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应说是鲜,应该说,是一种独特的味道,介于甜咸之间,加入其中,更衬托出了素馅的鲜味,安然把包子掰开自己仔细看了看,不禁点点头,初一看便有不下十种馅料,莫说这街面儿上摆摊卖的素包子,便是那些大酒楼里的素馅儿也远远不及。
如此说来,五文倒卖的便宜了,怕那老人家赚不几个钱,而安然最好奇的,莫过于这馅儿到底是何人调出来的,里头这种奇怪的味道究竟是什么东西?
想着,转身往巷口而去,柱子一愣:“姑娘您走差了,前头才是呢,这么走可又回去了。”
安然道:“就是回去,我去寻那卖包子的。”说着已经出了巷口。
柱子挠挠头,看了看手里的包子:“不是都买了吗,还去做什么?”把剩下的包子塞进嘴里,忙追了出去。
安然到的时候,包子摊儿仍没几个主顾,便有上来想买的,一问价儿也跑了,大热的天守着盘火蒸包子,老人家脸上的汗水直往下滴答。
许是年纪大了,眼神记性都不大好,安然过来,老人没认出是刚买过包子,忙招呼了一声:“姑娘买包子吧,别看是素的好吃着呢。”
“大娘,我刚买过了。”
老人家仔细瞅了瞅安然,半天才认出来,抹了把汗:“姑娘莫怪,我这年纪大了,记性不大好,姑娘怎么又回来了?”
“大娘,我想问问您这包子的馅儿是谁调的?”
大娘笑了起来:“姑娘原是问这个,这包子馅儿是我家老头子调的。”
安然点点头:“那您能不能告诉我,这包子馅儿里甜丝丝有些咸的东西是什么?”
老人迷糊的摇摇头:“这个,姑娘可把我问住了,不瞒姑娘,我也就能看着火,和面整包子,至于这包子馅儿里有什么,我可不知道,得问我家的老头子才行,姑娘若不着急,等我卖了这些包子,跟我家去,我家不远,就在前头城根儿底下的桃李村。”
安然想起今儿是来找安子和的,这会儿不定安志已经叫人找去了,自己若跟老人走了,回头安子和来了岂不扑空,如今他正忙呢,抽出空见自己已是不易,如何还能让他扑空,便道:“今儿我还有些旁的事儿,改日必然登门。”
说着,看了看蒸出来的包子:“这些包子我全要了。”
老人忙道:“这么多包子,姑娘得吃到什么时候啊,姑娘不必跟我客气,我家那老头子虽性子有些古怪,倒不是个抠门的,姑娘只管来问,老头子若不告诉你,我就把他赶出去。”
不想老妇人的性格如此可爱,安然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是我自己吃,是给我家里的人,我师傅喜欢吃素,嘴又挑,您这包子的素馅儿调的好,想来对他老人家的胃口,买些回去孝敬他老人家的。”
老妇人:“就算给你师傅,他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些啊。”
“大娘放心,我家里人口多着,这点儿包子还一定够呢。”说着拿出荷包数好钱递给她,把包子装在自己的竹篓里,柱子忙接了过去,两人这才辞别卖包子的老人往青竹巷去了。
刚到巷子口,正遇上安子和骑马过来,安然愣了愣,还没见过他骑马呢,以往不是走着就是坐马车,这会儿见他骑马真有些新鲜,也不得不承认,骑在马上的安子和颇有几分英姿飒爽,也仿佛多了分隐隐的霸气。
安然不觉有些怔,安子和看见她,勒住缰绳跳下来,紧几步过来,看着安然的神色颇有些惊喜的意思:“今儿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这一近了,便闻见一股冲鼻的酒气,安然不禁皱了皱眉,小手扇了两下,嫌弃的不行。
安子和笑了起来:“就数你这丫头事儿多,不过有桌要紧的客人,推脱不过,陪着吃了两盏酒罢了,就被你嫌弃了,一会儿进去叫墨童给端碗醒酒汤就是了。”说着,瞟了柱子一眼,见他拿着安然的竹篓,脸色有些沉:“这小子是谁?”
安然不禁有些好笑:“亏你还是大管事呢,竟连自己的伙计都不认识。”
安子和:“你说这小子是安记的伙计?”
安然见柱子有些傻呆呆的,只顾盯着安子和看,心说,关键时刻,这小子的机灵气怎么没了,咳嗽了一声:“柱子,这是你们安记酒楼的大管事。”
柱子猛然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刘,刘,刘柱给大管事请安。”
安然给他吓了一跳,却听安子和淡声道:“起来吧,不用如此。”
等他哆哆嗦嗦的起来,打量他几眼:“你是城东的?”
柱子忙点头:“是,小的是城东酒楼后厨打杂的伙计刘柱,小名柱子。”哆哆嗦嗦说的却极为详细。
安然见他如此怕安子和,不禁摇摇头,安子和摆摆手:“这儿没你什么事儿了,回去当差吧。”
柱子应着就要走,安然生怕他回去又要受罪忙道:“且慢。”回身跟安子和道:“我买了些素包子,想给我师傅送些回去。”
安子和顿时明白过来,却笑道:“你师父的嘴可刁,这街面上的包子想来入不得他老人家的嘴。”
安然:“今儿这包子不一样,便我也调不出这样的鲜香的素馅儿来,可称极品。”
安子和挑挑眉,看着她笑了起来:“能让你这丫头服气,可不容易,看来是不凡,我尝尝。”说着要去拿包子,安然拦住他,把手里的布包塞给他:“这儿给你留了,那些就给我师傅师兄送去吧。”
安子和高兴起来,点点头:“算你这丫头还有点儿良心,不过柱子不是府里的人,只怕进不去。”想了想:“你把包子拿回去交给安志,让他送回府里就是。”柱子忙点头,提着竹篓一溜烟跑了。
安然不禁道:“刚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竟好像后头有鬼追他似的。”说着,狐疑的打量安子和一眼:“平常倒是没瞧出来,原来大管事如此威风,小伙计见了你,都怕成这样。”
安子和笑道:“你别当我听不出来,你这是讽刺我呢,行了,不过一个伙计罢了,说他做什么,倒是你,今儿怎想起我了?怎么过来的?庄子离这儿可不近,若是走,怕要大半天才能到。”
安然看了看他:“听你这话音儿是不乐意我来找你了?”
安子和没辙的道:“你这丫头好刁的嘴,没瞧见我这嘴乐的都快咧脖子后头去了吗,还让我怎么乐意。”
安然仔细看了他两眼,果见一脸笑意,目光灼灼望着自己,竟仿佛有千言万语,未能宣之于口一般,在这样的目光下,安然忽觉双颊有些烫热,忙别开头:“半道搭了牛车,倒也便利。”
安子和见她不敢看自己,不觉低笑一声:“往后再想出来,只管跟安远知会一声儿,别院里的马车巴巴闲着,让人送你进城,也不费什么事儿。”
安然摇摇头:“我一个小丫头如此却不妥,你不用担心,这一路常有牛车来往,方便的紧。”
两人说着话进了大门,并未进后头藏书的小院,而是在前头穿堂间坐了,安然坚持如此,后头小院存的那些书,不说价值连城,也差不多,且满满书香,若在里头又吃又喝的,岂不糟蹋了。
更何况这穿堂前后打开,四下通透,格外凉快,倒比里头的小院强的多,中间放了张八仙桌,墨童出去了一会儿,端了碗醒酒汤来。
安然一看清汤寡水,尝了一口,差点儿没吐出来,简直就是刷锅水,真难为怎么做出来的,墨童满脸通红:“那个,我再去做来。”
安然叹了口气:“还是我去吧。”厨艺这个东西,若是不开窍,便做多少遍也一样。
到灶房看了看,倒不怪墨童,想来这里不怎么开火,没什么食材,调料也没几样,如此匮乏,自然做不出好吃的醒酒汤。
安然想了想,见有上好粳米,便淘洗干净,放到小砂锅里熬米粥,趁着这功夫把包子放到锅里,点了些油,煎的两面焦黄,米粥也差不多熬好了,撇了上头的浓米汤出来,盛在碗里,把煎好的素包子找了个盘子放好,端了出去。
安然出去的时候,安子和已经挪了地方,大概是吃多了酒,这会儿正靠在窗下的榻上,闭着眼假寐。
安然撇撇嘴,还说只吃了两盏,就这股酒气,没有一两壶都不可能,安然把包子跟米汤放在桌子上,过去叫他:“安子和,安子和……”
叫了几声不见他睁眼,便伸手推了他一把:“安子和吃包子了。”手刚挨到他,就给他一把抓住,他睁开眼看着安然,眼里有些迷蒙的醉意。
安然一惊,忙挣开他,往后退了一步:“你吃不吃,不吃我可走了。”
安子和叹了口气:“你这丫头是叫爷吃饭呢,还是催命呢。”说着下来坐到桌子前看了看,指了指米汤:“这就是你给我做的醒酒汤,倒是不知米汤也能醒酒。”
安然心说,不知道那是因为你孤陋寡闻,米汤里含有多种糖跟维生素B族,有调和解毒醒酒的功效,这是林杏儿跟自己说的,哪会有错。
不过,这些跟安子和没法儿解释,见他一脸嫌弃,不禁有些恼起来:“你不喝拉倒,我倒了去。”说着就要拿米汤,却被安子和先一步端起来,喝了一口:“谁嫌弃了,你这丫头的脾气越发急躁,我不过说了一句,就要翻脸,行了,别气了,莫说米汤,就是你说砒霜解酒我也照喝不误。”
安然忍不住笑了,白了他一眼:“吃你的吧。”
安子和见她笑了,方才拿起包子吃了一口,不禁挑眉。
安然看着他:“如何?我说的没错吧。”
安子和连着吃了几个包子才道:“这素包子倒让我想起了金陵府建业寺的素斋了,听人说,那建业寺如今的素斋已大不如前了,之前有一位僧厨端的好手艺,最善做素斋,一瓜便可做十数佳肴,可见厨艺精湛,可惜后来不知下落,因有些疯癫,外头的人也称他疯僧。”
疯僧?安然喃喃低语。
如今这里厨艺菜系大概只分南北,到了现代,却已分的极细,四大菜系之后是八大菜系,后来又有十大菜系,十大菜系里,其中一个就是寺院菜,也叫斋菜,福菜,本来是寺庙里款待香客的素食,后来发展起来,成了一个单独的菜系,所以,论素食做的地道,当属寺院菜了。
忽听安子和道:“今儿这素包子的确难得,我吃了几个都未吃出里头放了多少种馅料儿。”
安然点点头:“我吃着至少有十种,馅料我倒是差不多都能猜出来,只有一样,你吃没吃出来,有种甜咸之间的味道,虽不知是什么,却中和了其他十几种馅料的味道,方才能吃出一种独特鲜香来。”
安子和又吃了一个摇摇头,见她仍托着腮帮出神的想着馅料,不禁道:“不过一个素馅儿罢了,哪值得如此费神,回头寻了那卖包子的问问就是。”
安然想起那老妇人的可爱性格,点点头,见安子和喝下米汤,酒意散了一些,便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听说冀州府的厨艺大赛要开了。”
安子和却笑了起来:“我还当你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研究你的厨艺呢,原来也知道这个。”
“是寿叔跟我说起才知道原来还有厨艺大赛。”
安子和目光闪了闪:“莫非你想报名?”
安然摇摇头:“寿叔说,这是为了选御厨的比赛,师傅厌倦皇宫里的尔虞我诈,都不许两位师兄提过去的事儿,若我参加厨艺大赛,师傅还不气死,更何况,我是安府的丫头,怕也没资格参加吧。”
见安子和不说话,不禁问了一句:“你可知道五年前京城的御厨比试出了何事?以我师傅的厨艺怎会输给那个什么韩子章,还断了手腕子?”
安子和摇摇头:“五年前的事儿,我也只是听说过一些,底细却也不知。”
安然不免有些失望:“那你可知道哪个韩子章是什么人?厨艺如何?”
安子和点点头:“这个我倒是知道,说起来,这御膳大厨再风光,归根结底也是厨子,只要是厨子就分南北两派,你师傅是南派,而韩子章便是北派,这厨艺的南北之争由来已久,因你师傅在御膳房多年,并被誉为天下第一厨,南派一时风光无俩,以至于各个酒楼都雇南派厨子,北派厨子连糊口都难,直到韩子章胜了你师傅,到如今,北派才跟南派将将持平,所以,你师傅跟韩子章的比试并非两人之争,而是代表着他们身后的南北两派,韩子章的厨艺虽承袭于北派,却曾在江南十数年之久,钻研厨艺,取南北之长,手法已不是一个北派能界定了,虽是北派,却也精于南菜,跟你师父的厨艺可说不相上下,如今更取代你师傅成了天下第一厨,我们冀州府的厨子多是北派,只有知府大人府上的陈二狗跟你师傅属于南派,陈二狗如今倍受知府大人礼遇,可见虽韩子章得了天下第一厨的虚名,北派却让略逊一筹,你也不用为你师傅鸣不平了。”
安然摇摇头:“不是因为师傅,我只是觉得,若是为了争这些虚名而比赛厨艺,实在没什么意义,厨艺大赛的目的不该如此。”
“不该如此,还赛什么?”
“厨艺本就不应有南北之别,做菜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能让吃的人感觉愉悦,这才是一个厨子应该做的,而不是为了争名夺利,为了当上御厨光宗耀祖,若厨子的目的都如此,便做出来的菜肴再美味,精致,也失去了它该有的意义,民以食为天,厨艺不是为了取悦一个人,而是天下所有的人,若拘于南北之争,便更狭隘了。”
安子和深深看了她,良久开口道:“这就是你想出去的原因。”
安然点点头:“别说这个了,如今还没影儿呢,说说冀州的厨艺大赛,我来找你,是想劳烦你能不能给我安排个位置,不用太好,也不用坐着,只要能看见做菜就成。”
“你还真是魔怔了,想当一辈子厨子啊。”
“我本来就是个厨子。”
安子和笑了起来:“行,以后你当厨子,我当掌柜的,赶明儿咱俩一起闯天下去,说不定能开个天下第一的馆子。”
安然摇摇头:“哪有什么天下第一,我只想……”后面的话安然没说出来,只想把安记食单补充完整,让自己的厨艺有所进益,之后呢……
之后安然没想过,也不想去想,更不能去想,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之后还能做什么?
安然把酱汁儿刷在鱼上,闻着烤鱼的香味,看了眼旁边的男人,忽生出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迷茫,这是哪儿?自己是谁?旁边提着坛子喝酒的男人又是谁?
安子和喝了一口酒,抬头看了看,天上一轮皎月,周围繁星如斗,眼前一泓碧,水幽幽荷香,还有旁边的小丫头,清清淡淡的装扮,衣裳是安府丫头最普通的衫裙,小脸上不是半点脂粉,身上更无一样首饰,满头青丝也只梳了一条麻花辫儿,如此简单,却丝毫也不寒酸,坐在荷塘边儿,整个人就如荷塘内月光下的白莲,清绝如许,让他忍不住把视线一再落在她身上。
这样的夜色,这样的荷塘,这样的小丫头,有那么一刻,他竟希望永远这么下去,不过,他不喜欢她现在的神情,很远,太过缥缈,仿佛不属于这里,不属于他……
想着,伸手过去,本来想摸摸她的脸,半截却改了,拽了拽她的辫子:“小丫头想什么呢?”
安然回神,把烤好的鱼递给他,安子和接过咬了一口:“你放了什么?”
安然指了指不远处的一蓬植物:“这个。”
安子和笑了起来:“你倒是会就地取材,这香茅种在这里,本是为了驱蚊虫,不想却被你用来烤鱼。”
安然歪歪头:“若不是你这个大管事提议,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在这儿烤鱼,更何况,这鱼还是荷塘里的,你就不怕被人知道告诉大老爷?”
“我还以为你这丫头的胆子比天大呢,原来,也这么没用,放心吧,入了夜,这边不会有人过来的,而且,不过烤个鱼,又不是把别院点了,便大老爷知道也无妨。”
见安然把他的短刀丢过来,不禁道:“你这丫头还真是挑剔,我这把弯刀虽不如你的匕首,却也不差,你就这么瞧不上眼。”
安然摇摇头:“那匕首是我大师兄给我的见面礼,意义不同,而且,是我大师兄一直用了这么多年的,到我手里不过几天就丢了,若我大师兄知道,一定以为我不珍惜。”说着,白了他一眼:“那天要不是你捣乱,我已经把匕首捞上来了。”
却发现安子和定定望着她:“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你的水性很好。”
安然点点头:“水性好怎么了?”忽然想起什么:“你不会也以为我是鬼上身吧,你怕不怕,没准我真是鬼呢。”
安子和却笑了起来:“便你是鬼爷也不怕,爷收了你,让你不再作乱。”说着,从怀里拿出个东西来递给她。
安然愣了愣,竟是自己的匕首,顿时大喜:“怎么会在你这儿?”
“自然是我下去捞上来的。”
安然才不信:“就你,下去就成坛子了。”
坛子?安子和失笑:“你这丫头的嘴真毒,好歹我把匕首给你捞了出来,你难道不该谢谢我?”
“好,谢谢你,伸手。”
安子和真伸出手,安然把一个莲蓬放到他手里:“借花献佛请你吃莲蓬。”
安子和笑了起来:“小气的丫头。”却也一颗颗剥着吃了起来。
安然忽想起一事:“你还记的柱子吗?”
“柱子?你说的是白天的伙计?好端端提他作甚?”安子和听她提起柱子,下意识有些不爽,脸色也有些沉。
安然:“你别看他是个打杂了,却是个可造之材。”
安子和挑挑眉:“莫非你又想收徒弟了?”
安然摇摇头:“当日收德福,也是机缘巧合,我自己还未出师呢,再收徒弟岂不误人子弟,只我当初去城东的时候,叫柱子给我帮了几天厨,如今我不在了,柱子的日子便不大好过,我今天看见他手上都是伤,若再这么下去,怕要废了。”
安子和自然也知道后厨这些龌龊,对于老孙头的性格,更是早有不满,只不过厨艺大赛在即,却不好动他,老孙头的手艺虽说在大燕排不上号,在冀州府却也数得着,不过,那个柱子……
一想到那小子跟在安然身边亦步亦趋,满眼崇拜的样儿,安子和这心里就不爽快,想了想道:“城南的大厨程老三倒是有意收徒,回头把他调去城南,跟着程老三吧,不过,能不能让程老三入眼,就要看他的本事了。”
安然一喜,无疑,想锻炼厨艺还是在酒楼里更合适,自己先头想让柱子来别院,也是没法儿,如今安子和既然把他安置在城南,自是最好,安然相信,以柱子的悟性跟天份,若能遇上个倾囊相授的好师傅,成材指日可待。
忽见安子和把酒坛子递了过来:“这是三十年陈酿花雕,南边过来的,你尝尝,放心,不会醉。”
安然急忙推开,开玩笑,上次的教训她可还记着呢,这辈子都不会再碰酒。
安子和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儿,不禁笑了起来:“你这脸色,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给你的是砒霜呢。”却也不再勉强她。
之所以给她酒,是忽然觉得,自己喜欢的也想让这丫头试试,她不是安然,却也是安然,有时连他都糊涂了,但却异常清楚,自己喜欢的是眼前的丫头,应该说,越来越清楚也越来越稀罕。
烤鱼之后,安子和再一次消失了,安然在别院里清闲非常,大老爷不在,苏夫人也走了,别院没有可伺候的主子,安然彻底闲了下来。
白天日头大,便在自己的小院里鼓捣吃食,别院有个冰窖,作为大厨,弄几块冰还是不难的,弄了冰敲碎,配上些水果糖霜做成刨冰,能把别院的小厮们馋死。
偶尔兴致来了,做几样冰阵甜品,叫人给别院的大管家安远送过去,拉拉关系,还有寿叔,隔三差五总会给他做些小点心之类,让他拿回去给家里的孩子解馋,毕竟都是自己的上司,短时间内自己还得在别院混,跟上司搞好关系是必须的。尤其,安子和说过,他跟别院的大管家安远颇有交情。
安然的小技巧让她的人缘变得超好,至少比安府里好太多了,自己想弄点儿什么新鲜食材,不用说就会有人送过来,对于她摘荷塘里的莲蓬荷叶,都当没看见,让安然的日子过得异常滋润。
炎热的六月不知不觉就过去了,进了七月就快立秋了,别院临山靠水,本来就比城里凉快,入了秋就更不用说了,一早一晚都有些冷嗖嗖的。
安子和仍旧神出鬼没,有时好几天不见人,有时会忽然出现在她的小院里,让她做些吃食解馋,说酒楼的厨子不如她的手艺好,这句话不管真假,都取悦了安然。
安然发现,自己其实也是个大俗人,喜欢听好听的话,而安子和仿佛拿准了自己的性子,嘴甜的不行,发展到后来,只要他来,自己就会依照他的要求做几样吃食,有时简单,有时复杂,端看自己当时的心情。
安子和的嘴很刁,稍微有一些不对劲儿都能尝出来,渐渐安然发现,安子和虽不是厨子,却是个内行,什么菜?什么口?火候如何?需要什么配菜调料?都一清二楚,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
安然也乐的让他挑刺,厨子最不怕食客挑刺,若都是夸好,反而不会进步。
进了七月,还有一个利好的消息,就是今年冀州府的厨艺大赛,地点定在了安家的别院,就在荷塘一头花园的空地上。
如此一来,别院的清静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忙乱,不知谁挑的日子,大赛的日子定在七月七,荷塘一头有一大块空地,听寿叔说,原本来打算种桃树来着,后来大老爷说若种了桃树,便挡住了荷塘,春天还好,入夏却少了观荷的乐趣,反而不美。
一时也想不起种什么,就空到了现在,正好当做厨艺大赛的现场,对面便是敞亮的荷香榭,到时候冀州府的知府大人通判大人还有名仕们,坐在荷香榭里,一边儿观荷,一边儿品尝美食,也是一大乐事。
安然对于古代的厨艺大赛颇为好奇,对于赛场定在别院自然万分欣喜,如此一来,自己随便寻个位置都能看见大赛现场。
还没进七月别院就开始忙活了,搭建席棚,盘火灶……各种食材无论南北,源源不断运到了别院内。
安然听寿叔说过,此次大赛所有食材均是安府置办的,让安然再一次领教了安府的惊人财力,不过,怎么只有六盘灶,难道只有六个人比赛?这算什么厨艺大赛?疑惑之下安然问了安寿。
安寿笑道:“前头在冀州城已经比过几场,这六个人是胜出的,才有资格进入咱们别院,最后比试三场,三场之后决出前三,便是冀州府今年推荐入京的名额,一开始可是好几十个厨子呢,真要都来咱们别院还不乱了套啊,不过,这最后一场至关重要,来的贵客也多,咱们知府大人,苏通判,冀州府有头有脸的人,差不多都来齐了,还有通判大人的夫人也来了。”
女眷就苏夫人一位,可见这位夫人的确是个爱热闹的,携眷出席的也只有苏大人一位。
虽说忙乱却跟安然没太大关系,这几天安然本还想寻安子和问问,六位大厨都有谁?却一直见不着人,想来他一个大管事需调度各处,正忙着也就算了,反正到时候就知道了。
心里想着厨艺大赛,安然这几天觉都不踏实,到了七月初七一早,刚说早些过去寻个妥帖的地方,一会儿好观看比赛,不想师傅跟大师兄来了。
安然高兴的不行,这一晃可有一个月不见师傅了,忙上前扶着师傅进了自己的小院,招呼大师兄也坐,倒了茶来:“师傅怎么来了?”
大师兄笑道:“冀州的厨艺大赛,怎能没有师傅。”
安然恍然,可不嘛,在这冀州府无论厨艺还是资格,她师傅都是绝对的头一份,毕竟是厨艺大赛,知府大人,大老爷,苏通判这些人不是当官就是做买卖的,即便懂些,到底不是内行,这厨艺大赛的评委,若没个举足轻重的内行坐镇,岂不成了笑话。
老爷子看了看她的小院,点点头:“这里倒是比府里清静。”
安然想起上回的素包子:“师傅,上回的素包子您老人家可喜欢?”
大师兄接过去:“岂止喜欢,师傅吃了包子之后,折腾了好几天素馅儿呢。”
安然忙道:“师傅调出来了?”
老爷子摇摇头:“那个素馅儿不一般,我调了几天,总觉得差些什么,却又不知差在何处,到底老了,我这次来也是想问问你,在哪儿买的包子,那素馅儿的味道,倒让师傅想起了一个故人,师傅想了很久,能调出这样的素馅儿,除非是他绝无可能有第二人。”
安然刚要问是谁,就见安寿急巴巴的跑了进来:“我说老爷子,您可真稳当,那边儿几位大人可都入席了,就等您老了。”
老爷子哼了一声:“既到齐了,等我做什么。”
安寿抹了把汗:“您这话说的,没有您坐镇哪成啊。”
老爷子不大痛快的站起来:“抢孝帽子呢,至于这么着急吗。”说着,却也站了起来。
安寿忙上前扶着,老爷子看了看安然:“丫头,你跟我过去瞧热闹吧。”
安然忙摇摇头:“师傅,您坐的可是评委席,我在您旁边不合适。”
大师兄想起她跟大老爷前头的事儿,低声道:“师傅,席上人多,又有些远,倒不如在下头看的真切。”
老爷子这才点点头,板着脸去了。安然不禁好笑,师傅不喜厨艺大赛,估计会格外挑剔,别人安然不知道,就师傅这关却难过。
安然等师傅跟师兄走了,才出去,本想寻个近处的山石洞子看,不想自己先头看好的石洞,如今都是人,在别院待了一个多月,都没发现原来别院有这么多人。
安然转了一圈也没找着合适的地儿,正着急,忽身后有个人唤了她:“安姑娘。”
安然回身见是苏夫人跟前的婆子,那婆子给安然见了礼:“我们夫人叫老奴来请姑娘,说有日子没见姑娘,正好可以说说话儿,姑娘快跟老奴去吧,夫人还等着呢。
安然倒是高兴了,这时候苏夫人找自己过去,哪是为了说话,怕是想让自己跟她一起看比赛呢,倒正合了自己的心意,便跟着婆子去了。
荷香榭旁边不远有个八角小凉亭,叫沁芳亭,因只有苏夫人一个女眷,正好安置在此处,离着荷香榭不远,却也不近,能瞧见荷香榭里的人,却听不见说话。
安然一进凉亭就愣了一下,亭子里却不止苏夫人,还有上次见过的崔诚之,仍是那个装扮,只不过……
安然却注意到他手上的扇子又换了一把,这一把恐比上一次那把更难得,可见这位绝对是位富家大少,却怎么装的如此低调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