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靖睁开眼,身处片海岸,映入眼中的是片雪白,白的没有任何的杂质。天空一片灰白,像极了记忆中遂峦镇的天,漫天灰白压得人喘不过气。深吸口气,冷冽的空气钻入身体,刺骨的寒意打个趔趄,本已冰凉的身体又增加几分痛感,稍微清醒几分。挣扎着站起身,环视一圈,海岸长的看不到边际,岸边不时出现一两片被海水冲上岸的木板。迈着沉重的步子四下查看,走上两步就得停下来喘几口气,目之所及的海岸走了足足一两个时辰,却未发现任何人迹。喊了一阵辰回和其余离栾卫的名字,只剩声音被传的老远
摸出怀中随身带的两条肉干,这是选用依岚北部依胡尔特草原依耗牛后腿肉,鲜肉洗净煮熟,辅以各种佐料腌制数十日,将腌制好的肉挂在依岚与风津国接壤的风津道,以常年凌冽如刀的风,风干三个月,再以防水的牛皮纸包装。也是离栾卫每次出行必备口粮之一,两条肉干煮开加上面条、馒头等主食就算是一顿较为丰盛的餐食。拿出其中一条塞进嘴里,咬住来回拧四五下拽下一小块,放在嘴中使劲咀嚼。这种肉干不好之处,是过于干硬,往常都要在锅中煮上一刻钟。但别说找口锅,生火都是个难事儿。咀嚼一会儿,混合着唾液用力地咽,经过喉咙时一阵刺痛。又吃下几块肉干,体力渐渐恢复几成。瞅着太阳认定方向,回头朝海面瞥了眼,朝前行去。
没日没夜走四五日,周围仍旧是那片刺目的苍白,未见任何人迹。不禁打个寒颤想到:莫非这是个个无人岛?好在周围不时会有一两只海鸟飞来,可以用铁弹子打下一两只。那一手掷铁蛋子的功夫,是自小在遂峦镇学会,进入离栾卫后偶尔会用铁弹子玩,似乎这也成为他和遂峦镇唯一保持联系的一种证明,随身会带上那么一小包,没想到却起到极大用处,成为打鸟利器
趴在块大石头后,右前方二十步远的一棵树枝上,此刻正停着只鸟,三寸大小,通体雪白,喙却是粉红色。不时用跳来跳去左右张望,沈靖在树后窝了有一盏茶的功夫,等着静止不动的瞬间打下。怀中带的肉干只剩下一小块儿,肚子已开始咕咕狂叫。夹在中指与拇指间的铁弹子早已就绪,刚准备出手听见声惊呼,树上的鸟受惊立即飞开。
“该死!”沈靖暗骂一声,即将到手的一顿美食就这么走了,手扶上刀柄,循着声音的方向前行五六百步,面前一个小山丘,声音似乎是从山丘下方传来,摸过去趴在山丘后探出头朝下方看
下方二十丈开外有四个人影,其中一人看起来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穿着身象牙白色袄在前面跑,后方三人在追赶。追赶的为首一人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手中拎着口三尺左右长的端头刀,依稀可以见到刀刃上还有几滴血滴下,后方不远处横七竖八地躺了四五具尸体。沈靖趴在坡后,准备等这边完了悄悄跟上去。天元大陆几十年来的纷争不断,这种事情见的多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小姑娘奔跑中脚下一绊,摔地上滚了几圈方才停下,身后跟着的三人见状也停下,后方两人一左一右地成包围趋势向一步步逼近。手撑着地向后爬,但速度上毕竟是慢了许多,与那三人地距离一步步逼近。后退中小姑娘左右张望,刚好看到趴在山丘后的沈靖,像是抓住根救命稻草,带着泪痕地小脸大呼到“救我!”
这声惊呼让沈靖脑中突然蹦出了那个面孔,坠下山崖地红衣女子大声呼喊。鬼使神差地大喊声“住手!”喊完自己都愣住了,同时愣住地还有后方追赶地三人。都朝这边看来,沈靖仍旧躲在山丘后没动,虽然那声是他喊出的,可并没有充分的理由站出来。
“谁?给老子滚出来!”为首的那个汉子喊到
沈靖仍旧待在坡后,即不出来也不退走,就那么看着。那个汉子朝身后人比个眼色,那两人会意后向坡上奔来。沈靖右手捻着粒铁弹子,估算着跑过来两人的距离。铁弹子之前最远的击杀距离是五十步之内,左边那人较前跑来,算着距离,一百步、七十步、五十步。出手了,伸手对准那人,运用暗劲,铁弹子破空而出,左边那人就此倒地。右边那人还愣在当地,正准备过去看倒地那人的情况。只感觉头顶一暗,沈靖在射出铁弹子之际早已从山坡后冲出,运动全身真气,三步并做两步,临近那人一跃而起,手扶上刀柄,凌空拔刀。那人刚回要看清沈靖的模样,只见刀光一闪。沈靖落地抖掉长刀上的血滴,那人的脑袋与身体就此分离,咕噜噜地顺着山坡滚下。
战局瞬间改变,刚还站立地三人就此只剩拎刀的汉子站着,那汉子脸色阴郁地看着沈靖,沉闷半响喊到
“阁下是那位?”说罢从怀里摸出一锭金子扔地上
沈靖站在原地看着下方二人,面色扫到小姑娘脸上时,睁着眼泪眼汪汪地。脑中回忆又开始翻滚,那张掉落悬崖的脸慢慢和前面人脸开始重合。沉默一会儿一步步向前迈着说到“放她走!”
“是吗?”拎刀汉子挥刀朝小姑娘砍去,小姑娘吓得惊叫一声闭上眼,只听‘叮’一声脆响,本应砍刀身上的刀锋偏移了寸许,雪地被划出一道痕迹。沈靖发足狂奔而来,手中铁弹子连弹,但都被拎刀汉子一一躲过。两人距离越来越短,拎刀汉子见状一脚踹小姑娘腹部,巨力之下被踢的向后倒退一两步方才停止。
沈靖趁这当机冲至十步之内,手中长刀投掷而出,擦破那汉子右手,横插地上,那汉子吃痛下回头挥刀一招横扫,沈靖抽出怀中匕首格挡,巨力之下被推得倒退几步方才站稳。再次冲锋。那汉子再次挥刀横扫,沈靖弯下腰,整个人贴着雪地从裆下划过,手中匕首借机划过那汉子右腿,一阵血光透出,滑至长刀所在地方,顺势拔出长刀,左脚踩地稳住身子,一招鲤鱼打挺立起,挥动长刀一招燕回。身后还蹲着的汉子赫然已被一刀毙命。这才站稳身子,大口喘着气,浑身有种虚脱感,好在出其不意速战速决。若那三人开始没有轻敌,可能真不知鹿死谁手。
走到小姑娘身边,试试鼻息,人还活着只是晕了过去,蹲下深掐人中,吃痛下渐渐恢复意识。见睁开眼沈靖正准备问话,小姑娘突然一副惊恐的表情指着身后,沈回身只觉一刀袭来,下意识地伸出右手抓刀,前进的刀被迟缓片刻却仍刺入胸膛寸许,抬头看正是最初被铁弹子击中那人,头上戴着块护额,护额右上角画了只小小的冰凤,冰凤底部刻着个赫字。沈靖提起右腿一脚踹上那人肚子,双手同时出动,运起裂心掌打上对方胸膛,一套招式打完那人直挺挺倒在雪地中,嘴角鲜血汩汩喷出,不时静止不动,焉然已断气。胸膛一阵剧痛,沈靖眼前一黑朝后倒下,失去意识前只知像躺在什么上面,软绵绵的。
“救我!”
脑中又一次浮现女孩从崖上掉下的情景,沈靖惊醒,躺在个山洞中,约莫丈宽,身旁生着堆火,发出噼噼啪啪地声响,火堆边躺着着个灰色包袱。挣扎着准备坐起身,刚用力胸口一阵剧痛,低头看胸口受伤处不知什么时候已被人简单地包扎,上面打了个可爱地蝴蝶结。
“你醒了!快躺下!伤口还没好呢”
刚坐起的身子被人压住肩膀强行按躺下他仔细打量面前的人,穿着身象牙白色棉袍,外面套着层轻纱,不过不知被谁撕掉只剩一绺一绺,看轻纱的材质有几分眼熟,和胸前包扎胸口的绷带似乎是同一种材料。女孩的脸庞颇为精致,额头上布着几滴汗水,和记忆中那个脸庞还是有不少差异。
沈靖还欲坐起身,却又一次被按住,只得作罢,躺着问
“这是哪儿?”
见沈靖乖乖趟下,女孩坐在旁边说“这是雪国南边的凌凤冰原啊!你是从外面来的?”
“嗯”沈靖点点头回到。雪国?以前并未听说过有雪国这个国家,天元大陆各个地方的地图早已烂熟于心,这些年足迹也已遍布大部分地区,唯独这个雪国丝毫没有听人说过,莫非是雪圣界?刚欲问,女孩听是从外面来,扑闪着眼睛问“你是从外面哪儿来的?是不是外面的人都会吃人?是不是到处都是怪兽?”
“天元大陆,依岚,没有”沈靖说。
天元大陆谁也不知这片土地从何而来,有记载是七百多年前,上古大帝胤氏创立大凉国,但好景不长,自元历121年的一场动乱,大凉国便开始分崩离析,时至今日有游末、开阳、遂珒、绥南、瞻南、伊斯、风津、酉持八个大的国家连年征战。其中酉持国位于天元大陆西大陆,与其余七个国家以横截山脉相隔,倒少了不少战事。而天元大陆中土大陆以瞻南、遂珒、依岚三国国力最为强盛。遂珒与瞻南国相接壤,两国连年征战,依岚国地处大陆最北方,倒多了几分宁静。
“哦,是吗?”女孩半信半疑的点点头,继续问到“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沈靖慢慢讲述进入雪圣界的经历,把自己为了寻找‘不死药’的过程隐瞒,说自己是随着商队出行,结果路上遇见漩涡被卷入其中。讲述完问“这里是雪圣界?你是?”
“雪圣界是什么?难道是你们外面的人对这里的称呼?只知道这是雪国。我是雪国公主,母后是雪国的女王,前天趁着母后去雪凤山祭拜,带着小如悄悄跑出来玩,小如就是我的侍女。谁知道刚出皇城不远就遇到那队人,小如为了保护我被那伙歹徒所杀”说到这女孩眼角不自觉的几滴泪流下
沈靖呆呆地看着,过了半响女孩擦掉眼角地泪,开心地笑着说“不过还好遇见你”
“嗯”沈靖回到
“饿了吧?去给你拿吃的”女孩擦掉眼角泪水,转身去火堆旁拿了些黑乎乎地东西捧在手中
看着那坨黑乎乎似乎还冒着焦味地东西,沈靖眯着眼问“这是?”
女孩白净地脸上浮现一抹红晕,低声说“烤鹿肉!”
沈靖张开嘴咬了一块,脸色骤变,强忍着不让表情变化,吐下肚。女孩见沈靖表情问“不好吃吗?”
沈靖摇摇头说“没有”
女孩狐疑地自己尝了口手中地东西,刚进嘴立刻吐出,在旁边呕吐一会儿说“快!把刚吃的吐出来,这也太难吃了,怎么有人会做这种吃的!”嫣然忘了这东西是自己做出来
“能吃”沈靖淡淡地说,又张开嘴
“还吃?不行不行,我去给你重新弄点吃的”说着女孩扔掉手中黑成一坨的鹿肉,重新从边上的一个包袱中拿出些肉,一瘸一拐地走到火堆边烤起来
“你的脚?”沈靖问
“之前被那个坏人追的时候摔了一跤,回去找这些东西地时候又在那个地方摔了一跤。不许笑!”似乎觉得在同一个地方可以摔倒两次是个很不雅的事情,回头看沈靖正呆呆地看着,良久说“谢谢”
这句谢谢把女孩反而难住,坐在火堆边烤着肉不知道说什么,山洞中只剩下风雪声,鹿肉上冒出地油滴在火堆中发出地‘噼曝’声和慢慢溢出地香味
“我叫雪春静,你叫什么?”女孩问
“沈靖”
“好巧!我们名字中都带了一个静字,你知道吗?在我们雪国,名字有忌讳那么一说,国民的名字不能出现‘静’这个字儿,之前宫里有个宫女叫静儿,我出生后她的名字就被改成‘景儿’了,你说景儿这个名字听起来多像个男孩子的名字?”女孩面对着火焰喃喃自语到,侧脸在火光的照耀下有那么一丝的不真实
“嗯”沈靖看着回到
女孩继续说到“我给母后说了这个事,说没必要改名字啊!要是还有个静儿和我一起那多好,我们还可以做个姐妹一起玩耍,结果母亲大发雷霆。第二天景儿就被送出宫了,也不知道后来过的怎么样?从那以后,宫里再也没有带‘静’字的,同时周围人看我的眼神里就只剩下深深的畏惧。只有小如还愿意和我一起玩,她和我年龄一样大,谁想这次出宫她也死了。都怪我”说完女孩把脑袋埋在膝盖里轻声地抽泣
沈靖挣扎着伸出右手搭在肩膀上,轻声说“不怪你”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女孩趴在沈靖胸膛放声大哭,沈靖眼角一阵抽搐,一半是因为伤口疼,另一半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遇见闹事的,都可以抽刀解决;遇见哭闹的,可以立刻转身离开。想了下,轻轻拍在她的肩膀上。记忆中小时候哭时,娘似乎就是这么用手轻抚的后背。
哭了一会儿女孩慢慢停下来,小声抽泣红着眼睛看着沈靖说“我哭的事儿要保密!母后说做为一国的公主不能在人面前哭。要是被她知道你看见我哭,肯定要把你抓进大牢”
“嗯”沈靖点点头
一股肉烤焦的气味传来,雪春静惊呼到“呀!把鹿肉给忘了!”回头拿起来手中又是一团带着焦味的肉
沈靖伸出右手接过肉,一口咬上去,入口的焦烫差点哭出来,嘴中嚼了两口咽下去,挤出笑容说“好吃!”又大口咬上去,一边伸舌头呼气一边狼狈地吃
这副吃相看的雪春静破泣为笑,从边上拿起壶水递过来说“慢点吃!慢点吃!别烫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