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仅偶尔几只,现在是唰唰地一大群怪鱼,受相柳妖铁支配着,从朽桥下破水而出。
前仆后继密密麻麻,如同腐潮,向对面阴影中的街市卷去。
“不对……”
司马师和泓姬的魂体,跟着鱼群,进入那片楼宇间主道的街口,发现有许多正常人形身影,在怪潮裹挟中仓皇逃窜。
子元右脚点地,飞跳房屋檐顶之上,看清这些逃跑的人影,衣着形貌与常人无异。
有的被怪鱼扑倒在地,马上遭到恐怖的群起咬噬,瞬间血肉模糊。
他们流出的血,竟是灰白色,还混合泛着青蓝荧光。
……这些应是居留在异境宫外、原本的非人住民了罢,相柳要作什么……?
“司马少郎,它们在冲向宫中的方向。”
泓姬有些忧虑,子元和她紧跟鱼怪形成的浪潮,很快便席卷通过这片街坊。
飘纵过最后一道屋檐,司马师飞落踏地,跟着怪群奔行。他运生的血煞,于身周环成一圈猩赤薄罩,相柳铁片不敢接近,使得腐鱼被隔开在他周围大约一丈的距离。
那巨大的宫墙越来越近,浊暗腐潮愈发强烈浓重,已盖过了原本灰白的雾霭。
于前方,鱼潮滚动中,突然看到一团倒地的影子,似乎正在挣扎。
子元随潮奔纵着接近,见是一只畸形的大鳐鱼,逼迫扑咬两个寻常布衣样男子。
其中一个已印堂发青,面目肌肤下透出黑息,躯干四肢怪异地臃肿膨胀,其体内像是有什么异常气体在不断鼓充。
霎时之后,噗嘭的一声爆响,那男子整个身子炸开,浓烈腐气包裹的血肉碎散一地。
怪鳐下体插着的相柳妖铁,抬起来露出尖刺,淌着幽绿色腐液。它瞄准另一个男子的胸膛,就要扎进去,把那腐毒注入。
吭啷碎响,司马师过来一剑劈碎妖铁,回手一抽,再把鳐鱼切成两半。
死里逃生男子急剧喘着,眼中已如疯癫惊恐,他的瞳色为异样的浅金色。
“司马少郎,未央宫境的仙异之民,看来正被相柳操控的鱼潮残杀。”
她影子飘近,蹲下腰在吓疯的男子面前,问他,
“这位……小郎?你没事吧。”
年轻男子眼珠凸出乱转,嘴角泛出白沫,咿咿呀呀说不出完整人语。
他胸口上,出现迅速蔓延的腐胀绿斑,司马师瞧见,向后退了一步。
“宫、宫里……”
男子终于说出半句话,随后蓬地一声,他背后颈椎爆断喷出黑血。
“仙姝,他不成了,赶紧去那边进宫。”
他们继续随怪潮前行,男子哼唧几下后瘫软在地,身体发生膨胀,腐尸气立刻逸了出来。
泓姬暗叹一下,紧跟上子元,浊雾里男子畸涨的影子,很快于身后掩消不见。
他们两个冲到高墙下时,只见墙壁中间,已被怪鱼潮撞开一个巨大缺口,暗红的宫墙上布满黑色污腐痕迹。
司马师示意泓姬稍微停步一下,待到前面怪潮全都冲入远去,才慢慢翻过壁上裂口。
收束回自身的血煞护罩,眺眼看去,子元目测感觉,他们位于庞大广阔宫宇群的背侧外端。
前方已是被浊雾所笼罩,其间有苍白的磷光,鬼火一般,形成一个个魂状体在飘荡。
里世界……也就是曾经的异境……这皇京长安的象征,未央宫。
右前方,一座殿阁燃烧着,冒出昏黄火焰,司马师走了进去。
殿内堆满一地的相柳铁片,奇怪的是,连在上面的鱼身都化作血水,失去了形体。
好像没有怪鱼的身体后,这些邪铁也就没了动力来源,散落在地面一动不动。
殿堂右边的一半已烧塌,布满焦黑,深处有一点橙红异光在跳闪。
“少郎,吾感到……强力的灵动。”
泓姬说着,魂体脸面上也显现呼吸微促之感。
“嗯……烦仙姝助我盯着点背后,我们慢行探那物过去。”
殿中地面上的妖铁,尽都烧结扭黑,那橙红处确有热浪传来,可弥漫的腐浊之雾却丝毫未减。
司马师轻轻一抖袖摆,那几个赵飞燕恶植而生的血果,落到右手边,他血瞳睁开警视。
……相柳邪潮气,变弱了,同时感觉到混乱怵心的莫名意息。
走过破碎的殿廊,前面那橙光处,是一朵祀鼎般大小的异形畸花,上面长满瘤状疙瘩。
橙红的光就是这些瘤物发出,轻轻抖动着,有些一张一合如同小嘴,探出舌头似的荆条。
……贪婪的噬食之意,烦怵源于此,感应没有错。
巨花上这些密集的瘤口,吐出荆条时,还会带出些许残火,仿佛在喘息恢复气力。
花四周的妖铁,更为拥挤地堆积成一圈,还冒着将熄未熄的烬烟。
“漩涡………”
泓姬鼻翼轻抽几下,魂状的身体出现一点虚颤。
司马师凭着直觉靠近过去,并打开血煞环在身前,注意力集中在花蕊的中心。
花朵一感到他血煞的接近,居然就停止了颤动,那些植株瘤也不再张合。
花蕊里鲜橙色的蕊丝,艳丽欲滴,每一根都有子元手掌那么粗,忽闪的荧光红得似血。
泓姬飘在子元背后,盯着这些异态花蕊丝,低下眉眼凝思着什么。
当他步到离花株几步之隔时,蕊丝正中间啪地一闪,一块黑赤色的方块物被花肉抬了起来,其边缘与花蕊扭曲生结在一起。
自己的血瞳开始刺跳,那怵感强烈起来,一下下挑动着神经,他面颊鼻尖渗出冷汗。
……血磐巨眼的不可名状之感,又来了。
“泓仙姝……”
他犹豫着回过头,想要问问她怎么想、该怎么作,但刚一扭过脖子,那些蕊丝霎时色变成暗红。
接着射出细如蚕丝的血线,一道道疾刺缠向泓姬。
猝不及防,司马师也没反应过来,这些花中血线就都击中了她魂身,然后立刻穿刺盘绕起来。
泓姬怒叫一声,想要挥动双臂使出仙力,可刹那之间就被血丝缠定,魂体无法动弹并哧哧冒出蒸腾水汽。
这些血丝线细小密麻,穿透缠结于她整个魂灵躯体,子元反应过来后想举剑帮她切开,却根本无从下手僵在了原地。
血线如缝纫的针线般,还在不停来回刺动,泓姬面上露出痛苦潮红,魂身一点点地在稀散消解。
“泓仙姝!”
司马师一咬牙,踏前一步还是打算把剑尖剔进去,泓姬挣扎着发声止住了他,
“……没事,不用管我,我可以马上魂解避开这蚀害,魂元归身至肉体所在的前一层。”
“少……”
她接着还想再说什么,但缠着的血丝暴涨,急速化成一条条带有锋刺的血管状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