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正惊愕间,就听噗通一声,安子和竟跳了下来,接着,安然就发现这男人竟是旱鸭子,两手在水里胡乱扑腾着,脑袋忽上忽下。
安然刚要过去救人,忽然警醒,安子和不会是糊弄自己的吧,这男人狡诈非常,身手也不差,难道不会凫水。
这么想着的功夫,就发现安子和已经沉了下去,安然又等了一会儿,估摸到了闭气的极限,仍不见他上来,心里才慌了,真要这家伙淹死在这儿,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更何况,即便安子和再可恶,到底是人命,自己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溺死,一个猛子扎了下去,亏了今儿月亮大,月光照进水里,勉强能看见,找到他,费了吃奶的力气才拖到坑边儿上。
安然的力气也差不多用尽,刚想喘口气,却发现不对,安子和直挺挺的躺在那儿,脸色在月光下惨白的吓人,仿佛死人……
安然忙过去,手哆哆嗦嗦探到鼻子下,吓了一跳,也来不及细想,左右看了看,见旁边是个斜坡,用力把他拖到斜坡处,翻过去,让他爬着,头低脚高,按压后背控水,见吐了些水出来,才把他翻过来,拿自己的包袱垫在他的后脖颈处,板着他的头微微扬起,捏着他的鼻子开始做人工呼吸。
感觉他渐渐有了呼吸,摸摸胸口,心跳虽缓好歹是恢复了,终于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脱力,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抬手忙抹了把额头,竟出了一身汗,夜风过来,冷的打了个激灵。
挣扎着起来,从包袱里找了干爽的亵裤肚兜换上,又把衣裳拿过来套上,收拾停当,终于暖和了些,却瞥见地上的安子和,浑身湿哒哒的,不禁叹了一口气,自己跟这家伙莫非是前世的仇家,怎么到哪儿都躲不开了呢。
捞个匕首都能发生这种意外,不会凫水往坑里跳给屁啊,充英雄也没这么冲的,落到最后还的自己救他。
安然万分不情愿的过去,扒他身上的衣裳,外头的长衫,中衣,鞋,袜子,脱到裤子的时候,安然略迟疑之后放开了他,四处扫了一圈,发现那边儿还留着些柴灰,上头是安子和那天搭的简易烧烤架,旁边还有他找来的不少干柴,正好省了安然的事儿。
寻了些麦草把火点了起来,湿衣服搭在上面,又去抱了几抱麦草,铺在地上,把安子和拖到火边儿上,盯着他发了会儿呆,琢磨这荒郊野外的,要是把他丢在这儿,会不会太不人道了。
正想着,忽见他动了一下,安然下意识往后挪了挪,这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人,虽然救了他,自己可也不想成为东郭先生。
见他坐了起来,直愣愣盯着自己,那目光真有些瘆的慌,不禁道:“你,你看我干什么?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恩将仇报是小人行径,你……”安然话没说完,就觉眼前人影一晃,来不及反应,已被安子和紧紧抱住。
安然吓了一跳,心说,自己还真是好心被雷劈,这家伙刚醒过来,就想对自己耍流氓,挣扎几下没用,发现这男人抱的死紧,力气更是大的吓人,两只胳膊钳的安然都有些疼:“你放开我,再不放,小心我再把你踹下去……”
刚说完就听安子和开口了:“有什么事儿想不开,值当跳河寻死。”声音有些虚弱,却透着急切的怒意,仿佛低吼。
安然愣了愣:“谁跳河了,我看是你寻死还差不多。”说着,用力挣开他,快速挪远警告的看着他:“你要是再过来,我真一脚把你踹下去啊。”
安子和盯着她看了良久,方道:“你不是寻死?”
安然翻了白眼:“拜托,你有点儿常识成不,我要是真想跳河哪儿不成啊,非大老远跑城外来做什么,更何况,我活还活不够呢,干什么寻死,倒是你,不会凫水刚才逞什么能,还得让我救你,你知道你自己多沉吗。”
安子和其实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跳下去的,看见她跳进去,没顾上想自己会不会凫水,便跟着跳下去了,这的确不是自己的性格,不过,这丫头是不是太不识好歹了,自己这么不畏死的去救她,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这是对待恩人的态度吗?
想着,脸色沉了沉:“我是去救你。”
安然翻了个白眼:“救我?算了吧。是我救你还差不多,劝你一句,以后要是再想不开,打算跳河,挑个没人的地儿,死在这儿可要连累我的,到时候官府追查下来,不知道你是跳河自杀,还以为是推你下去的呢。”
安子和不想她如此牙尖嘴利,气的直哆嗦,指着她说不出话来,半天方咬着后槽牙挤出一句:“爷不跟你个小丫头计较。”
安然顿觉异常解气,心说,活该,气死你,谁让你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跑过来找气呢。忽瞥见他要脱裤子,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安子和却乐了:“还能作什么?脱裤子啊,这裤子湿了,贴在身上不舒坦。”
安然忙道:“不,不许脱。”
安子和更笑了起来,眨眨眼:“怎么?这会儿知道害臊了,刚是谁给我脱的衣裳。”
安然脸有些红:“那,那是为了救你迫不得已,跟现在不一样,你好歹也是个读书人,总该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吧。”
安子和呵呵笑了起来:“这会儿说男女授受不亲,是不是晚了点儿。”见安然要恼,才道:“要不你给我找条裤子换了,不然,我只能光着,湿衣服穿久了,可是要受寒的,我可不想落个病身子。”
安然咬了咬牙:“我哪有你能穿的裤子?”
安子和挑挑眉:“那就没法儿了。”说着,伸手要解自己的裤带,安然忙道:“慢着,我想想法子。”
低头找了找,瞥见自己的包袱,一把抓了过来,把里头的东西拿出来,袱皮丢了过去:“用这个。”
安子和接在手里,抖开看了看,异常嫌弃:“你让爷拿包袱皮当裤子?”
安然没好气的道:“非常时期凑合吧,不然,那边儿有麦草,你选择一个,要不,就继续穿湿的。”
安子和看了看旁边的麦草,觉得还是包袱皮靠谱些,瞅了安然一眼,目光闪了闪:“你是打算看着我换?”
安然瞪了他一眼,背过身去,过了会儿听见:“好了。”才转过来,略瞟了他一眼,差点儿没笑喷了,碎花儿的包袱皮被他裹在腰上,斜斜打了个结,看上去颇有些滑稽。
安子和见她笑了,没辙的摊摊手:“这样行了吧,你不用躲那么远,我又不是狼,还能吃了你不成,往这边儿挪挪,咱们说说话儿。”
安然心说,你不是豺狼是色狼,不禁没往他那边儿挪,反而往另一边挪了挪,两人之间隔着有三四步,才放了心,把包袱里东西翻了翻,翻出两个油纸包来打开,一个包里是烧饼,一个包里是酱头肉,本来是带出来预备晚上饿了自己吃的,如今倒便宜了安子和。
找了几根细木棍担在烧烤架上,把烧饼丢了上去,不一会儿就烤的焦脆,拿下来,安然习惯性抽自己腰上的匕首,摸了个空才想起来,匕首给安子和丢水坑里了,自己今儿来这儿就是捞匕首的,不想匕首没捞上来,倒捞了安子和。
正想着,一把短刀递了过来,是安子和的,刚给他脱衣服的时候,看见腰里别着的,不过,刚没注意看,这会儿安然才发现,这把短刀并不是冀州常见的,刀鞘上纹路古朴精美,刀柄上还镶嵌着两大颗绿松石,配上古朴的刀鞘,奢华又好看,这是一把蒙古弯刀。
安子和见她盯着自己的刀看,不禁道:“这是当年我去草原得的,你喜欢,送给你。”
安然却不领情,把烧饼割开,中间夹了酱肉,连着短刀一起丢给他:“你自己留着吧。”
安子和脸色略僵,运了运气,暗道,这丫头的性子真不讨喜,不过,这烧饼夹肉却实在好吃,烧饼焦脆,头肉酱的味道十足,夹在一起,咬一口恨不能把舌头都吞下去。
吃完一个,颇有些意味未尽,不禁看向安然,见小丫头生怕他抢一般,扭过身子,几口把手里的烧饼塞进嘴里,两个腮帮子撑的鼓鼓的,倒把安子和逗笑了:“放心吧,不抢你的,若因此噎死可不划算。”
安然不理他,努力嚼着咽了下去,拿起地上的葫芦扒了塞,喝了几口,把烧饼夹肉送了下去,看了安子和一眼,自己又喝了几口,才不怎么情愿的把葫芦丢给他。
安子和喝了两口,不知是不是故意,喝完还舔了舔葫芦嘴,伸手递还给她,明明自己刚才喝的时候,根本没碰到葫芦嘴,却也感觉怪怪,不由自主想起刚才给他人工呼吸,别开头,把葫芦丢在一边儿,看到都不想再看一眼。
拨了拨火,抬头望了望,郊外空旷,夜空也比府里更美,幕布一般的夜空铺陈开来无边无际,幕布之上皎月如盘,群星璀璨,仔细看,那些星光拖得长长,像是王母划下的银河。
耳边传来夏虫的叫声,这样的夏夜美丽静谧,让人忍不住沉醉其间,心情大好,安然忽觉就连旁边煞风景的安子和都不那么讨厌了。
他刚才跳下水坑的动作,完全是想都没想就跳了,虽然自不量力,差点儿淹死,却真是为了救自己。
安然如今都不明白,他怎么会这么跳下去,但不可否认,对他的观感转好了那么一丢丢,跟他在野外待着烤火,观星,倒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而且,安然忽然想到这或许是个机会,和解的机会,仔细想想,其实自己跟安子和也没什么深仇大怨,不过就是自己之前干的那些事儿,让他以为自己是个可以随意调戏轻薄的女人,所以做出了些流氓举动。
那天自己也把他踹到水坑里,也算扯平了,只要他不再耍流氓,自己跟他完全可以握手言和,如此,自己就能赎身出去了。
想着,不禁开口:“安子和,我们握手言和如何?之前你轻薄我的那些举动,就算了,至于我那天踹你,其实也是被你逼的,今天我救了你一命,恩怨相抵,咱们也算扯平了,你安子和也不会缺女人的,我就算了吧。”
安子和目光闪了闪:“为什么你算了,难道你不是女人?”
安然侧头瞥了他一眼:“前头我跟大老爷的事儿,你不是知道吗,你那天不也说了,瞧不上我这种丫头吗,既然瞧不上还跟我纠缠什么。”
安子和脸色略沉:“怕不是我瞧不上你,是有大老爷在前,你看不上我一个酒楼的管事罢了。”说着,冷笑了一声:“这些日子府里可都传遍了,说大老爷有意收了你,你都攀上高枝了,哪还会看得上我这样的穷秀才。”
安然不禁皱了皱眉:“这些都是胡说八道,实话跟你说,便是真的,我也不会答应。”
“为什么不应?前头你费尽心思,还因此被发落到了外厨房,不就是为了大老爷吗,如今心想事成愿望成真,还矫情什么?大老爷虽事情多,常出门,对女人却还不错。”
安然冷笑了一声:“何为不错?放到后宅锦衣玉食的养着,兴致来的时候当个玩意儿一样逗逗乐子,没兴致了,面儿都不露,略合心思的,多去几回,不合心思的,丢在一边儿自生自灭,这叫不错?”
见安子和愣愣看着自己,不禁讽刺笑了笑,这男人永远也不会理解自己的想法,这里的男人已经习惯性把女人当成附庸,女人之于他们,是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是可以随意支配的私有财产,甚至,可以随随便便就送给别人,他们根本不会去考虑女人的立场,女人的想法,更谈不上尊重了。
自己跟安子和属于话不投机的类型,干脆别费劲了,反正自己的意思表达了,信不信是他的事儿。
良久,方听安子和道:“谁不是这么过的,怎你就不行,我看那些女人满足的很,从不会觉得这样过日子有什么不好?”
“那是她们,我不是她们,若让我过这种日子,倒不如杀了我更痛快些。”见他一脸深沉,知道他不信,爬床的事在前头摆着呢,也难怪他不相信自己。
这黑历史,只要自己一天不离开安府,就得背一天,想着,不觉苦笑:“你信不信随便,我不强求,反正这事儿跟你也没干系。”
“你是安府的丫头,卖身契压在府里,若大老爷执意要收你,你能如何?”
安然沉默了片刻,低低开口:“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却也没说牛不喝水强按头的理儿,更何况,大不了还有一个死呢。”
安子和脸色一变:“你宁可死也不想跟了大老爷,那之前为什么又做那样的事儿?”
安然叹了口气幽幽道:“有些事我也解释不清,我要说之前干那些事儿的不是我,你肯定不信,若说是我,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呢,不光哪件事,之前所有的事儿,所有的人,我都不记得了,一觉醒来就变成这样了,除了知道我叫安然,只记得自己会做菜,记得一些本能的东西,其余一概不知,至于为什么如此?我也想知道。”
安然如今都想不明白,怎么自己炒着炒着菜就穿越了呢,还穿到这么个从没存在过的世界里。
“你难道还能一辈子不嫁?”安子和的声音有些沙哑,大概是溺水的缘故。
“谁规定女人就必须嫁人,我是厨子,我有手艺,将来赎身出府,凭我自己的本事能养活自己,嫁人做什么,不是找不自在吗。”
安子和忽的笑了起来:“你这丫头还真是异想天开,有道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人伦,偏你例外不成。”
安然点点头“我就当个例外又如何,谁管得着,更何况,跟着大老爷,又算什么女大当嫁,着实可笑。”
安子和听了,忽的笑了起来,笑的颇有些讽刺:“我倒不知,你这丫头是个心大的,莫非竟想着当安府的正经主子不成。”
安然看了他一眼:“正经主子别人稀罕,我却不稀罕。”
安子和:“你也别嘴咬牙硬了,需知,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错过这次机会,将来再若后悔,可来不及了。”
安然看了他半晌儿:“怎么我听着你的话,倒像迫不及待给大老爷拉皮条一样。”
安子和脸色一沉:“什么拉皮条?一个姑娘家,满嘴里说的什么。”
安然冷笑了一声:“我说的可是实在话呢。”
见火要熄了,又添了几颗柴,站起来,摸了摸上头的衣裳,差不多干了,拽下来丢给他,把麦草拢了拢,靠着墙做了窝,靠在上头,闭上眼,打算迷瞪一会儿。
经过这些事儿,安然反倒不怕安子和了,这男人便有些轻浮,却仍算个君子,而且,他若真想对自己干什么,自己睡着醒着,结果都一样,从他那一身纠结的腱子肉,安然就知道,这家伙是个练家子,自己那点儿三脚猫功夫,在他跟前根本不值一提,上次完全是侥幸。
刚闭上眼就听安子和又开口了:“你赎身出去想做什么?找个府里当厨娘?若如此,跟在安府有何不同?”
安然睁开眼:“若能赎身出来,谁还在冀州府待着,自然要出去走走看看。”
“出去?你一个小丫头,能去哪儿,外头乱着呢,不怕强盗,不怕坏人,不怕人牙子把你抓去卖了吗?”
安然摇摇头:“叫你说的,别人难道都不出门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什么。”
“你这丫头倒是心大。”
“我师傅说,心大才能有出息,才能成为真正的厨子。”
安子和端详她良久:“能做出那两道御膳,你的手艺已可媲美御厨,难道还不满足?”
安然摇摇头:“学无止境,饮食烹饪之道亦然,见识是一个好厨子的最基本要求,在府里坐井观天,便能做出一两道御膳,又能说明什么,安府不过方寸之地,外头才天大地大,若拘于方寸之地,再好的厨艺,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难道你还想跟你师傅一样,当一位真正的御厨不成?你可知自大燕开国以来,从未有过一个御厨是女的。”
“那又如何?以前没有,怎知以后就没有,再说,我也并不是想当御厨,只是想出去长长见识罢了。”
“你,的确不是个后宅里关得住的女人,你的心不仅大还野,只不过,你没吃过亏,不知世道艰难,人心险恶,有些事不是你想就能做的。”
安然笑了:“至少我敢想,而我也相信,只要敢想就一定能做到。”说着,顿了顿:“安子和其实你不是一个坏人,我们这算不算握手言和了?
安子和忽的笑了起来:“一直是你要躲着我,我可从来没跟你计较过。”
安然想了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说起来我们还真是有些缘分,就不知是不是孽缘了……”说着,闭上眼睡了过去,没看见安子和颇复杂的目光。
安然是被安子和叫醒的,睁开眼,天已经亮了,忙站起来,去坑里洗了把脸,才觉精神了不少,等安子和已经收拾好了,两人就走了,毕竟这儿也不是久留之地,让人发现可不好解释。
一路无话,安然却感觉安子和对自己尊重了不少,之前那种轻浮暧昧的态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深沉。
安然也说不清是种什么感觉,但心里知道,安子和或许不会为难自己了,经过这一宿,两人之间仿佛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能够避开暧昧,友好相处,这是安然先头想都没想过的。
所以,有时候坏事也不一定永远是坏事,或许一个契机,就能变成好事儿也未可知。安子和把安然送到府外,并未进去,想来是去了安记酒楼。
跟安子和前嫌尽释,安然放心了不少,连大老爷的危机,也暂时丢到了一边儿,回了自己的小院,洗了个热水澡,扎进被子里补眠,这一觉睡到了天黑才醒过来。
转过天,哪儿都没去,把自己的小院收拾了一通,德福跟刘喜儿两个倒是能干,盘的灶,搭的棚子都很规整,等置办齐了锅铲,食材,就可以开火做饭了,以后不用在大厨房吃,回来想吃什么就做什么,方便多了。
小院收拾好了,安然更喜欢好了,只要大厨房没事儿安然就会回来,在她心里,这个小院是属于自己的,哪怕只是暂时的,也是自己能自在待着的地方。
安然发现,府里那些关于大老爷要收她的谣言,竟然渐渐平息了下来,没人再提这件事,那些加注在自己身上或暧昧或嫉妒的目光也就少了。
正当安然松了口气的时候,另一个关于自己的谣言又传了起来,而这个谣言比上一个更玄幻,说安然是鬼上身,不然,一个连烧水都不懂的丫头,怎么忽悠一下就成了会做御膳的大厨,若不是鬼上身,这身厨艺怎么来的……
谣言越来越离谱,后来,干脆说安然身体里住着一个曾经当过御厨的孤魂野鬼,趁着安然上吊的时候,上了她的身。
其实这个不算谣言了,认真说起来,自己还真是个从异世界来的孤魂野鬼,就不知那些散布谣言的,要是知道真相会不会吓死。
安然知道,这肯定是有心人故意散播的,目的就是想让自己无法在安府立足,而这个有心人也不难猜,十有八九是大姨娘。
那女人估计恨上自己了,生怕自己得意之后跟她作对,所以选择先下手为强,趁自己还没跟大老爷发展出什么实质性的关系之前,先想招儿收拾了自己,以绝后患。
大姨娘这一招不可谓不毒,抓住了人对鬼魂的惧怕心理,孤立自己,然后渐渐把谣言变成真的,等到府里的人,都觉得自己是鬼上身,她就可以趁机跟大老爷吹枕边风,找个神棍来一举收拾了自己。
安然眼看着那些羡慕嫉妒自己的目光变成了惊怕,心里不免好笑,大姨娘这样的招数对自己怕是没用,她倒希望大姨娘的招数能管用,最好把自己直接赶出府,也省的自己再费劲巴拉的赎身了。
可惜,这样的谣言也不过传了几天,就忽然没了,比大老爷看上自己的谣言,收的还快,还干净,安然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眼瞅到了六月中,天越发热起来,稍微动动就是一身汗,好在大厨房闲了下来,估摸天太热,大老爷也没心思折腾宴席。
不过,安然这儿却又有了变故,这天一早,自己刚进大厨房就让安福叫了过去。安然见他笑眯眯的一脸中彩票似的表情,心里就不觉咯噔一下,以过往的经验来看,安福这样的表情,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儿,至少,对于安然来说不算好事儿。
不想,这次安然倒猜错了。
安福笑眯眯的道:“安然丫头,你这运气还真是让人羡慕啊,刚上头传了话过来,说从明儿开始让你去郊外的别院里当差,跟你说,那可是好地儿,就在山脚下,靠着山,树多,景好,还挖了老大个水面,有山有水,比咱们府里可凉快多了。”
安然一惊,心说,莫非是大老爷要去避暑,可叫自己过去做什么?
安福见她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儿,到底日子长了,差不多也知道了安然的秉性,不禁摇摇头:“你这丫头还真是个想不开的,得了,你也不用害怕,前儿兖州府那边儿来了信儿,说铺子里出了些事儿,那边儿的管事处理不来,大老爷前儿接着信就赶过去了,如今估摸早到兖州府了,之所以让你去别院,是因为苏夫人。”
安然一愣:“苏夫人?福叔说的莫非是通判府的苏夫人?”
安福点点头:“正是,说起苏府,这些日子倒格外热闹,外头那个据说怀了男胎的外室,一心想进苏府谋个正经姨娘,本来苏大人也有这个意思,寻了个机会,跟苏夫人商议纳妾之事,却忘了,他夫人是冀州府有名的河东狮,哪会让苏大人如愿,倒也不知苏夫人用了什么手段,那外室不禁没纳进府,反而被苏大人丢在一边儿,天天一出衙门就往家跑,变着法儿的哄他夫人欢喜,这不天热吗,生怕苏夫人在府里待不舒坦,特意跟咱们大老爷开口,想去别院住些日子,以咱们大老爷跟苏大人的交情,自不会拒绝,苏夫人哪儿又传了话来,说吃腻了他们府里厨子的菜,点名儿让你过去支应几天。”
说着,异常羡慕的道:“别院里统共就苏夫人一位,赏钱多,活儿少,还凉快,你说是不是好事儿。”
安然倒真有些意外,略想了想便明白了,这是苏夫人要谢自己,却也不好直接赏自己什么,便拐着弯给自己找了个清闲的差事。
想那别院既是大老爷避暑的去处,自然不会少了厨房,不然,大老爷若是兴致来时去住怎么办?以安然这些日子的观察,这位大老爷是个极重口腹之欲的,故此,别院肯定配备齐全,自己去了也就相当于休假了,也正好可以避开大老爷,倒真是一件好事儿。
安福小心的看了她一会儿,好奇的道:“安然丫头,跟你福叔撂个实底儿,你是不是认识苏夫人啊?”
安然摇摇头:“认识谈不上,倒是在安记酒楼的时候,给苏夫人做过几个菜。”
安福一拍大腿:“这就是了,我还纳闷,好端端的怎么苏夫人会点了你的名儿呢,原来如此,想必是记着你的好手艺呢,那就赶紧去吧,别耽搁了。”说着,又神神秘秘的低声道:“安然丫头,这苏夫人你可得好生伺候着,听说苏大人要高升了,若是苏夫人记着你,往后可没你的坏处。”
“安然多谢福叔提点。”
安福嘿嘿笑道,:“就别跟福叔客气了,快跟你师傅说一声去吧。”
安然告辞出来,去师傅的小院说了一声,师傅笑道:“你倒是比师傅还有造化,寻了凉快的去处,躲清静去了,行了,有你两个师兄在师傅跟前,不用惦记师傅,如今府里有些乱糟糟的,你躲出去也好,倒省了好些麻烦。”
安然点点头,又去辞了干娘,交代德福帮自己照顾着小院里种的菜,别忘了浇水,这才收拾了个包袱,提着刀盒去了郊外别院。
安然穿到这儿好几月了,统共就出了两回冀州城,两回都是走路,就这次是坐着马车,沿着官道一路下去,到了养马的庄子附近,拐进岔道,直奔别院而去。
安然不禁探着脑袋往不远那片水坑看了看,琢磨别院离这儿不远,回头寻个机会把匕首捞出来倒方便。
想着,便到了别院门口,是兴儿送安然过来的,进了别院交给看门的小子,就回去了。
看门的小子很是机灵,明知安然是大厨却仍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嘴甜的不行,引着安然到了别院管事跟前的时候,跟安然已经熟的跟认识了好几年一般。
别院的管事是个三十上下的男子,留着三绺山羊胡,叫安远,瞧着比丁守财和善的多,对安然异常客气,亲自带她去厨房。
别院的厨房比府里的大厨房小不了多少,管事却是安福的兄弟安寿,安福一早就垫了话,长得跟安福差不多,性情也相似,倒让安然颇为亲切。
安然如今虽说仍拿着帮厨的工钱,却是实实在在的大厨,安寿哪敢小看她,只上头那位苏夫人不特意吩咐,是绝不会让安然上灶的,安置她住的地方也格外凉快。
守着别院那片荷塘不远,一个颇清静的小院,屋子里收拾的异常干净,最让安然满意的是,小院里有个单独的迷你厨房,食材调料一应俱全,哪怕安然在这儿做一道大菜也没什么问题。
离着水近,朝向又好,院子一侧还有一架葡萄,如今缀满一串串青青的葡萄,即便未熟,瞅着也格外喜人。
安然琢摸着等到傍晚在这儿放个小桌子两把凳子,沏一壶茉莉高沫,一边儿喝茶一边乘凉实在惬意。
安然正想着忽外头进来个仆妇是刚见过厨房的,进来跟安寿道:“苏夫人刚叫人来请安姑娘过去,说是有话要问,夫人跟前的婆子在外头等着呢。”
安寿一愣,忙道:“如此,可不能耽搁,不定有什么要紧事呢,安姑娘快去吧。”
安然点点头,放下包袱,跟着那仆妇去了。
到外头果见是哪天酒楼里苏夫人身后的婆子,见了安然颇恭敬的行礼:“老奴给姑娘请安了。”
安然忙道:“可当不得妈妈的礼儿。”
那婆子笑道:“当的,当的,我们夫人总念叨姑娘呢,一直想着寻个机会跟姑娘好好说说话,不想倒拖到了如今,姑娘跟我过去吧,夫人正等着姑娘呢。”
后头刚报信儿的仆妇等着两人走远了,不禁低声道:“大管事,这丫头才多大,真是府里的大厨,瞧着不像啊,比我家里的丫头还小呢,能有什么好手艺?”
安寿听了冷哼了一声:“你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拿你家的丫头跟这位比,你真敢张嘴啊,年纪小咋了?你别看这位年纪小,正经是郑御厨的关门弟子,前些日子,大老爷在府里宴请逍遥王,就是这位做了两道御膳,把逍遥王都震了,你家那丫头,哪怕有这位的一头发丝儿的本事,你家坟头都冒青烟了。”
那仆妇嘿嘿笑着:“这么听着倒真是个有大本事的,不过,即便这位有大本事,说到底也是厨子,安置在这儿也有些抬举了吧。”
安寿瞪了她一眼:“这是上头亲自吩咐下的,你瞅着眼热也没用。”嘴里这么说着,心里也真有些纳闷,厨房那边儿有的是空院子,按说该安置在哪儿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