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吟拿了夜羽送来的原材料去一趟三十三重天兜率宫,凌霄也派了个小仙娥将四季如春小药丸一并送去。
陌吟当着她的面有意无意感慨道,竟然真有钟离元玉这种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神仙,但此次即使是神仙之躯,不用法力护着,肯定也是被烧地够呛,她问陌吟此话怎讲,那老家伙毛病犯了,就是不肯直接告诉她,只说云中君知道得多,让她去问云中君。
她招来云中君,说了钟离元玉的事,云中君惊讶不已,“储君竟又投了赤煅江?”
“又?”
云中君正踌躇着要不要将事情的全部告知她,凌霄一张脸压过来,不容拒绝,云中君也只好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
云中君只好说道,“五百年前,君上渡劫回来后,储君为了找您,投了赤煅江。”
凌霄一愣,抿嘴不语,神色有些沉,云中君知晓她心下烦乱,默默告退了去。
她沉默了一会,趁陌吟看不住,无声无息地潜出,去了沽山。
每回心思浮躁的时候,她就会到这里,这儿只有她一个人,是天界最宁静的地方,仿佛漫山遍野的坟头,都能倾听她心里的诉说。
杜鹃印天红,常开不败,摇曳着花枝如同低喃细语,沽山底下埋着的千万曦和忠魂的血肉,将这处的杜鹃养地极好。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凌霄身如飞箭,几个腾跃,轻松掐住对方的脖颈。
那小兔子幻成一个瘦弱的女子,低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小…小女子误闯了上神的贵地,不想扰了上神清净,上神饶命…。”
“你来这做什么?”
那兔精惶恐不安,微微抬头看了看她肃静无情地面容,害怕地回道,“小女子来这儿…采些杜鹃花…”
她见凌霄不语,神色冷冷,赶紧又伏头哭道,“小女子的娘亲前些日子被一头飞狼咬伤了,躺在家中不能动弹,小女子出来觅食,见这儿杜鹃…杜鹃开得盛,想折几枝带回家中。不想却闯了上神贵地,还请上神饶命啊…”说完她扣趴在地上,手中的杜鹃散落了一地。
“你娘亲喜欢杜鹃?”
“是…”
凌霄盯了她半响,解开禁制,那兔精松了一口气,颤颤悠悠爬起来,回过神来见她已经走远,才明白过来她这算是首肯,感激地朝她走的方向磕了个头,捧着手里的花去了。
刚回到崦嵫山,陌吟还在那摆弄他的鲸须,什么都没发现。去送丹药的小仙娥回来了,说是储君不要,储君说了,如果是相君要还的人情,那他偏就不要,让相君一直欠着。
小仙娥一知半解,也顺利把话带到,凌霄遣退了她,再次溜了出去。
到了南天门,她随处抓来一个巡逻的天兵,劈头盖脸就问储君在哪,那领头的天兵一看,虽不知是哪位上神,先恭敬地问了她名号。她随口一报名字,顺着所指方向,在一众巡逻的天兵惊讶又崇拜的眼光中飘然而去。
在议政殿门口,顺利遇上了钟离元玉从里头出来。他身着朝服,将手兜在宽大的袖子里,全身包裹起来,除了脖子处若隐若现地青紫,其他看起来一切正常。
“你伤怎么样了?”
“无碍,都是皮肉伤。”
凌霄看他有点发白的脸,阴阳天里不论是寒地还是赤地都是极其厉害的,他轮番体验了一回,身上肯定是不太痛快了。
“魔障去了吗?”,她一来就关心自己伤情,钟离元玉还是很欣慰的,凌霄嗯了一声,他又接着问解药拿到了没有,凌霄道先前陌吟已经拿去兜率宫炼了,然后变出一个小丹药递给他。
“吃了能好受些。”她不善表达,能说出口的感谢就只有这种程度。
钟离元玉等了一会,见她没接着说什么,才接过药,像是有些欢喜,“我很高兴你这回没有说不欠别人之类的话。”
凌霄张了张嘴刚要说,他眼神突然一冷,让她少有的噤了声。
“冰莲的事,还有幽州岛,包括到阴阳天取水,我都不打算瞒着你。凌霄,我就是要让你知道,我是如何待你的。我不指望你现在就爱上我,你也无需报答我这份恩,但你必须知道。若你将这些看做人情,那我偏要让你欠我的还不完。”他掂了掂手上的丹药,“仅凭这个,你还还不上。”
见她低着头不作声,表现出前所未有乖巧的样子,他才放缓了语气,道:“我上回与你说的,你回去想想吧,在这之前,我们就不要见了。”
储君是很英明的,对弈之中进退得当,有理有节,战略部署地有条不紊。先是对她有求必应,处处呵护保护,使她的放下防线,敌意有所瓦解,而后又正巧赶上了陌吟为他说媒的机会,利用凌霄的愧疚,诚意表明自己的心意,让她的心有所动摇,接下来为了救凌霄受伤,又毫不犹豫地告诉他自己为她所做,让她更加体会到自己的好,如今又一改往日的温柔体贴,转为强硬的姿态推开她逼她去思考面对,钟离元玉如此善于谋略,把这招欲擒故纵,松紧有度运用地出神入化。
其实这一切在他让青枝去凡界通知凌霄的时候就很明显,他就是故意要让她知道自己的所做的一切,表面上看是他一片真心打动了凌霄,可实际上他步步为营,引诱凌霄入了自己的套,虽说自己对她确实是真心。陌吟为他说亲那日在他意料之外,他是听了钟离慕白提起,才赶来曦和,他在殿外站了有一会,掐着凌霄拒绝的时候出现,故意让她看到自己的难过,在她面前,将自己的伤心展露无遗。他知道当时时机还不成熟,她还没有完全对他放下防备,但听到拒绝的那些话,心中还是有些刺痛。
离开了东华,凌霄回崦嵫山的时候,路过湘水,只见江边四面烟波浩渺,江水碧波荡漾,看山似如翡翠宝石缀以湘水,看水又似绫罗绸缎绕抚于青山。
想起她在凡间,随钟玉住在相府的时候,有一次还愿节,相府众人到明镜湖放花灯赏湖。明镜湖联着湘水,相传若在这里放下的心愿灯若是不沉,便能到达湘水,湘水女神就能看见。
相府的老夫人难得地与大家一同出游,在众人陪同下,一行人浩浩荡荡,绕着明镜湖一路赏景,前面有小厮过来,说老夫人想念钟玉,要他到跟前陪着。
她懂事地放开挽着他的手,钟玉皱皱眉,执意要带她一起去。
阿伦摇摇头,那是一个慈祥和蔼的老太太,虽然和她接触不多,但阿伦很喜欢她。
快去吧,阿伦催促他,钟玉摸摸她的头,让她别乱跑,便走到队伍前面去了。
她跟在众人后面,没什么人注意到她,也乐得自在。一朵莲花灯搁浅在了岸边,她小心翼翼地低身推了推,让花灯重入湖水,看着远去的花灯,还没来得及起身,突然背后一道力,她整个人掉到了湖里。
阿伦不会水,入水就呛了好几口,慌乱中脑海里只有钟玉,没发现身边的气泡并没有消失,而是一反常态地往她这积聚,形成了一个大气泡将她包围,隔离在水中,她悬浮在气泡中竟能呼吸自如。
很快,她看到一个紧张的身影急急跳到水里,钟玉将她救了上去。
思绪到此,她轻挥衣袖,从云端降下,掠过湖面停于湖中央。
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化作一位青衣女子,脚踏微波,身段如绸,气韵婉转,婷婷而来。
湘水女神盈盈一拜,“小仙见过相君,不知君上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无事,我在凡间受过你一次恩,今日路过一时想起,便下来看看。”
湘水女神回道,“小仙只是奉命行事,不敢劳烦君上记挂。”
凌霄看了她一眼,“终究是你救过我,你可有何心愿?”
“小仙谢过君上,小仙在这湘水多年,与世无争,并未有何心愿。”
“你的夫君…”凌霄看着湖底那具用水晶稠环绕保存的尸体。肉体凡胎,自有轮回,若他尚未成仙,命势就还归云中君管,让他在那人的命薄上添改几笔,就当还她一个情。想到这,她开口,“本君可…”
“多谢相君好意,”湘水女神知她心中所想,没有让她说完话,见凌霄有如此诚心,心中难免感动,又念起亡夫,眼眶微微泛红,神态却平淡无异。“我的夫君原乃人间帝王,生前,他属于天下,现在他死了,终于能属于我一人,上天垂怜,能让我修为神仙,可千百年守着他,我已心满意足。”
凌霄看她坚持,不再多说什么,告辞而去。
不得不说,作为东华的储君,钟离元玉还是有些手段的。他最机智的就是知道面对凌霄这份感情,何时该对她纵容示好,何时该强硬施压。这时候的一番话,居然也压得住凌霄。他那番话在凌霄心里翻江倒海,乱了她的心思。
回了崦嵫山,她又招来云中君。神仙当久了,记忆也就多一些,若事事都要劳心劳力去记得,就要活的累些。所以那些很久之前的记忆,或者于她没什么意义的事,她总是赖地去记忆,也懒得去想起。可近日她总是想起以前的事,那些在凡界的日子总是时不时在她脑海里游荡一番,并且越发清晰。她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是自己不知情的,但凭凌霄的脾气,当年既然认定了钟离元玉是个过去,便再也不去想他,即使有什么隐情,也是不必在意的了。
可最近她开始不自主地回想这些记忆了,一些细节就让她很好奇,到底云中君才是最明白的。
云中君像是早早就准备好的,将带来的命簿翻开,开始低着头又念起了她渡劫的那段往事。
储君四万岁时,已能担大业,但凡是继任王君的,就要历一道劫难,即帝王劫。
东华储君的帝王劫自然是一大要事。为此老王君特地请了云中君到天宫一同商榷该如何安排这劫难。
依照老王君的意思,钟离元玉才智超群,卓越不凡,又极有见解,只愿他继位后能广开谏言,任贤用才,体恤良臣昭昭之心。
于是云中君小笔一落,给他安排了个为人臣子的身份,这也算是让他感同身受。
按照命薄上来说,钟离元玉投的是大周朝的丞相一家,名唤钟玉。这钟玉出身名门望族,又受艺于天下有名的妙真道人,德才兼备,是太子从小的至交,深得皇恩。他十八岁便助太子铲除逆党,屡赴沙场,建立奇功。这钟玉前半生一路青云直上,仕途通畅,位极人臣,人到中年,儿女盘膝,妻子贤良。但新帝即位后,忌讳钟玉功高震主,加上听信奸臣谗言,寻了个谋反的罪名,将他抄家入狱,株连九族,幸得昔日好友为其翻案,才得以保命,他出狱后已年迈体虚,只求归隐,不问世事。
可以说这老王君对自己儿子真是丝毫不怜惜,人间百味让他尝了个遍。
凌霄遇见他的时候,钟玉正值弱冠之年,与太子孟逸秋破了一起谋逆的大案,原本应该嫁入钟家的将军府大小姐楚霁晴被波及,也改了运势。
两人成亲那日,楚霁晴买通了太子的心腹,给钟玉传了假信,信中说皇帝遇刺,刺客被捕后供出幕后指使是丞相府,相府上下皆已打入死牢。钟玉匆匆赶回京城,因怕阿伦担忧,只留了口信道家中有要事,谁知那楚霁晴却带人去了桃园村血洗全村,钟离元玉到了相府,却被府兵团团围住,扣在府中,他深知中计,当他冲破重围时,半途又身陷叛党余孽的包围圈中,身中数刀,拼死赶到桃园村,却未见到被西萨大巫师带走的阿伦。
后来的事凌霄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时的她冲撞了多人的运势,反噬之势渐起,隐约压不住云中君的封印,因此仙力略有恢复,又因受到强烈的伤痛和刺激,导致神识不清,被西萨国大巫师带走后,她来到了西萨的皇宫。她全然不知,这一切的一切,竟是西萨大巫师一手谋划。
早在钟玉与太子铲除逆党之时,便发现参与谋逆的西南王与西萨暗中勾结。西萨在大周朝的结盟失败后,西萨大巫师蒙延便暗中做局,试图将太子的左右手,钟玉除去,而阿伦就是这个大周朝栋梁之臣的唯一破绽。
蒙延先是找上了楚霁晴,利用这个女人的嫉恨,在两人大婚之日将钟玉骗走,在钟玉识破之后,安排了一队杀手半路拦截,刺杀钟玉。而蒙延不亏为西萨最狡猾的大巫师,他做了万全的准备,在楚霁晴血洗桃园村时,劫走了阿伦。他知道,钟玉不是那么好杀的,如若他逃脱,自己手里还有更大的筹码。
带走了阿伦后,蒙延发现了她身上那不同于凡人的仙力,阿伦这个筹码,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有有分量。他并没有急着用她来要挟钟玉,而是对她使了催眠术,让她暂时忘记了一切。蒙延要做一个更大的局,他永远不会忘记,在五年之前,天之骄子的他是如何惨败在钟玉手下,颜面尽失。
在往后的两年里,阿伦成了西萨大巫师蒙延亲收的徒弟。如果说皇族是西萨的政治统治者,那么巫族,便是西萨的精神统治者。在西萨,巫族拥有至高无上的神圣地位,是西萨的象征,也是西萨的守护者。巫族世代为皇族效力。虽然巫族是西萨最重要的一族,但阖族上下,却仅一人,身兼族长,并终身未婚,当族长25岁后,便开始寻找适合的人,作为下一代巫族族长,若是族长之位传于男,便是西萨的巫咸,若是传女,便唤巫族圣女。西萨历届祭祀大典,皆由大巫师主持,而大巫师也肩负着守卫西萨的责任。
在她被抓后,钟玉将近崩溃,他清楚蒙延的手段有多残忍,在最初派了无数批人前去营救未果后,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只身前往西萨。可他潜入西萨王宫地牢,九死一生找回的,是阿伦的尸体。
那是蒙延早就准备好的陷阱,用阿伦引钟玉上钩,来个瓮中捉鳖。那晚他带领数百精兵将地牢包围,两人交手时,钟玉小心翼翼的保护着那具他早就准备好的尸体,蒙延才有机会将他重伤,不想还是让他逃脱。可蒙延没有懊恼多久,他万万没想到,钟玉会回来的如此之快,还是以这种方式。
带回那具假尸体的钟玉万念俱灰,他答应过阿伦,不论发生什么,他们都会在一起。就在他要与追她而去时,太子孟逸秋匆匆赶到,及时阻止了他。孟逸秋对他说,即使要随她而去,也要为她报仇。他知道孟逸秋不仅是为了他,更是为了他自己的江山社稷,可钟玉无心理会其他,此时的他满脑子里,全是为她报仇雪恨,然后遵守自己的诺言,永远守护着他的阿伦。
不久,太子上奏起兵西萨,七个月之后,大周朝整兵出发,进攻西萨。两国多年边境的小摩小擦,蓄势待发,终于引爆了火花。此时的大周朝由钟玉坐镇指挥,一路攻破西萨边关防线,以七日一城池的速度,直逼西萨京都。
战火蔓延到了京都,西萨皇室上下惊慌不已,连忙送出数十张求和书,却毫无成效。
军帐里的钟玉,平静的接过西萨使者送来的求和书,甚至都未修书上报,便撕成了碎纸。
大周皇帝此次出兵的目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西萨一直以来与大周是劲敌,一方吞并另一方是迟早的事。可他知道,即使不是皇帝旨意,他也断然不会撤兵。
动她一人,灭你一族!
在钟玉的指挥下,大周军一路畅通无阻,直逼皇城,西萨皇室退居京都,负隅顽抗,对战中钟玉单枪匹马,手刃西萨大巫咸蒙延,并将其人头悬挂于大周帅旗三日。
此时被施了催眠术的阿伦,忘记了一切,她只知道,她是西萨下一任的圣女,要用生命来守护西萨。
蒙延死了,她被推到了蒙延的位置上,成了新一代的圣女。
西萨皇室上下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圣女,是很尊敬的,不仅是因为她是蒙延钦点的下一代的巫族族长,还因为她那高深莫测的“巫术”,大挫势如破竹的大周军。
历代大巫师皆会观星推演之术,也掌握着神秘的巫术秘法,这也是西萨敬重巫族最重要的原因。蒙延死后,她被带到西萨皇帝面前,册封为圣女。册封第二日,她指挥一千精兵,击退了大周军三波猛烈的攻城。
接下来的三个月里,大周军队遇到了最大的阻碍,而造成这一切的,正是啊伦。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抵挡住一次又一次进攻的,可以说,被带到西萨后,虽然这里的每个人对她都很敬重,蒙延对她虽然不冷不热,但也还算好,可是她天性中的那份怯弱还在,她总觉得时不时的就有一股另外的力量要冲破她的身体,侵占她的思维。
由于封印松动,她获得了自己也想不到的力量,对于每次周军的进攻策略都预感的特别准确,也总是能在危机关头力挽狂澜。
大周军中,钟玉已经收到密探回信,正是那个新册封的圣女,稳住了西萨的局面,这个西萨的圣女到底是何方神圣,每次都能将他的攻势化解。他曾多次派人去查,却查不到她任何的消息,他在西萨的线人甚至连这个女子叫什么,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唯一能查到的是,这个女子是蒙延的养女,只穿一袭水蓝色的纱衣,终日面覆白纱。
派去调查的人没有带回任何有用的消息,但钟玉并不特别烦恼,他的军队已经包围京都三月有余,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使圣女再如何神通广大,败局已定,她也无力回天。
他早已不想再等,他只想马上完成这里的事情,然后去找他的阿伦。
三日之后,钟玉劝降无效,决定强攻京都。他亲带一万精兵,发起了猛烈的攻城之势。城墙上烈火蔓延,攻城的巨木将铁门撞开了一个裂缝。突然,城上一袭蓝衣出现,扭转了局势。
那女子伫立在高墙之上,一抹蓝色与周边的黑甲红血格格不入,若不是她以白纱覆面,楼下攻城的士兵一定会惊讶于此时她的表情。即使兵临城下,万人冲杀,但她却并不害怕,只是平静的看下城楼下的一切。她早已算出,自己今日便将长眠于此。
她失去了记忆,身体里似乎住着两个个灵魂,时而让她善良懦弱,时而让她阴狠冷酷,她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该去哪里,也许所有的痛苦,今日就会结束,一切的疑问,就会有答案。
在极远之处的钟玉,仅能见到楼上一抹蓝色,看不清具体,却已经知晓是谁。圣女的突然出现,无疑给西萨军巨大的鼓励,她看着城楼下的杀戮,血液中嗜杀的气息翻涌,她努力克制着,直到攻城军凭借云梯,登上了城楼,她手起一落,火光之间已经要了那名士兵的命,甚至没有人看见她是如何用手取下人头的。
沙场上的钟玉,自然不会放任局势变换,将每个时刻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最稳妥的战术。就在圣女出手的那一刻,他勒马前冲,一路斩杀数人,转眼便来到高墙之下,弯弓搭箭,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无半分停滞,似乎连瞄准都没有,箭尾便“嗖”的一声射出,划破空气,在混战中准确的没入那蓝色纱裙中,溅出一道血花。那箭上凝聚了他七分内力,穿体而入,带着那蓝色,死死钉在了城柱之上,那女子发丝散乱,面纱脱落,一抹血从她口中流出,这箭头深深插入城柱,她连动弹皆不得,只是箭入体内时,蒙延用在她身上的巫族之术破解,她记起了一切。
看着城楼之下,那人不可置信的眼神,她好想问他最后一句,却都无力说出口,眉头轻皱,闭上了双眼。
当箭射出的那一刻,钟玉瞳孔一缩,心跳突然加快,四肢突然的冰冷,似乎有什么东西没有看破,可白羽长箭已出弓,无法收回,当他看到那白色的面纱飘落时,几乎肝胆俱裂,凄厉的喊出一声,摔下战马。
那一刻,世间万物都停止了,刀枪剑戟之声,呐喊擂鼓之声,突然都消失不见,他看着那白纱飘落在他面前,伸出手去,它却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