的官兵喝道。
周嬷嬷踟蹰了一下,想张口问话,这时靖国公夫人看过来。
“我要去官府一趟,你们另雇一辆马车回去吧。”
周嬷嬷瞬间懂了夫人的意思,她这是要自己回府报信通知老爷他们。
靖国公夫人和陈氏上了一辆马车,官兵怕她俩再起纷争,就派了个年轻的小伙子在车里跟着。小伙子的年纪可以做两位夫人的儿子了,同乘一辆马车不算失礼。
官兵们上了马,押着马车绝尘而去。
二位夫人乘坐的是靖国公府的马车,今日也是巧了,往常来上香,都是来两辆马车,夫人一辆,下人坐一辆,这不苏府出了事,老祖宗说行事不可太张扬,夫人出门就只带了比往常少了一半的下人出来,只动用了一辆马车。想回城,周嬷嬷她们就只能乘坐苗府的马车,可是海嬷嬷不让,两家的仆妇于是就拌起嘴来,争执了半天,海嬷嬷那边依然寸步不让。周嬷嬷着急回去,尤其是在向丫鬟了解了事情经过后,明白事情不是斗殴那么简单,更是心急如焚。
“不坐就不坐,”周嬷嬷深知耽搁不起,就吩咐春雨:“你速去雇辆马车来。”
山脚下有的是代替脚力的工具,没必要非和苗家的人挤在一块。
海嬷嬷冷哼一声,喊了一块来的几个丫鬟嬷嬷上了马车,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扬长而去。
周嬷嬷经常来城隍庙不假,每次都是上了香就走,对这里的状况并不熟悉,她一打听才发现,这附近没有人家,近处的人来上香都是步行,远一些的,条件好的人家自己有马车,条件次点的,也是雇辆马车,她们在路边拦截了半天,别说雇到马车了,连只毛驴都没有见到。
周嬷嬷犯了愁,京郊离城还有三十里,她们要是走着回去,天黑也赶不到,到时候什么都晚了。
她只好厚着脸皮,挨个马车打听主家是谁,看看有没有与靖国公府认识的。
好在靖国公府名声响亮的很,她很快就问到一家熟识的,这家的老爷和苏大人同朝为官,夫人与苏夫人多有往来。
赶车的仆人不敢做主,说是要等夫人上香回来过问一下。
周嬷嬷知道以夫人和这家的交情,他们应该会同意她们搭顺风车,只是要等他们夫人回来,不知要等到何时。
周嬷嬷想就算去问别人家,也还是要等到主子上香回来,她只能按捺住焦灼,祈祷这家的夫人速速归来。
还好她们没等太久,这家的夫人回来后,马夫上前一说,她就点头同意了。这位夫人很是仁义,她在山上就听说了靖国公夫人与人打架被官府带走一事,直接腾出一辆马车,让他们送周嬷嬷一行人回府。
周嬷嬷这边刚出发,官兵们已经押着二位夫人进了衙门。
今日当值的是巡捕营统领赵扶修,他昨夜与友人聚餐,贪了几杯,到现在还昏昏欲睡,本来想趁着空闲打盹,结果刚与周公碰头,就被门外的击鼓声吓的一个激灵。
等属下把人领过来,发现不过是妇人斗殴,顿时气的火冒三丈,要不是当着外人的面,他都要把属下骂个狗血喷头。杀鸡焉用牛刀的道理都不懂,他赵统领是处理鸡毛蒜皮的官员吗?
赵扶修耐着性子,让妇人们道来事情的原委。
他后院也有好几房妻妾,女人们闹起来,比三百只鸭子还聒噪。这两位妇人都到了动手的地步,也是泼妇一类,赵扶修已经做好了吵的脑仁疼的准备,堂下却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吭声。
赵扶修瞥了她们一眼:“没有人要说话吗?”不需要本官断案赶紧走,我还要趁着困劲再眯一会呢。
两位夫人迟迟不肯说话是有原因的,她们觉得太难为情。京城的官儿多如牛毛,真正有头有脸的就那么几位,赵扶修算一个,靖国公、忠国公也在内,他们三位,自然是经常在朝堂见面的。尤其是赵扶修和靖国公,两人下了朝还经常相约喝一杯,靖国公夫人与赵夫人,也是多有来往。靖国公夫人心里打起了退堂鼓,不如趁着赵扶修老眼昏花没有认出她来赶紧撤?
可就在她在想着怎么脱身的关头,陈氏开口了。
“大人,民妇有冤屈。”
靖国公夫人暗骂,你个贱人不脸丢尽不罢休是吧。罢了,反正她与人斗殴一事很快就在京城传开,不差上公堂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