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涂环顾四周好像忘了自己究竟在何处。
没有方向。往前走是看不见没有亮的灰雾,往后退是不可估计的深霾。左右,即是墙壁,不可躲避。
云涂站在无上天宫的正堂,很亮,蜡烛要把人心也照亮。闭目思索,而又看着跪坐着的鞠声,口中喃喃重复着:“所以,你偷了她的心是为了自己?”
“是啊,哪会为了别人犯险,我这样的人,恐怕在你们眼里谈爱都不配。”鞠声说完抬头看向云涂。
“你不该跟我说什么配不配的,我不懂,也不了解。不了解你,也不了解你们之间的事,配不配这些的,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云涂也是好奇鞠声的这些话,你的爱在你心里,配不配的你不说谁要管你。
当然这不该是偷心的理由。
云涂当然不会懂鞠声这话,就像是一个衣食无忧的人不会理解一个乞荒者。
活在云端,活在尘埃。对于爱,那种唯一与不可替代。云涂,通通都不懂。她只知道,杀人偿命、知恩图报还有说话算话。
“是么?”鞠声轻笑,“你不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么?好啊,我便同你讲讲这几年几件事的前因后果。”
故事有点长,鞠声从生下来到现在二十多年,与武君相依相伴,又或者可以说成是鞠声、祝达、祝列这三人对武君的依赖与陪伴。这俩与那狐族夫妻有很大的不同是鞠声无情且武君无意。
这两人本该是相依相爱的,可是两人却从不是那样的关系。不知是武君的问题还是鞠声的问题。
一百多年前武君杀伐无数在刀光血影中噬血成长,那时他刚得了武君的名号,风光的紧。一时间风头无两,追随者也随之增多,几乎成了那时间最让人丧胆的灭世狂魔。而在那之前,谁也不知道他是个谁。
后来武君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大大收敛,然后在二十年前遣散了所有徒众,偌大的无上天宫只留了自己一个人。还有个小姑娘就是鞠声。
至于祝氏兄弟,那就是个意外了。
鞠声十四岁那年用自己的双刀在一群饿狼口下救了祝氏兄弟,祝达十五岁,祝列只有十岁。祝达一直在“战斗”并没有放弃活下去的希望,鞠声原本只是看客,也终究没有袖手旁观,其实那时候的她一个人对付一群狼内心还是害怕,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好歹她没给武君丢人,最后狼群死的死逃的逃,胜利者是她。
鞠声回首看去,祝达紧紧抱着祝列,祝达的身上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咬痕和抓痕,而祝列虽然浑身是血竟也只是轻伤。小女孩儿满心的同情与怜悯不仅救命而且求武君收留了祝氏兄弟。
那么大的无上天宫只有鞠声和武君太无聊了,也确实空荡了些,武君又不陪她玩,她需要一个玩伴,当然,俩个也可以。
谁知道,悲剧从这里开始。
因为鞠声出现的太及时,因为当时的祝氏兄弟真的无处可去,因为小时候的鞠声就已经很美,所以祝达要报恩,所以祝达发誓一辈子都要保护鞠声,所以鞠声从那刻开始不仅多了俩个玩伴,还多了一个誓死追随保护的倾慕者,祝达。
随着时间的流逝小孩子也长大了,祝达的心思就越发的藏不住了,鞠声走到哪里祝达都跟着,名曰保护,有时鞠声半夜梦醒都能看见在自己屋前烛光残影下的祝达。
鞠声曾经想过一定要拒绝祝达的“好意”,但是祝达一直如此,打死不改。
鞠声知他的情意,少女的心思纠纠结结犹犹豫豫却也一直没有给过祝达希望。因为她知道,武君不会允许的。
最怕不过如此,放不下,甩不掉,断不了。
鞠声在很小的时候就跟着武君,究竟有多小鞠声也不记得。只记得自己所有的事情都和武君有关。
武君偏好通灵宝物这事也不过是这近二十年。几乎疯狂的喜欢所有有灵性的奇珍异宝,他会自己去找,去夺,用所有方法,无论是谁,不会失手。
无意中武君听到了那些有关于天狐之心的流言,提起了兴趣,还没等武君去找,狐族族长卓镯就披着盛名傲然现世了,还和武君做了邻居。
也是巧。
但世间万物相遇重逢,死生泯灭,都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谁都逃不过。
那些所谓的缘分和巧合,不过是老天安排好的,或是玩笑,或是奇遇,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想要逆天,就得付出代价。
卓镯不信命,武君也不信,但是武君的名头不是白来的,卓镯抬抬手臂,武君动动手指,不可避免的一场战争。
结果当然是卓镯输了。但因卓镯的九尾大阵,武君近不得卓镯的身,夺不得心。
武君战回,有些扫兴但也知道卓镯越厉害天狐之心就越会不同凡响,这世上还没有他武君夺不到的东西。武君没来由的自信,这世上所有东西凡事他想要的,就一定都将会是他的。
鞠声是这无上天宫唯一的女子,自然是比那些粗老爷们儿爱干净了一些。
这本是没什么错处的,但是当武君四处寻鞠声都寻不到寻到鞠声屋前却看见几近痴呆了的祝达,再看清屋中的鞠声在做什么的时候,武君便爆发了他的雷霆之怒。
按武君对鞠声的爱护程度,祝达原是在武君手下谋不到什么活路的。可是当鞠声跪着磕头求情,武君还是没有下杀手。却一定要剜去祝达的一双眼睛,让他和他那哑儿弟弟一样成为残废,鞠声也是情急之下便说出自己要做祝达妻子这样的话。
若只是让武君成全一对相爱的人可能这事儿没什么难度,武君不是见不得别人成双成对那样的人,但那个女子是鞠声,他看她长大,捧在手心,一切顺从,百般爱护,他容不得别的男人夺走她。
可是鞠声却又是真真切切的说了声自愿。
武君不想让那兄弟两活了。
碍于鞠声,便说出只要他两能帮他夺回天狐之心就可得自由身,而鞠声自然就成了这件任务功成身还最大的奖物。
若不能便只有死。
但其实去夺天狐之心又何尝不是必死的一条路?
武君终究还是低估了这十年间鞠声对于祝氏兄弟的感情。就在任务下达的当夜,鞠声就一身伤痕,蜕了全部法力,装死在水扈和卓镯的狐狸洞前。
水扈刚刚怀上小狐妖,泛爱之心爆棚,自是不顾卓镯反对将奄奄一息的鞠声救回狐狸洞。
谁会知道卓镯这样的千年天狐竟然被个没有法力的女子算计了。被算计的不仅有水扈的心,还有那只见不了世人的小狐妖。
水扈也是聪明,天狐之心又不是只有卓镯有,怀了孕的水扈明明更好下手。所以声东击西表面上对卓镯爱答不理,却总爱背地里让别人瞧见她对卓镯大献殷勤,挑拨夫妻二人的关系。许是百年来卓镯对水扈确是起了厌烦之心,竟真的好像吃了鞠声欲擒故纵那一套。如此一来,鞠声就像是个趁原配怀孕想要借机上位的插足者,可实际上,她的目标从来都是水扈。
卓镯知道武君惦记他的天狐之心,百般防范。他也知道他们不知道水扈不是天狐。九尾已是稀少,天狐更是罕有,而像卓镯那样的九尾天狐千百年来也不过寥寥几只,水扈只不过是一只在普通不过的六尾罢了。
当然,水扈不是天狐这事,是鞠声连同祝列祝达趁着武君和卓镯打架的时候,三人合力取出水扈的心之后才发现的。
不过,晚了。
卓镯野心早已膨胀到想要打败武君,想要将武君收罗在囊中的所有灵器归为己有。所以以卓镯的心计和谋筹,怎么不知道鞠声怀有鬼胎?怎么可能没有防备?
所以,在见鞠声第一面的时候鞠声的耳后便被卓镯种下了狐族特有的只有卓镯能解的魅毒,作为以后要挟武君的筹码。将计就计入了武君夺心的圈套,目的只有武君和他身后的所夺通灵宝物。卓镯百般算计,利用迷惑了所有人,包括他的妻和他未出世的孩子。
他算准的是回去邀功的鞠声将水扈的心呈在武君的面前之后突然慢慢化成碎片变为气体灰烬,无孔不入,殿上的三人都因为这迸发出来的恶臭袭脑而几近晕厥,只有武君勉强封了五感不致完全入毒却也一刹间提不起法力来。
不在他掌握之中的是,他那有着一半天狐血脉的孩子汲取灵力营养太过迅猛,原本失心只是变成凡胎不再拥有法力的水扈,因为有那有着高贵霸道的血统的小天狐,没撑过一夜就一尸两命,一命归西了。
卓镯即使坐拥了武君所有的通灵宝物,也丢了水扈和小天狐。
祝达祝列几乎因为他的魅香丢了所有法力,鞠声耳后的魅毒更是变成了要求武君救水扈的必要条件。可就算如此卓镯也是输了,但他不肯认。
原本以为守得花开见月明的鞠声和祝达,以为赚得自由,还能治好祝列,听到魅毒再次瘫倒在地,笑叹人生给了他们的所有剧本,只能全都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