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四海看到朱天地,自然是一阵欣喜,冉家与朱家世代交好,从太爷爷辈开始,每个冉家的子孙必定有个姓朱的兄弟。朱天地与冉四海同年同月同日生,上一辈为了巩固两家的关系,特地取名为天地和四海,连名字都成双结对,可见二人关系之密切。
“天地,到底是…”
“四海,千万别说话,和我来。”
朱天地之说了一句话,之后便再不出声,只是默默的在酒楼后门延伸的羊肠小径上走着,冉四海则在后面跟着,心中也是思绪万千。
“只是随便进了一家酒楼便遇见挚友,真是好运气。”
这样想着,冉四海眉心的忧虑也渐渐舒展开去,迈着大步跟着朱天地走进黑暗中。
就这样走着,大概过了一刻钟,周围就起了雾。再往前走,便走到了一处湖边,湖边有一座桥,直直的通向了湖中心的一座亭子。
他们走向亭子中间,到了的时候,亭子已经完全被迷雾包裹了起来,从亭子外往下看,却是连那湖面都看不见了。
“天地啊,一个月前…”
“四海,你千千万万不该回来。”
“你说什么?”
“我说,你千千万万不该在这时候回来送死!”
朱天地似是情绪极为激动,才刚说了两句话,竟然已经涨红了脸,仿佛冉四海的回归不仅没有让他感到丝毫的高兴,相反,还让他十分的抵触。
冉四海也有些不大乐意了,自己父亲被人暗杀,族人可能也被人屠戮殆尽,都到这时候,本来就应该回来一查到底,却受到自己最好的朋友的阻拦。
“但我已经回来了,无论你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朱兄,我家人说不定都已经死了,要是我爹在天之灵知道我连为他们报仇的骨气都没有,我死后怎么和我那么多族人交代?”
朱天地沉默了,他不知道现在自己能做些什么来改变自己这位挚友的想法,他不想让冉四海冒这个险,但他也知道,他大概是不能阻止冉四海去复仇的。
“朱兄,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若是无法报我爹的仇,活着恐怕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看到冉四海如此的坚决,朱天地笑了,是苦涩的笑,他摇了摇头,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张开了嘴,慢慢的说道。
“好,那你有什么不知道的就问我罢。”
“我们冉家还剩多少人?”
“大概十余个,为首的是冉秋。”
“冉秋…”
冉四海心中默念,牙齿也咬了起来。
“冉秋现在是冉家家主,他声称灭门惨案发生当天,他与其余的十余个冉家族人都躲进了附近的小树林中,并且…”
“并且什么?”
“并且他说,他的弟弟,冉四海,也就是你,与奸人里应外合,事发当天是你打开了大门,将杀手放入。他自称从小功夫基础便没有你夯实,便只能在暗中偷袭,在你背上印了一掌,将你打跑…”
冉四海目眦欲裂,牙齿已经咬出了响声,泪水积满了眼眶,名为悲愤的情感瞬间填充了他身体的每个角落。
“不对劲,他没有对我放出通缉?”
突然反应过来的冉四海突然问道,虽然以前不知道冉秋心思有多深沉,但从这一次来看,冉秋的的确确是斩草不留根的狠人,并且虽然他的确碾压了自己一次,但他也知道自己功力的深厚,若是留着自己,自己是必定会报仇的。
“一开始,我也觉得事情不对,若是连通缉都不做做样子,是否有些太假了。不过冉秋自己解释说,害得冉家险些灭门的叛徒得冉家自己来抓,冉家毕竟底蕴深厚,又十分骄傲,做这样的解释,也大概糊弄过去了这些江湖人。”
冉四海微微叹气,这理由找的确实不能算差,一个历史悠久的武功家族若是连个叛徒都抓不到,岂不是毁尽了自己家门的名声?
“那你知道当日进我家门的蒙面人是哪一派的了吗?”
“不清楚,我只知道其他家族反应过来冉家有难,开始出手时,交战的时候感觉这帮人的功夫很杂。有正门正派的大刀阔斧,也有旁门左道的笔锁鱼蝉,甚至有人掏出板砖。若说这帮人都是打杂拳的,每个人对自己的武功却又都很精通,但若说这真是什么家族的,应该也没有家族能这样教自己的族人。”
“好的,这些我都了解了,也没什么要问的了。天地,感谢你愿意相信我的清白。”
冉四海拱手一抱拳便站了起来,他知道在朱天地这里已经问不出什么其他的了,这群人做事的确没留什么尾巴,所以他得尽快动身,才能在有限的时间中想办法破案。
朱天地微微一笑,却道:
“说什么呢,都是十七年的兄弟。不过四海,若说实话,我对你这次去报仇不报信心。你父亲冉古是什么人,能将你父亲脑壳一掌拍碎的人必定不一般,那些蒙面人,虽然招式很杂乱,但是一个个的水平也是奇高。见微知著,你这次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你一个人去我放心不下,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我必须跟着你去。”
“朱兄,这万万使不得。”
“别说了,在这一个月里,我早已暗下决心,若你要真回来,我也必定不能放下你不管。无论你说什么都没用了。我这里有两张上好的人皮面具,可在脸上维持五年整,盘缠你也莫要担心,我这几天早都随身揣着了。四海兄,家父和冉叔叔也是最好的兄弟,这事儿我不得不管,寻找线索宜早不宜迟,我们即刻启程。”
冉四海站在原地,早已被朱天地的兄弟情感动的泪流满面。他心里也清楚,这次的袭击恐怕不是什么普通的家族纷争,而是更深一层次的力量。若是真的要去,恐怕就是去闯那龙潭虎穴了。而朱天地愿意这样帮自己,这样的兄弟几辈子才能有一个呢?
冉天地哽咽得说不出话,只能抬手抱拳,说了一声谢谢。
朱天地咧嘴笑了,扶了扶腰间的金斧,也站起身。
两兄弟俩肩靠着肩,慢慢走回了湖中心的桥上。
“第一站要去的地方必定是钱家,你父亲的尸身还在那里。”
“医学世家钱史森的钱家?”
两人边说着话,边将面具戴到了脸上,只眨眼的功夫,原来的两个俊秀青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朱天地带的是一个小眼粗眉酒槽鼻的面具,加上一身鼓起的腱子肉,一副屠夫的样子;冉四海则看起来像一个书生,不仅鼻梁变得高了,眼睛也大了许多。
“没错,就是他们家,诶,我奇他妈的个怪了,我这面具是在同一家人买的啊,这待遇能差这么多?”
冉四海哑然失笑道,
“朱兄,刚才那一个时辰是我们认识以来你最严肃的一个时辰。”
“哈哈哈,可能罢,可能。”
二人穿过酒楼,那老头依然在帘子里看着,冉四海走过帘子的时候往里微微一抱拳,不想帘子里却飞出了一个袋子。
“面容是改了,气息却不好变,把这药袋系在腰间罢,能遮盖七八分。”
冉四海微微挑眉,能遮盖气息的香袋,想来都不是凡物,这老头竟甩手就是一个,这莫不是个假香袋?
虽然心里存疑,但却不好意思说出来,他便只能将这药袋别在了腰间的扣子上,由微微一拱手,退出了这酒楼。
“那老头什么人?”
“当年是宫里的大太医,武功算不得高强,但医术当年也是顶尖的,和我爷爷拜过把子。”
听到有这样的人才,冉四海不由得有了接近的意思,
“那现在呢?”
“早就不行咯,酒喝得多了,手抖,小手术还能做做,真让他给你把头打开,估计你都活不过二十来分钟。”
冉四海听到这儿,也微微叹息,的确,年纪这么大了,又能指望他些什么呢?
夜色愈发地黑了,街上的人气早已不如之前那么旺盛,仅有的几个人也都在往家里赶去了。浓雾渐渐的散开,两人也走过了好几条街了。
就在这街口一转角的时候,两个人早早的就把手捂在了眼前,但钱家大宅金碧辉煌的光亮还是透过手指的缝隙,刺痛了他们的眼睛。
“不愧是钱家,学医的就是有钱啊。”
冉四海感叹道,自己家虽然低调,但当年也是江湖一霸,但即使是这样的家族,自己的父亲在吩咐下人出去买东西时还是得精打细算,更别说在青城最中心的街道买宅子了。
“这哪是给人住的,也不怕让人抢咯。”
朱天地翻了个白眼,作为顶级的医学世家,自然是没有人敢抢钱家的。每一个医学世家都救活过无数个家的家主,带着这些恩情,钱家自然受到了无比完善的保护。
“进去吧。”
冉四海刚要迈步进去,朱天地却拉住了他,比了比自己的脸。
“告不告诉钱树是咱们?”
钱树,钱史森的儿子,作为青城第一富二代,且年龄也与他们相仿,自然也是从小玩到大的。三人关系虽然好,但此时毕竟事关重大,不宜外露,朱天地自然得好好问问。
“说也无妨,钱树即不稀罕别家的什么好处,也相信我的为人,告诉他以后说不定还能赚点盘缠。”
朱天地苦笑了一下,的确,作为武林世家,他们两个人都没什么钱,若是就这么傻乎乎的一往无前,恐怕还没找到敌人,就得先饿死在路上。
“也行吧。”朱天地顿了顿脚,随后就像他们从小到大那样,一脚踢开了钱家的大门,扯起了嗓子大喊
“钱树!你朱爷爷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