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鱼饺是一道湖北小食,因形似金鱼造型逼真,寓意吉祥,常被作为宴席点心,啊考虑到安嘉慕喜欢吃虾,安然便仍然用鲜虾做馅儿,澄粉生粉掺在一起擀皮,这样做出来的金鱼饺晶莹剔透,更为漂亮。
而且,方法上安然变了一下,蒸好之后盛装在青瓷的汤蛊里,中间用萝卜雕了一朵莲花,倒入清亮的顶汤,只见一条条活灵活现的金鱼围着中间的莲花游来荡去,活脱脱一副鱼戏莲花,生动非常,就连安嘉慕瞧了都忍不住赞了一声,都有些不舍得下嘴了。
他不舍得,有人舍得,金鱼饺刚端上来,岳锦堂就来了,瞧见这个眼睛都亮了:“这是道什么菜,真真好看,你们两口子越发不厚道了,背着本王吃这样的好东西,说着拿着调羹下去舀了一个塞进嘴里。”根本不管安嘉慕冷冷瞪着他的目光,吃到嘴里就是自己的,脸皮厚吃个够。
安然好笑的看了安嘉慕一眼:“不过就是饺子变个样儿罢了。”
饺子?岳锦堂瞪大了眼:“得了吧,除了你们家,谁家能包出这样的饺子啊。”说着又扒着头往桌上看,口水都快下来了,颇有些义愤填膺的瞪了安然一眼:“亏了本王今儿来了,不然岂不错过了这般美食。”
说着,更不客气了,直接夹菜,还招呼仆妇去拿酒:“这么好的菜没酒哪行。”夹了一筷子夫妻肺片,放进嘴里,点点头:“你这红油熬得地道,比本王在蜀地吃的还要地道,你这手艺又有进益了,不过,今儿怎么想起做川菜来了,我记得你这丫头最不喜欢做川菜的。”
安然看了安嘉慕一眼,心里很是感动,这男人嘴上不说什么,却记着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然后,用他的力量默默的去做。
就为了当初在齐州时,自己说过缺少蜀地的食材香料,以至于做出的川菜很难达到正宗的水准,不想,刚才却在厨房里看到了许多蜀地的香料食材。
刘喜儿说是今儿铺子里才送过来的,说安记在成都开了两个杂货铺子,专门收购食材香料,往后再想吃什么就不用愁了。
香料颇为齐全,尤其辣椒竟有十几种之多,这才让安然炸出地道的红油来,做了这道夫妻肺片和椒麻鸡。
本想让安嘉慕吃个新鲜,不想却便宜了岳锦堂,而且,岳锦堂这厮脸皮越发的厚,吃的满嘴流油还不满意,一边吃还一边儿道:“过瘾,过瘾,要是再有个藤椒鱼就更好了,当初本王在成都城里吃过一次之后,可惦记到现在呢。”
安嘉慕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郡王殿下当这儿是馆子了不成,还由着你随便点菜。”
岳锦堂嘿嘿一笑:“这话说的不对,谁家馆子有媳妇儿这样的大厨,那还不挤破了门啊,难得有这样地道的川菜,今儿可得大吃一顿才对得住自己。”
正说着,安嘉言也过来了,岳锦堂更高兴了,心里也明白,自己这天天在安嘉慕这儿蹭吃蹭喝的,颇不厚道,这两口子嘴上不说,心里不定早烦自己了,所以,如今赶上顿好料不易了。
安嘉言却不一样,安嘉言是安嘉慕的兄弟,安然的小叔子,这一来了,自然得好好招待,所以,只要拉住了安嘉言,今儿的菜必会更加丰盛。
想到此,异常热情的招呼安嘉言:“侍郎大人来的正好,快过来坐,正好一起吃饭。”
还跟安然道:“你家小叔子来了,这几个菜哪够,怎么也得再添几个,就刚我说的藤椒鱼就好。”
真拿这个痞子似的岳锦堂一点儿法子都没有。
安嘉言忙道:“嫂子不用麻烦,随便吃些就好。”
安然:“麻烦什么,嫂子本来就是厨子,除了会做菜也没别的本事了,只要你们喜欢吃,嫂子比什么都高兴,你先坐着,嫂子去厨房掂量几个菜。”
安嘉言还要拦却给岳锦堂一把扯住:“我说侍郎大人,让你嫂子这么心甘情愿的做菜可不易,而且,你嫂子的手艺,想必你也见识了,错过这个村,可再难寻这么好的机会了,来,快坐下。”
比安嘉慕还想主人呢,招呼哥俩坐下,哥俩互相看了一眼,安嘉言这样严肃的性子,都露出个哭笑不得表情。
他今儿来却不是为了吃饭,自然,嫂子的手艺没的说,可他今儿真吃不下,大哥的性子他最是清楚,对兄弟,对安家,自不用说了,没有大哥就没有如今的安家,更没有把自己的锦绣前程。
都说侍郎安大人少年得志,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最难得是这么多年一直官声清廉,颇有口碑。
可这口碑是怎么来的?别人不知道,他却不糊涂,之所以一路顺风顺水的走到现在,是因为有大哥这个强大的后盾撑着。
因为大哥能干,才把安家的买卖做大,安家如今的万贯家财,说穿了都是大哥一手挣出来的。
大哥就是安家撑开的大树,自己跟嘉树在大哥的余荫下,方能活的这般体面自在,自己可以照着自己的理想念书做官,嘉树可以行走江湖,当他快意恩仇的侠客。
即使自己娶了妻子,大哥也未想过让他们分出去,一直这么囫囵着过,让自己得了许多便宜。
即便府里的内务都交给妻子管理,安嘉言心里也异常清楚,自己府里各项支应的银子,靠着自己那点儿俸禄是绝无可能的,便府里那几十号奴仆的月例,怕都不够。
一娘又是个颇讲世族体面的人,人情来往,吃喝用度,近两年越发奢侈靡费,银子使的流水一般,自己也跟她提过几次。
提的时候略好些,过后该怎么样还怎么样,他这个妻子,虽在闺中便有个贤良之名,过门之后,也算配得上这个名声,只不过底下的性子却不然。
夫妻这么多年,还有什么能瞒住的,一娘是面儿上瞧着贤良和善,底下却是个最爱拔尖儿的。
从她对待谢家就能瞧出来,举凡她爹娘过寿,送的礼必是穷尽所能踅摸来的珍惜物件儿,以期在姐妹中拔个头筹。
这份争强好胜的心思,安嘉言颇为不喜,以他想这般争来争去的毫无意义,便拔了头筹又能如何,倒不如各自过各自的消停日子。
况且,皇上屡次说过,不可过于靡费,便内宫的分例都一再精简,更格外重视吏治清明,不然,自己这样的年纪资历,怎可能居于如此高位,而自己这个吏部侍郎,一边考评官吏惩治贪官,自己妻子却被老丈人送上价值千金的寿礼,传出去像什么话。
更何况,安家再有钱,再有家产,也是大哥的,爹娘走的时候,就留下冀州安府的一个宅子,跟两个铺子,真要是兄弟分家,大哥一文钱不给他跟嘉树都应该。
不能因为大哥对他们兄弟好,不在乎金银,就肆无忌惮的挥霍吧。
这些还都是小事儿,更要紧的是,大嫂进了门,大哥这么多年,好容易有个真心喜欢的女子,又是这般一个人,他跟嘉树心里高兴都来不及呢,可自己的妻子做了什么。
安嘉言总想着给妻子留些体面,毕竟夫妻多年,还有皓思皓玉,只要能过去眼,自己也不会如何。
一娘自以为聪明,却不想想,这么明摆着的事儿,自己会看不出来吗,?大哥是什么性子,平白无故的会巴巴的从冀州叫个人来,换了府里的大管家吗?
更何况,这个刘喜儿的底细,如今安家谁还不知道,若不是因为大嫂,他一个外厨房打杂的小子,怎能让大哥看重,安排在安远手下调教。
从那时候起,大哥就已经为大嫂管家铺路了,并且,还带着大嫂去了郊外的别院暂住。
这一连串的事儿,若说跟一娘没干系绝无可能,自己问她的时候,却一味的推说不知,让他顿觉有些心冷。
安嘉言想了许久,还是决定过来跟大哥说说此事,他们是亲兄弟,没什么需要瞒着动心眼子的,却不想正赶上岳锦堂在倒不好开口了,只得闷着头吃酒。本来嘉言的酒量就不算太好,加上心里有事儿,数盏下去便有些醉意。
岳锦堂再不会瞧眼色,这会儿也看出来了,人家这是有家务事要说,反正也酒足饭饱,一道藤椒鱼大半都进了他的肚儿,心满意足,嘱咐安嘉慕明儿别忘了厨艺比试,一晃三摇的回府去了。
安然亲手做了醒酒汤端上来,瞧着安嘉言吃下去,才让仆妇撤了桌子。
上了香茶后,刚要避开,让他们兄弟说话,却听安嘉言道:“嫂子您别走,今儿嘉言过来是想说件正事儿,嫂子也当知道。”
说着,看向安嘉慕:“大哥我仔细想过了,如今我早成家立业,还在一起囫囵着过着实不叫个事儿,不如分开吧,嘉树还没娶媳妇呢,暂且跟着大哥,就我们二房头上分出来,安家的家业都是大哥一人挣来了,这么多年,我跟嘉树净跟着沾光了,嘉树没成家,能依靠着大哥,别人不笑话,可弟弟如今得居高位,若再靠着家里过日子,岂不让人笑话。”
安嘉言话音刚落,就见一娘一脚迈了进来,脸上神色大变,想是听见了嘉言的话,紧走进步过来,都未顾上行礼,就来搀丈夫:“老爷这可是吃多了酒,胡说呢,好端端的分什么家,传出去没的叫人笑话。”
不想,安嘉言却仿佛铁了心一般,一把推开她,冷笑了一声:“谁笑话?谁家不是这么着,就是你们谢家,你爹娘这房不也是分出来单过了吗,你们谢家这样的大族都不怕人笑话,我们安家怕什么?
更何况,爹娘早丧,也早该分开过了,之前不分是因大哥厚道,如今我们哥俩都成家立业,更该着分家,也省的将来麻烦。”
谢一娘心里一急,怎么也未想到,不过一个婆子罢了,怎就引出这么多事儿来,不免看了安然一眼,低声道:“若是大嫂要分家,那我们也只能分出去了。”
安然愣了愣,这谢一娘是铁了心跟自己过不去,这一杆子打到自己这儿来了,见安嘉慕眉头紧皱,心里不免叹了一声,再能干的人,遇上家务事儿,也理不清,自古不就有句话叫清官难断家务事吗,可见这家务事最难料理的。
更何况,这谢一娘还是弟妹,安嘉慕这个大大伯子真不好说什么,这时候,也只有自己出面最合适。
安然笑了一声:“这是怎么话说的,好端端分什么家,嘉言这可真是吃多了酒,想起什么来了……”
安然话未说完就听安嘉慕道:“既然嘉言提了出来,那就分开吧。”
谢一娘脸色一白,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了,一咬牙,开口道:“那一娘倒要问大伯,这家怎么个分法儿?”
安然不禁暗道谢一娘蠢,先头见她的手段,还当是个聪明人呢,如今瞧来,却是个实实在在的蠢货。
刚嘉言一个劲儿的说,安家的买卖家产都是大哥一人挣下的,就是摆明了什么都不要,虽说嘉言不一定有什么目的,但越是这样,以安嘉慕的性子,越是会顾念着兄弟。
可谢一娘这句话一出口,倒真叫人心寒了,不过,还没等安嘉慕说什么,安嘉言猛然恶狠狠的看着妻子,吐出一个字:“滚。”
谢一娘被丈夫一句滚骂的,顿觉失了体面,掩面跑了出去。
安嘉言站起来扑通跪在地上,抱着安嘉慕的腿痛哭起来:“大哥,大哥,是嘉言对不住您,娶了这样的不贤之妻,嘉言知道她干了什么事儿,她纵容下人慢待大嫂,就是想挤兑大嫂,贪着大哥挣下的这份家产呢,这样的不贤之妻,弟弟本该立时休了她,却皓思皓玉年纪还小,少不得娘亲,嘉言已经对不住大哥了,若是还囫囵着过,这妇人的贪心,只会越来越不可收拾,大哥,嘉言求求您,就让弟弟分出去吧。”
安嘉慕低头看着自己的兄弟,便是多硬的心肠,面对这张跟自己异常相似的脸,也硬不起来了。
谢一娘的贪心,他之前也知道一些,却总觉着她是个聪明人,到什么时候都不会撕破脸,况且,撕破脸对她没有丁点儿好处,而瞧在皓思皓玉的份上,他对这个弟妹的也尽量包容。
却没想到,竟然包容出了如此一个贪婪的妇人,刚才谢一娘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在安嘉慕心里,她就不是家人了,太让人心寒。
可她却是嘉言的妻子,当日还是自己应下的这门亲事,为了弟弟的仕途多一把助力,加上,谢一娘在闺中的贤良名声,以为帮兄弟娶了一位贤良的妻子,如今方知,自己大错特错。
安然见他们兄弟默默无言,心里颇有些自责,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错,这件事也是因自己而起,若这个家真分了,自己可就成了安家的罪人,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
即便自己不在乎名声,可以后呢,等自己有了孩子,会怎么想,她想给自己的孩子一个良好而和睦的家庭,而且,一个家因为金钱四分五裂,着实不值得。
正如嘉言所言,即便谢一娘错再大,她给安家生了两个男丁,这便是她最大的功劳,也是她之所以敢折腾出这些事儿的原因。
休妻不可能,分家更不可能,那么该如何?还有什么法子能做到两全?
安然正想着的时候,安嘉慕已经扶起了嘉言:“分家也不是不行,你媳妇儿问的也有些道理。”
见嘉言要说什么,安嘉慕抬手阻止他:“你先听我说,安家如今的家产说是我挣下的,若没有爹娘留下的那两间铺子,便大哥有再大的本事,也折腾不出这么大的买卖,有道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媳妇儿说的是,怎么分?如何分?是得有个章程。
你也别竟说硬气话,若只你自己一个,大哥才懒得管你呢,可有皓思皓玉,大哥就不得不周全些,如今事儿出的急,大哥也没想太明白,你容大哥些时候,等想好了再说。”
说到此,目光略沉:“不过,你媳妇儿却不适合管家了,这么着,你府里仍跟过去一样,归在公里头。”
安嘉言忙道:“这般岂不还跟之前一样,只怕……”
安嘉慕打断他的话:“你就别跟大哥争了,说起来,若不是你媳妇儿这般,大哥还真没把银子当回事儿,你大嫂虽说不如你媳妇儿是世族出身,却也不会把这点儿家产钱财看的多重。
不瞒你,苏州的雅舍就是你嫂子跟逍遥郡王合着开的,如今一个月少说也有十几万的进项,还有齐州的富春居,这两处买卖赚的银子就顶的上咱们安家在江南所有的进项了。
大哥说这些不为别的,就是想让你知道,大哥大嫂从未把家产银子瞧在眼里,便这会儿天降一把大火,把咱们安家烧个精光,只我跟你嫂子在,不出一年,咱们安家照样家财万贯。
可你不成,你走的是仕途,这当官自古只有两个结果,一是清官,一是贪官,这清官比贪官难当的多,我跟你嫂子可不想哪天去天牢里瞧你,所以,你那府里还得归在公里。
而且,皓思皓玉是咱们安家的孩子,我这个当大伯的,也不能让他们受了委屈。”
安嘉言的眼泪都下来了,嘴里只管大哥,大哥的叫,什么都说不出来。
安家慕叹了口气:“既归在公里,不用你媳妇儿管家也说的过去,安远两口子能干沉稳,又是咱们安家的老人,就让他们两口子帮着你管家吧,人情来往,府里各处的调度,都交给他们料理,你媳妇儿就安心的相夫教子,也不枉了她贤良的名声。”
叫了安平安顺进来扶着安嘉言回了侍郎府。
等嘉言一走,安然坐到他身边,把手里的茶递给他,安家慕接过,却放在炕桌上,把安然一把紧紧搂进怀里头,半晌方道:“让你受委屈了,其实,我也知嘉言这个媳妇儿有些不妥,却一直以来还算过的去眼儿,加上,毕竟生了皓思皓玉,也就这么着了。
不想她倒是心大,竟然惦记着安家的家产呢,嘉言是我兄弟,便都给了他,也没什么,只不过他这个媳妇儿……”
说着,叹了口气:“这银子就这么好……”
安然不禁笑了起来:“这话说的,有道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谁能免俗,跟你说个笑话儿,如今我自然不把银子当成好的了,当初在安府的时候,为了存赎身的那几两银子,可没少讨好你那些女人,你那个通房丫头叫什么来着,对了,月姑娘……”
安然的话没说完就给安嘉慕点在嘴上:“夫人,今儿是打算跟为夫倒后账不成,上回你可都说,过去的都过去了。”
安然拉开他的手笑了起来:“你心虚什么,我可不是倒后账,只是就事论事,这人穷志短,腰里揣着银子,说话才有底气,嘉言媳妇儿,别看是世族出身,估摸着在娘家过得并不宽裕,才如此。
若掉个儿,我是她,好好的管着家呢,忽然蹦出个丫头出身的大嫂来,让我恭着,敬着,还要怕大嫂子在大伯耳边吹个枕边风什么的,挑拨你们兄弟之间的感情,然后,直接影响到以后的生活品质,出于一种自保也会使些手段。”
“什么是生活品质?”安嘉慕好奇的问了一句。
“呃,这不是重点啦,重点是我没受什么委屈,她的段位太低,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安嘉慕忍不住笑了起来,捏了捏她的小脸:“原来我家夫人如此厉害啊。”
“那是。”安然拍开他,挺了挺胸,却发现安嘉慕不应声了,低头看过去,小脸儿腾地红了,可不没应声吗,这会儿正直勾勾盯着自己胸前呢,眸色也渐渐转深,眼底忽的跳出两簇火苗来,夫妻久了哪还不会不知他想作什么。
想起今儿从别院出来时被他折腾了半天,这会儿腰还有些疼呢,忙要推开她,却哪来得及,被他一把抱在怀里:“我家夫人厉不厉害,得为夫说了算……”
虽未能幸免,不过也没折腾的太过分,大概是看在安然明儿还要比试的份上,才放过她。
不过两口子如何亲热,却说安平安顺,一边一个扶着一脸落寞的安嘉言回了侍郎府。
刚进门就瞧见谢氏跟前的婆子,迎上来搓了搓手:“老爷可算回来了,您快去瞧瞧我们小姐吧,小姐自打回来就闷在屋子里哭呢,也不知受了多大的委屈,想小姐好歹也是堂堂谢家贵女,如今却要受个丫头的气,真……”婆子一句话没说完,迎头就挨了一脚。
安嘉言气的直哆嗦,指着她道:“我如今才知道谢氏怎会如此,原来是你们这些刁奴教的,妄她有个贤名儿,就是这么个贤良不成,丫头,丫头又如何?在我眼里,大嫂比你那什么谢家门的小姐强多了,你不是口口声声念着谢府的好吗,来人,把她的东西收拾出来,送她回谢府,从此再不许踏进侍郎府的门,谁敢放她进来,谁就跟她一块儿滚。”
本来老爷前头这几句话说的,还没人动,毕竟,这婆子是夫人跟前的人,又是从娘家陪着过来的,虽是侍郎府,可老爷不管家务,等于都在谢氏手底下讨生活,自然不敢对这婆子如何。
可后头的话儿一听,不对,老爷这是铁了心要跟夫人过不去啊,这婆子正撞在枪口上,不收拾她收拾谁。
更何况,这虽才两天,可这两边府里挨这么近,下人来回走动的勤,出了侍郎府就是安府,哪边儿有什么事儿都瞒不住。
之前那边儿府里可也是谢氏管着,这忽的大老爷带着新夫人去了郊外别院,趁这功夫料理了原先的管家,巴巴从冀州府调来个叫刘喜儿的提拔上来,还听说这刘喜儿是新夫人的心腹。
别看这小子年纪不大,却是个真真儿的狠角色,刚一来寻由头便把府里的几个刺头办了,言道以后敢对主子不敬,哪怕是心里不敬,让他瞧出来,也得滚蛋。
这么一来,谁还敢扎刺儿,都老实了,大老爷虽未说什么这般可也相当于一个耳刮子打在了谢氏夫人脸上,等于明明白白的告诉两府的下人,这安家轮不到谢氏做主,想给大夫人穿小鞋门儿都并没有。
所以说,这上头的风向变了,他们这些底下的自然也得跟着变,二话不说,上去就把那婆子堵了嘴拖了下去。
料理了这婆子,安嘉言的气稍稍平了一些,看了那边谢氏的院子一眼,目光一冷,转身进了侍妾的院子。
那边儿谢氏得了信,只觉浑身一软,瘫坐在了炕上,半天没起来,心里知道自己这事儿做的急了,没把旁边院里这个贱丫头当回事儿,没把她如何,反倒让自己陷入到了这种境地,连自己跟前的婆子都没保住。
还有丈夫,虽说有两房侍妾,可丈夫却极少过去,如今连瞧自己一眼都嫌烦了吗,这让自己以后可还有什么指望。
想着,忍不住哭了起来,丫头春巧忙劝道:“夫人,这会儿可不是哭的时候啊,您要是从此歇了心思,那边大夫人才乐呢。”
谢氏抬头看了她一眼:“她出身再低贱,可有大伯替她撑腰,老爷兄弟情深,又不向着我这边,到了这般境地,我还能怎么着,倒不想,她竟是个如此厉害的。”
春巧低声道:“夫人怎么糊涂了,她再怎么厉害,大老爷再稀罕她,也比不过夫人您啊,您可是安家的大功臣,您想想,安家虽有三兄弟,不就咱们二房头里,夫人您给安家添了香火吗,有皓思皓玉少爷在,谁能动夫人您啊。
您瞧,老爷这么着恼,不也就拿您跟前的婆子撒了撒气吗,加上大老爷一直喜欢两位少爷,便看在两位少爷的面儿上,也不会如何。”
对啊,谢氏忽的回过味儿来,让那贱丫头打了个措手不及,倒忘了这茬儿,自己怕什么,有皓思皓玉保着她呢。
想到此,顿时有了精神,看向春巧,这丫头不是自己娘家带来的,娘家那几个生的太出挑,放在跟前总不放心,虽说丈夫是个正经人,可这男人哪有不好色的,要不然,府里那两个侍妾是怎么来的。
因担心他们勾引丈夫,故此寻个机会配了小子,调到别处去了。
春巧却是去年刚从外头买进来的,没什么姿色,人倒是机灵,做事也稳妥,才成了她跟前得用的丫头。
谢氏知道没了心腹婆子,这丫头以后就是自己的心腹,得着意笼络,便把手腕子上的金丝镯褪了下来:“今儿亏了你这丫头提点,我才明白过来,这个镯子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你戴着玩吧。”说着给她戴在手上。
春巧忙谢了夫人,瞧着手腕子上的桌子,心里欢喜非常。
谢氏虽明白过来,这会儿却也全没了主意,有奶就是娘的抓住了春巧这块浮木便不撒手了:“那依着你,这时候我该如何?”
春巧得了好处,自然更为尽心尽力,忙道:“依着奴婢,还是得从大夫人身上下手,您是弟媳妇,便行差做错了,低头认个错,也不当什么事儿,您要是认错了,她当嫂子若还拿着架子,这理儿可就转到您这头儿来了,您也别在老爷跟前诉委屈,只管接着去给大夫人认错,瞧在大老爷还是咱们老爷眼里,自然会觉得大夫人不够大度,一来二去的,夫人您的贤名儿回来了,大夫人的恶名也就传出去了。”
谢氏:“即便如此,又有何用?你没瞧出来吗,大伯也不知吃了她什么迷魂药,都能把她这么一个丫头出身的,娶回来当正头夫人,可见迷的魂儿都没了,怕我再如何用心也没用。”
春巧:“夫人怎么糊涂了,咱们大老爷什么性子,您还不知道啊,之前府里多少女人,外头多少相好,姿色出挑的可有的是,哪个也没长久不是,便如今娶了回来,也不过在热乎头儿上,这男人还不都一样,一日两日,一月两月,至多过不去半年,也会丢开了,到那时,谁还当她这个大夫人是回事儿呢。”
“可她厨艺精湛,若是真赢了御厨,到时候,怕在安家的地位就稳了。”
春巧嗤一声笑了:“夫人真是的,外头传的那些没影儿的话如何能信,您想想,大夫人才多大年纪,学了几天厨子,或者,在咱们这样的府里算好的,这会儿可是跟天下的名厨比试,得跟那些名厨比赢了,才能跟御厨比呢,大夫人的本事再大,比得赢一个,还能比得赢十个不成。”
谢氏一想,可不嘛,自己倒让那丫头给吓住了,才多大的丫头,就敢跟御厨比试厨艺,不是上赶着丢脸吗。
更何况,便赢了又如何,不过就是个厨子罢了,出身在哪儿摆着呢,只要她生不出孩子,这安家往后就是自己的天下,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把糟糕的处境扭转过来才是,也暗暗在心里祈祷满天神佛,明儿的厨艺大赛上让那贱丫头输了才好。
可惜,满天神佛没听见谢氏的祝祷,安然这头一天赢得颇为戏剧化,根本连手都没动一下,轻轻松松的赢了第一轮。
厨艺大赛比试的地儿,设在京郊的校场,练兵的地儿腾出来比试厨艺,怎么想怎么觉得古怪。
不过,确实够敞亮,火灶案板一应等物,早已置办妥当,四周也围起了帐子,棚子也早早搭建好了,贵宾席,评委席,样样齐全。
看热闹的更多,除了京城各地的厨子,还有好些老百姓,因礼部主持,有两队兵士手执长矛铁盾,立在两边儿维持秩序,以免百姓乱闹,打扰到比试的进度。
安然也是到了现场才发现,二十个名厨里,竟有不少熟人,首先齐州聚丰楼的钱弘跟汇泉阁的冯继都在,最可笑,还有富春居的高炳义,冀州顺福楼的掌灶大厨周明德,甚至,苏州松月楼的厨子也来了,还有几位瞧着脸熟儿,却忘了名字的。
见了安然,一个个都过来打招呼,甚为恭敬,弄得整个比试现场,跟老朋友聚会似的热闹非常。
岳锦堂,礼部尚书郭子善,承恩公王庚,跟一众拿准了两不相帮的官员,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副分外热络和谐的场面,都有些愕然。
倒是岳锦堂,瞧清楚这二十位名厨的德行,忍不住摇着手里的洒金扇呵呵乐了起来。
郭子善跟王庚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王庚咳嗽了一声:“郡王殿下因何发笑?”
岳锦堂自然不会点破,抬手一指四周看热闹的人群:“本王是高兴,瞧瞧这些来看热闹的百姓,就知我大燕的盛世到了,一个厨艺比赛都能有这么多人来,怎能不让本王高兴。”
众人纷纷附和:“是啊,是啊,我大燕明君临朝,盛世太平,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王庚却哼了一声:“老夫瞧郡王殿下这笑怕是另有它意吧。”
岳锦堂挑挑眉:“承恩公这般说,莫非觉得,如今我大燕并非盛世不成。”
王庚被他一句话噎住,半天才道:“郡王殿下还是别高兴的太早,胜负如何还难料呢。”一甩袖子率先进了评委席。
岳锦堂也不以为意,这老家伙本来就是来搅合的,自然没什么好话,不过,今儿这意思,可有乐子瞧了,他倒真想看看,这些所谓的天下名厨,有几个敢跟安然这丫头比试的。
礼部尚书郭子善,这会儿也瞧出不对来了,这几个的热络劲儿,哪是对手啊,分明就是朋友,彼此说说笑笑,甚为融洽不说,且对当中那个小丫头,举手投足间颇有敬重之意,这倒真让人想不透了。
郭子善这人为官清廉,也不好扫听事儿,皇上交给他们什么差事,就只一门心思办妥当。
就知道这天下名厨是皇上下旨邀的,除了百年老字号的就是顶尖馆子里的掌灶大厨,相比之下,反倒是安然很是陌生。
仿佛忽然就蹦出这么个丫头来,以前御厨郑春阳的嫡传弟子之名,入京参加厨艺大比。
冲着郑老爷子的名头,郭子善先头还真有些好奇,这一瞧却太过意外,虽说知道是个年纪不大的丫头,可也没想这么小啊。
忍不住跟旁边的岳锦堂道:“郡王殿下,这位就是郑老爷子的亲传弟子?这年纪是不是太小了点儿。”
对于这种质疑,岳锦堂早都习惯了,自己当初第一次见这丫头的时候,比郭子善还不适应呢,等他见识了这丫头的厨艺,就会知道年纪大小跟厨艺高低完全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