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梅大都颇为吃惊,说是一个月,满打满算也就接了十桌席,如果不是安然想开馆子,他才不舍得小媳妇儿这么累呢,银子他多得是,只他安嘉慕在一天,安家的银子只会更多,在翠园开个私房菜馆子就是为了哄小媳妇儿高兴。
却真没想到,只十桌席就有十万两银子的收益,这可是十万两啊,就算他安记酒楼所有店面一个月的收益都加起来,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的盈利。富春居算很赚的,一个月也不过大几千银子,他媳妇儿还真有一双点石成金的手。
忽然想起因三天就要准备一桌席,这一个月来,安然不是往外头找寻食材,就是在家准备配料,两口子在一起的机会少了许多。
想到此颇有些不爽开口:“以后改成五天一次。”
他这一句话,顿时把沉浸在发财梦里的岳锦堂拉回了现实,忽就感觉到手的银子扑棱棱飞了,这哪儿行啊,忙道:“怎么又改五天了?三天都安置不过来呢,你是不知道,如今多少人排着队往本王的别院里递帖子,都是家赀万贯的豪富,这些人最不怕使银子,估摸下个月的盈利还得多,反正,你媳妇儿是厨子,怎么都得做菜,既如此,干脆赚点儿外快怕什么,又累不着。”
梅大瞥了他一眼:“你是说我养不起媳妇儿,还得让她靠做菜赚钱。”
“咳咳……那个,我不是这意思,可着大燕谁不知你安家银子多啊,别说一个媳妇儿,就是再娶几个也养得起。”见梅大脸色阴沉,忙道:“我就是这么一说,成,五天就五天,不过,这么多银子到底怎么来的啊?我怎么跟做梦似的。”
梅大:“这个还是跟安然学的,虽她的厨艺有目共睹,可你仔细想想,安然做菜的路子,从不会一时兴起,大都会深思熟虑,准备之前总会把食客的背景,身份,喜好,等等,尽量弄清楚,然后,根据这个来预测食客的口味,再斟酌合适的菜肴,就如第一天来的那些文人名仕,她做的菜大都是有出处的,并不太追求口味,而是在一个雅字上下功夫,到了那些盐商来的时候,她做的菜却又极尽奢华之能事,如此,才会令每一个食客都满意,而这些人能来翠园,必然不会吝啬银子,且极爱面子,越说让他们随便给几个银子,他们越会给的多,有个攀比心理,一掷千金有甚新鲜。”
岳锦堂点点头:“可不是,那天盐商来的时候,头一个出手就是一千两银票,后头一个比着一个多,就那一顿饭,两万多银子,想想咱们还真是不可思议,你说吃什么山珍海味能值两万银子啊,就算皇上的御膳也值不了这么多啊?”
梅大挑挑眉:“安然的手艺如何不值?”
岳锦堂:“这倒是,如今你媳妇儿真成厨行里的传奇人物了,能亲口吃一次她做的菜,那出去说出来都是极有面子的事儿,如今在老饕圈子里,没吃过你媳妇儿做的菜,那可称不上吃主了,而且,你媳妇儿还真是个财旺的。
在齐州的时候,把齐州的大小馆子带的那叫一个火,整个兖州府的食客都恨不能往齐州涌,如今你们来了苏州,苏州的馆子也火了起来,你是不知道,松月楼的桌如今都得提前好几天定,不然,可排不上,崔福别看没什么学问,做买卖倒有两下子,你媳妇儿跟王品荣比试的那几道菜,如今可都成松月楼的招牌了,慕名而来的食客络绎不绝。
说起来,也就你们安记酒楼可差多了,你也没必要为了避嫌,就把安记酒楼撇在外头吧,这俗话说的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只你媳妇随便点拨几下,本王保证,你安记酒楼一准成为江南最红火的馆子。”
梅大瞥了他一眼:“数你的银子吧,少出馊主意。”
岳锦堂摸了摸鼻子:“我说你这天天藏头露尾的,也不是事儿啊,万一,我是说我万一,你媳妇儿怀不上,难道你要当一辈子梅大啊。”
梅大微微皱了皱眉,岳锦堂见他那样儿,不禁暗暗叹息,这可是安嘉慕啊,过去多风流倜傥的人物,如今为了那丫头连本来面目都不敢露。
想起什么,开口:“你说咱们就比着翠园的样儿,另外开个馆子如何?翠园毕竟是你们两口子的私宅,这隔三差五的来人吃饭,搅了你们两口子的清静不说,也着实有些应酬不过来,索性就照着这个样儿开一个不就得了,你媳妇儿要是有兴致了,过去做几个菜。
这样,你媳妇儿轻松,也能照顾到了外头的食客,而且,厨子我都想好了,安然的两个师兄不在齐州呢吗,如今郑老爷子住在梅园儿,天天跟梅先生在一处,也用不着徒弟在跟前伺候着了。
安然的两个师兄的厨艺虽比不上安然,也差不多少,有郑老爷子的名声戳着,加上安然的盛名,必会十分红火。”
梅大看了他半晌:“我倒不知你对开馆子有这么大的兴致?”
岳锦堂:“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有能耐,在家坐着,身不动膀不摇的就进银子,本王成吗,就我那点儿俸禄,哪儿支应的开,如今还拉着饥荒呢,我这个郡王当得,是面儿上瞧着风光,后头却是一屁股债,不找个生钱的由头,往后这窟窿不得越来越大啊,再说,这不赶上好机会了吗,借着你小媳妇儿这阵东风,混点儿存项,将来老了,也能过得舒坦些。”
梅大自来知道岳锦堂的脸皮最厚,为了达到目的,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你都想好了,还问我做什么?”
岳锦堂翻了个白眼:“你这不废话吗,就算我想的再好,要是不借你媳妇儿的名头,有个屁用,谁买我的账啊,这么着,咱们就照着翠园的规矩,园子我找,布置也交给我,只要开张的时候,你媳妇儿露一面,做几个菜就成,所得盈利五五分,不过,名儿得安然起,这样外人才会觉得,是你媳妇儿开的馆子。”
梅大忍不住乐了:“我媳妇儿的名头就这么好使啊?”
“那是,你这不是娶的媳妇儿,就是娶了一摇钱树啊,稍微晃两下,就劈了啪啦往下掉金子?”
“什么掉金子?”安然一进来就听岳锦堂在哪儿说的眉飞色舞。
岳锦堂嘿嘿一笑:“说梅大娶了你算落着了,往后再不缺银子的。”
安然侧头看向梅大,梅大站起来拉着她坐下:“别听他胡说八道。”
“哪是胡说八道,我说的可是大实话。”说着,凑到安然跟前:“我这儿正跟梅大商量呢,你们俩新婚燕尔的,总有人搅合不适合,不如,咱们另选个地儿,正儿八经开个馆子,就照着翠园的路子,你说成不成?”
安然愣了愣,能不成吗,自己本来就是参考的现代那些私房菜会所的模式,如果正儿八经开一个,必然日进斗金。
而且,翠园的食客越来越多,却跟自己当初设想的大不一样,她当初想的就是喜欢做的时候做几个菜,食客来了就当朋友一样。
明月先生那些还好,后来的那些盐商巨贾,一个比着一个俗气,为了迎合他们的口味,做出来的菜,却违逆了自己的本意,即便他们满意,自己却做的不爽。
最近她总在想,自己是不是走进了误区,太过于在乎食客的想法喜好,变着法儿的去迎合他们,以至于失去了做菜的乐趣。
且,翠园的名声越来越大,也会打搅到他们夫妻的生活,如今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想象跟现实还是有相当的距离,想当然的开一个私房菜馆,却忘了以自己如今的名声,会令食客趋之若鹜。
与其如此,倒不如简单些,把目的设定在赚钱上,开个私房的菜会所一样的馆子,自己不用再逼着自己应付差事,那些食客也不用天天排队往岳锦堂的别院里跑,这样岂不可以两全。
想着点点头,岳锦堂高兴了,心里明白只要安然点头,这馆子就算成了。
安然这一点头,岳锦堂哪还有心思在这儿算账,站起来就跑了,安然看了梅大一眼:“好歹是郡王殿下,就这么缺钱?”
梅大揉了揉她的手:“他是掉钱眼儿里了,不用理会,咱们回屋……”
一听他的口气,安然还能不知他的心思吗,脸一红:“眼瞅就端午了,屋里怪热的,不如外头凉快,进屋做什么?”
梅大笑了一声却低头在她耳边亲了一口:“我叫人搬几块冰放在屋里,一会儿就不热了,这会儿睡一觉,也免得晚上没精神。”说着,一把抱起她就往后院里去了。
等折腾完了,洗了澡,舒服的躺在梅大怀里,安然忽道:“你说是不是做的太多,所以才没有的。”
梅大轻轻抚着媳妇儿光裸的后背,他媳妇儿这身皮肉,着实让人爱不释手,白玉一般,通身上下毫无瑕疵,以至于,有时他本来想放过她,可低头一瞧,这玉雕一般的身子,就又忍不住了,而且,手感极佳。
听见安然的话,梅大愣了愣:“这话你是从哪儿听来的?有道是天道酬勤,想要有孩子,必然要多做才可能,我倒是觉得,至今没有,是我还不够勤快。”手缓缓往下……
安然脸一红,急忙抓住他作乱的手:“再闹,今儿晚上我可睡旁边屋去了。”
梅大这才老实起来:“好,不闹……”开玩笑,小媳妇儿睡到别处,自己怎么办,如今晚上不抱着小媳妇儿可都睡不踏实了。
别看岳锦堂平常嬉皮笑脸的,做起事儿来却极有效率,不过几天就买了个园子,是西郊董家的,这董家在江南却大大有名,是江南四大盐商之一,因爱苏州的景儿,在苏州西郊建了这么个园子,人称董园。
比翠园大数倍不止,园内树木葱茏,花木扶疏,亭台轩馆依水而建,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出自名家之手,是苏州有名儿园子之一。
费了这么多心思建的园子,怎会舍得卖给岳锦堂,这董家又不缺银子,梅大奇怪的看着岳锦堂,岳锦堂自然知道他想的什么,嘿嘿一笑:“你不用奇怪,这可不是我找上门去买的,是他听说本王要开个馆子,主动找过来的。”
梅大挑挑眉:“多少银子?”
说到这个,岳锦堂顿时笑的嘴巴都合不起来了,最近自己简直是财运亨通人品爆发啊,这翠园先赚了一大笔银子,把自己过往那些年的饥荒都填平了不说,还有富余,这手里有银子的日子,太舒坦了。
且,这好事一桩连着一桩,自己这儿正想寻个园子呢,董大成就主动跑来说把西郊的董园给自己,想起那天董大成捧着园子的地契,求自己务必收下的表情,岳锦堂这会儿心里还爽的不。
本来还说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就把自己的别院腾出来,这有了董园,自己的别院就真不够看了。
见梅大一脸疑惑,遂笑道:“一两银子都不用,董大成说了,送给本王。”
梅大:“他有什么条件?”
岳锦堂不禁道:“你怎知他有条件?”
“董大成这个人,精于计算,心眼子多的跟藕眼儿似的,西郊的董园,费了他多少心思,极为喜欢,如今却白送给了你,若没大好处绝无可能。”
岳锦堂点点头:“说起这个本王也想不通呢,他的条件就是给他单独留下一席,供他请客,而且,还不是白吃,该多少银子是多少银子,这不吃饱了撑的吗,本王琢磨,这董大成是不是家里的银子太多了,没地儿使,这才变着法儿的往外扔。”
梅大:“他倒是聪明,你也不想想,有翠园的例子,这馆子没开就可预见了红火,如今外头莫不以吃到安然亲手做的菜为荣,董大成若是早早定下一席,你想想……”
岳锦堂一拍桌子:“可不是吗,怎么我就没想起来呢,到时候他先占了一席,这面子可大了去了,怪不得,他舍得把西郊的园子拿出来呢。”
梅大:“他也算舍得下本了,他那园子,颇费了心思,比起翠园大气的多,不用怎么收拾就可开张,倒省了不少功夫,董大成也是想借机与你亲近,借着你的关系搭上皇上这条线,他这心思用的不可谓不深。”
岳锦堂笑道:“我猜着他就有这个心思,正巧,皇上也让我跟这些盐商打些交道,两淮的河堤,可还没修明白呢,皇上也是难,这边宁王不消停,内里太后三天两头的找事儿,这几年接连减免税负,国库的银子哪够使,若是不闹灾荒瘟疫的,还勉强撑得住,可咱们大燕这么大的地面,哪能保证年年都是风调雨顺,真要是闹个灾,皇上真能愁死,皇上也是真没辙了,才惦记这些盐商的账,偏这些盐商一个个肥的流油却抠门的紧,但能他们有你这么大方,本王也不至于费这些力气了。”
梅大:“你也用不着在我这儿念三阴,什么时候朝廷有事,我安家拉过空。”
岳锦堂嘿嘿一笑:“我不就随便说说吗,说起来,这银子够使唤就好,太多了就是麻烦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做点儿好事也当积德了,你说是不是。”
积不积德的梅大不在乎,他却明白一个道理,只有大燕的朝廷安稳了,百姓的日子才能太平,日子太平,他们的买卖才能做下去,这是相辅相成的关系,所以,他从不吝惜钱财。
更何况,有句话叫树大招风,这钱多了,不是麻烦是祸事,你自己主动掏点儿,就当花钱消灾了,你自己不舍得掏,真要让皇上惦记上,寻个由头,抄家灭族,一两银子都留不住。
园子收拾好,就剩下起名儿了,挑了一天风清气朗的日子,岳锦堂邀安然两口子,去西郊逛园子去了。
这一进去安然就不禁暗暗点头,小桥流水,曲径通幽,奇花异草,假山怪石,鳞次栉比,目不暇接。
整个院子用画廊相连,一共有十二间雅舍,每一间雅舍都是独立的小院,景儿也各自不同,最妙的是,除了园子本来就有的四个门外,又添了几个小门,这样,就不用都从一个门进出,方便之余也保证了私密性,来去都无人得知。
这份巧思的确厉害,想必那些当官的很是喜欢,只不过,安然十分怀疑,明知道馆子是岳锦堂开的,哪个当官的不长眼,跑到这儿来吃席,不等于明明白白告诉岳锦堂,是个贪官吗,就当官的那点俸禄银子,不贪污受贿,这样等级的消费绝对承受不起。
来的不止安然跟梅大两口子,还有明月先生一干人,安然算是看出来了,这些江南的文人名仕,真是天天闲着没事儿干,有点儿事儿就都来掺和掺和。
逛了一圈最后在听雨轩落座,眼瞅就是晌午了,少不得要做几道菜招待几位先生,两位师兄前几天就到了苏州,如今就住在这园子里。
安然之前给师傅捎了封信去,把苏州的事儿说了,师傅的回信是两个师兄捎回来的,师傅信里说,这么多年两个师兄守在跟前,把终身大事都耽误了,年纪着实不小,也该成个家,让安然瞧着帮着师兄找两个嫂子。
安然看了,哭笑不得,师傅这儿把她当成媒婆了啊,不过,从师傅的字里行间,安然能感觉到师傅比之前在冀州的时候,心情好了许多,或许是因多年的老友在身边,两位老人说说笑笑的,自然开心。
至于师嫂的问题,二师兄倒是不难,只大师兄,因当年魏家的事,曾发誓一生不娶,有些难办,不过,梅大叫她不用发愁,他自有法子。
虽不知梅大有什么法子,可以过往的经验来看,事情交给他都能办的圆圆满满,也就不愁了。
大菜都是两个师兄掌勺,安然在一旁瞧着,不禁有些讶异。二师兄瞧见她的神色,不禁笑了起来:“是不是觉得师兄的厨艺有了长进,你这丫头如今可是名声在外,我们俩作为你的师兄,若再不长进,怕别人要笑话死了,且你那个安家食单,我跟大师兄可是研究了许久,就连师傅都说我们对菜肴的悟性,比过去强了许多。”
安然笑了起来:“那师妹可要恭喜两位师兄了。”
大师兄往外头瞟了一眼:“不过,这几位可都是江南的名仕,不大好伺候。”
安然摇摇头:“两位师兄的厨艺,还有什么可挑的,我就做一道主食好了。”
安然做的是一道面食,应着几位先生的嗜好,用嫩笋,小蘑菇,跟枸杞头打卤做浇头,因几位先生都有了些年纪,太劲道的面条怕不喜欢,便让狗子抻了细细的银丝面,在水里滚个开,捞出来,用泉水过凉,浇上炒好的浇头,让狗子端了上去。
二师兄不免有些担心:“小师妹做的这个面倒是清爽,只浇头有些过于简单,怕几位先生不喜。”
安然笑道:“师兄不知,这浇头看似简单,却有个典故在里头,嫩笋,小蘑菇,枸杞头,这三样极为鲜美,也可不用做浇头,入盐汤焯熟,用香熟油,胡椒,盐,再加上些许酱油,醋,拌着吃,也极美味,因新鲜爽脆的口感,又是山里产的时鲜蔬菜,故此又叫山家三脆,曾有诗人吟咏赞叹这道菜呢。”
大师兄笑道:“怪不得小师妹让顺子在齐州多念书呢,咱们当厨子的,虽不指望考状元,可识了字,念些书,也能多长些见识。”
安然:“顺子的腿可养好了?”
二师兄:“腿倒是好利落了,本来,这次我们想把他一起带过来,不想,临走他娘病了,他爹死的早,家里就剩下孤儿寡母,他一走没个照应哪成,就让他留下了,等他娘病好了再过来也一样,我们上船的时候,那小子哭的凄惨无比,一个劲儿的让我们给狗子捎话,说等他娘病一好就过来,还让狗子放心,狗子家里他也照应着呢。”
安然心里一热,这俩小家伙,别看认识的日子不多,这感情倒真好,或许是因身世相似,性情相投的缘故,这才一见如故。
有时,人与人之间真不在认识多长,有的人便认识了几十年,依然互相看不顺眼,有的人,只一面就能相知,这就是缘分。
安然到了前头的时候,就见几位先生又喝高了,正在凉亭中挥毫泼墨。
安然不禁好笑,岳锦堂如今倒越来越精明了,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酒香,一闻就知是难得的好酒。
岳锦堂一见她,忙道:“你快着起个名儿,就着明月先生在这儿,写出来,这园子也好有个招牌。”
明月先生正好听见这话,不禁没恼,反而笑呵呵的看着安然:“丫头,刚你那道三脆面和老夫的心思,你这园子的名儿先生包了,只这道三脆面的做法却不可藏私,写了给老夫带回去,让我家的厨娘学会了,以后照着做,也省的老夫没事儿总麻烦你,还有上次那几个菜,也一并写了才好。”
安然笑了:“这有什么,回头安然写好了叫狗子给您老送过去。”
明月先生满意的点头:“你这丫头的确是个好厨子,心怀坦荡不藏私,要天下的手艺人都跟你一般就好了。”
说着,想起什么:“对了,有个孩子想跟你学手艺,我瞧那孩子机灵,是块材料,回头带过去给你瞧瞧。”
安然愣了愣,明月先生的为人,江南无人不知,并不是个喜欢管闲事的,这忽然给她推荐了徒弟,还真让安然意外。
安然不是不想收徒,只是收了徒弟,若没时间教,还不如不收,德福如今还在冀州呢,师傅跟师兄都出来了,这个徒弟收的,着实亏心,根本没教几天。
岳锦堂见她有些为难,笑呵呵的开口解围:“不说起名吗,怎么又收徒弟了,这收徒弟的事儿不着急,横竖,安然这个师傅也跑不了,倒是这名儿可等不得,三天后可就开张营业,十二桌席可都订出去了,到时候连个名儿都没有,像什么话。”
安然看了看四周,略想了想:“不如就叫雅舍如何?”
“好,这个名儿好,听着就风雅。”
于是明月先生大笔一挥,雅舍两个遒劲的大字就刻在了大门外。
雅舍代替翠园成了整个江南门槛最高,最难定,也最贵的馆子,跟别的馆子不同,也就开张的时候,总督大人知府大人等都来捧场,稍微热闹了一下,过后就清静了,几乎瞧不见有食客上门,颇有几分门前零落车马稀的意思。
不明就里外地客,大都以为这是一私宅,若是问起来,便有人告诉你,这不是私宅,是个馆子,你若是想进去吃一顿,那对不住您得明年见了,雅舍的席已经定到了年底,再有,还会把你上下打量几遭,好心的忠告你一句,若是家里银子少的,还是别想了,雅舍的一桌席都是千两银子起的。
你要是说什么山珍海味这么贵?就会有人嗤一声不屑的道,一看你就是外地来的,知不知道雅舍是谁开的,当今的逍遥郡王这还罢了,还有一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安大厨,安大厨知道是谁不?
你要说不知道,立马有不下十个人跑过来,跟你说安大厨的丰功伟绩,做过什么菜?厨艺如何如何高明?怎么赢的总督府家厨,顺道为民除害,把那恶贯满盈的家伙送到了知府衙门里,如今,案子已经审明白了,压入死囚牢就等着秋后砍脑袋呢,雅舍几乎成了高不可攀的存在。
不管外头人怎么看雅舍,岳锦堂却着实尝到了蔫不出溜就发财的滋味,以前瞧人家做买卖,不管是开馆子还是卖东西,那都费劲着呢,可没想到赚钱如此容易。
安然这丫头简直就是财神啊,也不知她哪来的这些主意,不费事,还能赚大钱,如今雅舍赚的比之前翠园还多,这么下去自己岂不成了大燕最富裕的郡王,这腰里有钱的感觉就是好啊。
岳锦堂手里拿着账本子,兴奋的手都哆嗦,却一抬眼瞧见狗子手里拿着粽子进来,不免有些馋:“谁包的粽子?不还不到端午吗。”
狗子:“我师傅包的,说师爹想吃,就包了……”
狗子话还说完眼前已经没人了,狗子愣了愣,看了眼自己手里的一串粽子,自己貌似忘了告诉郡王殿下,自己之所以来雅舍,就是送粽子的,两位师伯,跟郡王殿下,乃至雅舍上上下下的伙计,厨子都有份,倒是翠园这会儿可没了。
岳锦堂风风火火的赶到翠园的时候,梅大正把最后一口粽子吃进去,其实,梅大也不是喜欢吃粽子,就是这一到端午,不免勾起了些许旧事。
想起当日跟小媳妇儿在水边遇上的时候,小媳妇儿貌似正是要掰苇叶回去包粽子,然后,两人就有了误会,以至于后来自己差点儿没淹死在那个水坑里。
不过,如今想起那天夜里小媳妇儿脱了衣裳,纵身一跃便跳入水中的样子,还有些后怕呢,当时把自己吓的魂儿都没了,想都没想就跟着跳了下去,然后被小媳妇儿救了上来……
这些事,说起来都是因端午节掰粽子叶开始的,故此,这眼看到了端午,就忍不住怀念起来,以至于安然发现梅大不大对劲,便问了一句。
梅大自然不敢明说,便推说想吃粽子,于是安然就叫人去买了粽子叶回来,包了一上午粽子,留下几个梅大喜欢的馅儿,其余都然狗子送去了雅舍。
两口子这会儿正在东园临水的小亭子里乘凉吃粽子呢,不想,岳锦堂却跑了来,一进来二话没说就奔着桌上的小篮去了。
看见只剩下了半篮子吃过的粽子叶,不禁颇为失望:“我说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吃粽子也不想着本王。”
安然眨了眨眼:“不是让狗子给你拿过去了吗?”
岳锦堂愕然:“你说狗子把粽子送雅舍去了?”
安然见他一脑门子热汗,显然是马不停蹄跑回来的,眼珠转了转,想明白事情因果,忍不住扑哧一声乐了。
梅大也跟着笑了一声,岳锦堂郁闷的道:“你两口子真不厚道,这大热的天,本王从西郊跑回来容易吗一口粽子可都没吃着。”
梅大:“你再回去不就得了。”
岳锦堂:“你当我傻啊,就雅舍那帮馋鬼,这会儿估摸连粽子毛都没了,本王回去吃粽子叶不成。”却眼巴巴盯着安然手边儿的一个白瓷冰纹小碗:“这是什么?瞅着就凉快。”
安然知道以岳锦堂的性子,只让他看见了,就必然会进他的嘴,索性直接递给他:“红豆沙冰,消暑的。”
岳锦堂眼睛一亮,刚要伸手去接,不想半截让斜刺啦伸出的一只手截走了:“梅兄,你至于吗,不就一碗红豆沙冰吗。”
梅大懒得跟他废话,把自己跟前塞到他手里,岳锦堂顿时眉开眼笑的吃了起来。
梅大把自己手里的递还给安然,安然忍不住抿嘴笑了一声,这男人有时真幼稚的可爱,自己跟前的这碗红豆沙冰,可还没动呢,这家伙就吃上味儿了。
一碗沙冰刚吃了半碗,仆妇过来道:“明月先生到访。”
安然愣了愣,忙跟梅大迎了出去。
这一到前头见除了明月先生还有个十一二的小子,忽想起上回梅先生提起让自己收徒弟的事儿,莫非是这小子?
低着头不言声,也就安然进来的时候,匆匆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看上去颇有些内向,身上的衣裳补丁摞着补丁,却洗的极干净。
让着明月先生坐下,上了茶,安然方道:“先生此来,莫非是上回您说的收徒之事?”
明月先生一指那小子:“他叫沈越,说他你们大约不知道,他爹在苏州却有些名气,城西的筷子沈,就是他爹。”
筷子沈?安然不禁看了这小子一眼,筷子沈她是听过,不是在苏州,而是在齐州,梅先生的梅园里收着不少好东西,有古董,有瓷器,这些都不新鲜,安然却还发现了一套筷子。
光滑的乌木,筷子头有烫银的纹路,仔细瞧,会发现是仕女图,且十二根筷子,没一根的仕女图都不同,细致到衣裳的纹路,以及耳坠的形状,当日安然便颇为震惊。
梅先生说这是出自苏州筷子沈之手,乃是明月先生赠与他的礼物,这颠来倒去的,筷子沈的儿子怎跑来跟自己学厨艺了?
明月先生知道她的疑惑,叹了口气:“筷子沈的手艺,不用说,只要江南没有不知道的,可这名声大也没用,这做筷子是个受累不讨好的活儿,虽说家家都使,却不是个能养家的营生,偏生这小子的爹是个万事不求人的性子。
本来指望这个营生,日子就不好过,年前偏又病了一场,借了人家的银子换不上,生让人赶到了大街上,若不是碰巧老夫正好遇上,还不知他们一家子如此艰难呢,可惜了这份好手艺。
如今安置在了城外的崇元寺里,这孩子的娘听见说老夫识得你这丫头,便托付老夫,想让这孩子跟着你学厨子,将来也不至于挨饿,人老夫今儿带来了,你瞧着收不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