泓姬似是无法再拖延,没有办法,焦急中对子元使了一个、他于这么短一瞬内也无法理解的眼色,她便双目一闭自我魂解了。
她的魂元体在刹那间完全消失,不留一丝剩余,那些花蕊血丝像是寄生虫失去了寄主,咝咝刺响着软落于地化为粉渣。
……也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不过料她归体后,可能带着娥皇众很快就可赶回来。
他回身再到花蕊的跟前,由于莫名原因,异怪大花自始至终,对他一点攻击的意思都没有,而对泓姬却是那样暴烈。
“…………”
司马师沉吟着,小心低下一点头,细瞧向那花蕊最中心的方块物体。
那东西表面漆黑乌沉,好似玄铁,和其生长连结在一起的邪艳花蕊,显得格格不入。
黑块上面正中,一个赤红色的漩涡印记,在诡异地微微转动着,下边是一行细小的甲骨文。
……按《血昭言预》的说法,漩涡血眼,造物主遗创之物,首次见过以来一直对我心灵的烦扰,倒是不断在减弱。
嗯,总要弄明白……
他想着,就把右手掌中的血果,抛进了那些蕊丝之间。
像捕食猎物一样,花蕊触到血果后,息卧的蕊丝激弹而起,缠咬住这几个果实,眨眼间将其撕拧吸食得一点不剩。
随后,方块上的漩涡冒出血来,勃动起勾人心魄的瑰色。
没有犹豫,他右手戟食指,对着涡形中心按了进去。
巨花瞬时猛烈颤抖,瘤嘴全开喷出狂火,子元眼前被一道血红精光激射炽眩,体脉内的血煞魄力爆发出来护住全身。
呼吸之间,就觉头脑晕眩,一下什么都看不清,躯体受扯动飞速坠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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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恢复时,他已站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鼻子里涌入久违的、新鲜的清湿空气。
眼前没有了那一直令人烦恶的浓雾,但也没有非常怡人,是一片灰茫昏白的天色。
……我还在宫中吗?
他在一块山坡上,周围有青草和稀疏树木,背后是高入云霄的山峰。
山脚下,是一片陌生的市镇房屋,之前已进入的未央宫境,在他一触那漩涡后,竟就成了眼前这副模样。
幻境……见怪不怪了。庞大的里世界未央宫,鄢陵侯曹彰的下落,各方势力的角逐,都和此混沌之秘息息相关。
怪花血漩带自己进入这里,必是接近宫境核心的一环,就如宫外的那两层异路通途。
混沌的疯扰心神影响,已微乎其微了,是自身血煞不断增强之故吗?……
他往山下那片不大的城坊行去,远方灰暗天间,有涡状的云波。
呃……
细看地面上的草丛,草叶也都蜷曲长成了漩涡形。
他脚步慢下来一点,几道小气旋吹过,刮起了他黑色的衣摆。
下了山坡径道,司马师走入城坊的主街,其间空无一人。
“师郎……这一关幻境里,我们要一起寻破……”
耳畔响起幻听,是阿瑜温柔的声音。
他心里一跳,四下张望,人影不见一条,茫然中阿瑜细语的余音也迅速散去。
在哪?
他再将铁骨军魄贯入脑中灵识,扩大增强知觉感应,试图捕捉到她的气息和方位。
试了半刻钟,一点寻获都没有。
只好继续顺着街走,这片城坊和长安城中的完全相同,就仿佛是宫城外的某个坊区,被独立取出来形成这市镇幻境。
经过两栋铺房间的巷隙时,司马师眼角余光一瞥,看见一个人影蹲在那里。
他踱步到这人旁边,是一个须发已半白的中年男子,体形瘦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什么。
“见过这位先生,敢问……”
男人恍若未闻,依然面色僵硬地看着地面。
子元顺着他的目光瞄过去,男人盯着的,是一个拳头那么大的螺壳、或是蜗牛,紧贴在房屋阴湿的墙缝上。
那壳上纹路,不出子元所料,一圈一圈盘绕得酷似漩涡。
司马师再出声招呼了几下中年男人,他还是一动不动,僵蹲在那里,可是其呼吸匀称十分正常。
男人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僵硬,更像是一种一丁点情感也没有的空白。
“…………”
子元不打算动他,转身出了屋间窄缝。略察望一下,在大概是街坊北边的方向,有一座高宅连着阁楼,他朝那边走去。
城坊明明不大,但街道居然越走越繁绕,他四周不知不觉间,就墙檐巷径曲折交密。
而那高大楼宅,仍处于同样的方位,他走了这半天,好似没近也没远。
司马师警觉起来,心里盘算着,要不要运血煞劲气,直接从房上跃纵行去。
怎么回事,雾又起来了……
眼前飘漫起湿雾,缓缓降散开,视野开始模糊朦胧。
小心拐过一个巷角,就看到一个娇纤倩影,侧卧在窄道边。
他过去用带鞘剑身,把女子躯体翻过来,蹙眉昏迷的面庞,清艳无双。
……瑜娘!
赶紧将她抱到怀中,他用右手拇指按了按阿瑜的人中,她闷哼一声,微颤着醒了过来。
“娘子……”
司马师轻呼着她,阿瑜看清是他,脸上松了一口重气的神情。
“师郎,我和阿弟在武库,如你所言,寻得鄢陵侯锤铁之线索,并把鬼鸯骨刺板片制成了一张强灵宝弓。”
阿瑜缓了几口气,将情况告诉了他。
“叔子呢?”
司马师向她身后边瞧了瞧,只有她一个在这里。
“我们寻进未央宫境后,在一片腐迷之雾中走散了……然后妾遇到一群使火的武人,在与一头莫名巨恶妖兽激斗,斗出一阵可怖轰爆后,妾不及躲闪便昏厥失了忆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向天间蔓延的灰昏。
“……君郎,妾身现在觉得,恐不应来深探此长安之里境。”
阿瑜声音低沉忧疑,双目之下都出现了轻微的乌黑眼袋。
“瑜娘……为何如此说来?”
司马师觉察到她在他面前、从未显现过的异样焦虑。
羊徽瑜略显苍白的嘴唇轻颤,
“在此寻行下去……一定会出事的,妾现在也说不清,将是何样可怖之事,但心中强烈直觉如此。”
“尤其这些雾……更为加剧这种感觉,妾开始觉得头晕、受到眩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