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艳娇这些日子纳闷,为什么自从上次聚会以来心里就总惦念蒋潇,总回忆他们一起相处的时光,每天想着怎么找话题和他聊天,有什么理由可以和他见上一面。她记得上回她坐在蒋潇的车上,他提醒她系好安全带,把车窗关上怕她吹了凉风,这种关心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可是转念又想,大家将近二十年的友谊,难道这点关心还不能有?他以前不也是这么对自己?她早上很早就醒来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烦恼,差点就上班迟到了。工作时,思绪也纷纷扰扰,停不下来,整个人甚至有些恍惚。她又想了个话题,给蒋潇发了条微信,无奈蒋潇一向话不多,只寥寥回了几个字。伍艳娇看着零星的字,倒如获至宝,看了好几遍仍舍不得移开视线。她明白自己是对蒋潇动了情了,但立刻开始犹豫自己的这份心思,觉得这是不该有的情愫。“我和潇哥是将近二十年的友谊啊,怎么会,怎么会,不该这样的。”她望着面前的档案表喃喃自语,手托着下巴,眼神变得缥缈起来。这时,有学校的员工来找她查档案,才让她回过神来。伍艳娇觉得自己实在是不知道要怎样对待这份感情,想找个人诉说,听听建议,却不知道找谁。按照以往的个性,她肯定是大咧咧地把刘小玲、易晴和陈省她们喊来一吐为快,可是这件事她倒是觉得应该含蓄点,万一一下就传到了潇哥那里,他生气了,不理自己了怎么办,岂不是毁了一份绵长的友谊?她想了想,刘小玲工作忙,还要照顾男友,不见得有时间沉下来听她倾诉;陈省一向只忙事业,对感情总是看得很淡,虽然身边追求者众多,风花雪月的事却了解得少。她最后决定去找易晴,听听她怎么看这件事。决定好后,她迫不及待地打通了易晴的电话约她见面,刚巧易晴准备动身去陈省那。
伍艳娇:“考试怎么样?晚上有空吗?”
易晴:“不知道,反正都做完了。晚上可以啊,我中午刚好要跟陈省吃饭,你一起过来吗?”
伍艳娇:“你们中午碰面?什么事?”
易晴觉得帮向南借钱这件事还是先不要声张为好,就模糊地说:“也没什么,有个小事想找她帮忙。”
伍艳娇:“行吧,那,中午你们聊,我中午休息时间不长,就不去吃饭了,晚上来找你吧。”
易晴:“可以啊,晚上你打电话给我。”
伍艳娇笑道:“好好,就这么定了。”
挂了电话,易晴就出了门,来到了陈省妈妈的公司。公司位于长沙繁华的一条大道,这里车水马龙,道路两旁高楼林立,很多公司都选择建在这里,不仅交通方便,巨大的人流量也可以带来更多生意。易晴很快就找到了陈省的公司,那是一幢高耸的大厦,整个外墙装饰了蓝色的镜面玻璃,从玻璃里可以看到街对面的景色,还有川流不息的为生活奔波的路人。易晴没有上楼,而是等陈省下来。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就看见陈省背着包从易晴的对面匆匆走来。
陈省:“久等了吧?”
易晴:“没有没有,我也刚到。”
陈省:“走,吃饭去,边吃边聊。你想吃什么?这边饭店特别多。”
易晴想了想说:“要不咋们吃美餐去?那里也比较安静。”
陈省:“行啊,听你的。”
说完,两人就来到了陈省公司后面的一家美式餐厅。走到店门口,易晴发现中午的就餐时间,人不少,两人好不容易找到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下来。
陈省:“算了,没位子了。坐这里冷点,不过总比没座位好。”
易晴笑道:“没想到这个点还真不好找地方吃饭,一路过来,我看到几乎每家饭店人都多。”
陈省:“是啊,特别是这种快餐厅,大家可以很快吃完回办公室休息。你久不出来工作,可能很少感受到这种局面。”
易晴:“是啊,等我工作了,也要每天和快餐打交道了。”
陈省:“你说有事,到底是什么事啊?”
易晴理了理思绪,道:“是这样,有个事想听下你的建议,是向南的事。”
陈省:“怎么了?你们感情出问题了?”
易晴扑哧一笑:“说什么呢,别咒我。他昨天和我说想跟朋友合伙开家培训机构,现在这行不是很火吗?他觉得很有前景,打算同意合伙开一家,不过他手头资金比较少,我担心他把钱都投了,万一公司亏损了,日子就比较艰难了。所以...想看看你能否借给他一点。”停了几秒,她又补充道:“不用多了,他只差一点点钱。”
陈省听了并没露出惊讶或回避的神色,还是用她那种四平八稳的口气问道:“他朋友资金不够是吧,银行呢?不打算向银行借么?”
易晴:“他朋友家里倒是挺富裕,但我还是担心。他还说要贷款,我觉得银行利息高,而且还有还款的压力,怕他到时会心急。”
陈省笑道:“还没进门呢,你倒是事事为他盘算起来了。男孩子吃点苦有什么,吃了苦才会成长。现在国家支持创业,去银行贷款利息都比较低。”
易晴不好意思道:“哎呀,你就别先打趣我吧,我是很正经地来求你帮忙的,你也知道,我就是个‘护内’的人。贷款利息到底多少,我不清楚,不过,利息再低,也得付利息呀。”
陈省笑得更厉害了:“知道知道,我了解你,你以前为了那谁来着?快12点了还跑去网吧见面。”
易晴窘道:“咳,往事不用再提。”
陈省:“说真的,这钱我可以借给你,但是你要想好,要看准了这个人,到底值不值得。他知道你帮他借钱吗?会不会反感你这样做?”
易晴:“他还不知道,我觉得他知道了应该会很开心吧,毕竟我是为了他才这么做。至于值不值得,我不想想这些,两人在一起就应该为对方多担待不是么?再说,我还是很愿意相信是值得的。”
陈省:“那行吧,你去问问他大概需要多少,到时我打到他账户上。”
易晴听到陈省答应了,十分欣喜:“到底是我的好姐妹,这么支持我,先替他谢谢你了。”
陈省笑道:“我这人平时清冷寡淡,就你们几个朋友还不帮忙,岂不是真的要孤家寡人了?”谈妥后,两人边吃边聊了些别的,譬如易晴考得怎样,最近陈省的工作怎样,直到到了上班的点,两人才分别。
将近晚饭时,伍艳娇果然来约易晴,让她去天心阁附近的一家馆子见面。那是一家吃砂锅串的店,店主用骨头熬制的汤料让浸在汤里的食材十分香浓。伍艳娇知道易晴平日里喜欢吃口味重的菜,特地约她到了这里。
由于离家近,易晴很快就到了,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伍艳娇已经坐在桌前等她了,桌子上摆满了下火锅的菜。她取下了一条宽大的大红色围巾,笑着说:“你怎么这么早,路上不堵车啊?”
伍艳娇:“我今天为了见你,特地提早下班了。”
易晴:“什么事这么积极,平常请客吃饭都没看你这么积极过。”
伍艳娇红着脸道:“有事想听下你建议。”
易晴心里暗暗发笑,怎么今天都撞一起要找人帮忙了。她道:“今天可奇了怪了,我去找陈省听建议,你又来找我听建议。”
伍艳娇好奇地瞪大了眼问道:“你找她听什么建议啊?”
易晴于是把向南要开店,想帮他筹钱的事告诉了艳娇。
伍艳娇:“那她最后怎么说,同意了吗?”
易晴:“同意了,省姐一向豪气。”
伍艳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说完,她想到自己的事,心里又开始敲起鼓来。她十分想向易晴全盘倾吐所有心思,但是女孩本能的娇羞又在阻止她这么做,她的嘴里好像含了胶,黏黏糊糊,开不了口。易晴正往锅里下菜,望见艳娇坐在那恍神,笑道:“哟,这到底是怎么了啊,很少看到你这副愁容。”
伍艳娇叹了口气,鼓起勇气道:“我发现,我好像喜欢上潇哥了。”
易晴听了,正夹菜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瞪圆了眼睛道:“你认真的?”
伍艳娇:“是真的,错不了,自从上次见面以来,我每天脑袋里想的都是他。每天想和他聊天,想见他,想知道他衣服穿得够不够,学校的生活怎么样?这难道不是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
伍艳娇哭丧着脸,眼睛向下看着,还没等易晴开口又继续道:“你说怎么办?说真的,我也觉得这个感情不合适,你看我们这么久的朋友关系,要是被他察觉了,岂不是做不成朋友了?再说,凭心而论,我条件不如潇哥,不但不如他,我也不如他身边大部分的女生,希望是多么渺茫。可是我,这感情就像坏了的自来水龙头,一直往外淌水,关都关不住。”
易晴沉默了会,道:“我知道,感情来了,谁都挡不住。”艳娇又叹了口气。易晴劝道:“你先别这么沮丧,我觉得有希望。我只问你,想不想努力争取?”
伍艳娇听到易晴没反对,立刻眼睛亮堂起来:“想,付出多少努力都行。”
易晴:“那我再问一下,如果失败了,你能不能洒脱地放下,还能不能当作没事人一样面对潇哥?”
伍艳娇道:“只怕是到时他不肯理我。”
易晴:“你别看潇哥平时一副清高样子,内心是热乎的,你对他好,他不会感受不到的。而且,他也很大度,不会为了这个事就坏了你们之间的友谊。”
伍艳娇:“你这么确定?我真的好担心以后连朋友都不是。”
易晴很肯定地说:“不会,他不是这么小家子气的人。再说,万一他要是这么做了,我们都会鄙视他,干脆大家都不做朋友。”
伍艳娇听了,默然了好一会,说道:“我倒不希望因为我的事,破坏了你们所有人的关系。”
易晴:“但是我觉得,要为自己的幸福去争取下,即便要付出代价。”
伍艳娇:“你真勇敢,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么勇敢。”
易晴:“所以,你要想好我开始问的那两个问题。”
伍艳娇:“是的,我得好好想想。”说完默默无言,低着头只顾吃菜。易晴知道她现在很混乱,不敢说太多让她的心情变得更加不稳定,只好减少了谈话,绕到了其他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去了。
吃完饭回到家里,易晴还沉浸在刚才和艳娇的对话中,思考着要怎么帮艳娇,怎么才能既让艳娇表了白,又不破坏大家的和气。这时向南打来了电话,她才猛然想起还没告诉他借款成功的好消息。向南今天似乎心情不错,说道:“亲爱的易大人,在干嘛呢?”
易晴:“我刚回呢,和一朋友吃饭去了。”
向南笑道:“有空要见见你那些好闺蜜,平常经常听你提起,但是人都对不上。”
易晴笑道:“好哇,早就要带你见见娘家人了,哪天抽个空,大家见一面。对了,你们开店的事怎么样了?”
向南:“我和熊鹏说我同意合伙了,今天一天都在讨论这事,兴致勃勃呢,我们打算大干一场。”
易晴:“哟,这么高兴致啊,那再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帮你借到资金了。”
向南愣了几秒,问道:“帮我借钱?找谁借的?”
易晴:“你先别这么紧张嘛,找我一闺蜜,就是那个家里开公司的陈省,她很爽快地答应了,还问你要借几万呢!”
向南:“你怎么说都没说就跑去帮我借钱了,不需要,去退了吧。”
易晴听出了向南语气里的不快,讷讷地道:“我还不是想给你惊喜吗?中午去借的,下午又有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帮你借钱,为什么你好像很不高兴?”
向南也觉察到自己语气有点冲,缓了缓道:“不是,借钱可不是件小事,现在,无论是谁都看重钱,你朋友听你说刚接手公司,就往外借钱,可能会给她妈妈造成不好的印象。再说了,我们俩在一起...也不是说太长时间吧,你就帮我借这么一笔不小的数字,你朋友也难免不多想嘛。而且,我们也真不缺钱,大不了再去贷款。”
易晴:“我怕你贷款,压力大。”不知怎么,向南听到这句心紧得慌,他知道易晴去借钱是为自己好,也为自己刚才不当的语气感到内疚,但同时他又觉得不该自己的女人跑去为自己借钱,无论跟谁借,都难免会让别人误以为她找了个比较拮据的男友。他怕再说下去,自己会越来越沉默,但是又怕易晴不高兴,就口气软下来对易晴说道:“嗯嗯,我知道,但真的不需要,我们的启动资金够了。”
易晴听了默然了一会问:“真的不用?”
向南:“不用,真不必这样。”
易晴见向南如此坚持,只好道:“那我等下就告诉她。”
向南:“好。”
挂完电话,易晴的心情还是惘惘的,虽然后来向南的语气缓和了,可还是让易晴听出了他在刻意回避借钱的话题。自己兴冲冲跑去帮他借钱,难道不是证明多支持他?向南没有露出易晴期望看到的兴高采烈,也没有设想的柔情蜜意地对她感谢,着实让她失望。她哭丧着脸靠着墙壁,连她母亲喊她都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