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里老家车溪看过戏、唱过歌、听过瀑、踩过车、做过陶……已有的项目似乎就是未曾喝过酒。
已经是多次被车溪把魂勾了去,再一次走进车溪时,特意去参观了酒作坊。想象中,清澈而纯净的车溪水,再加上淳朴而善良的车溪人,酿出的酒一定带着车溪特有的醇香。在这里不仅可以亲眼目睹酿酒的全过程,可以免费品尝,还可以买些回去送给亲朋好友。这个创意真不错!置身酒作坊,清晨的空气里氤氲着酒的浓香,那香气直往鼻子里钻,情不自禁地端起早已摆放在那里的半杯琼浆一饮而尽,只觉得脸上发烫、心头发热、腿脚发软。须臾,竟有些飘飘欲仙了。再看身边的同伴一个个唇红齿白,面若桃花,就是那些山水风光也愈发显得朦胧好看了。而我自己的姿态是否优雅和淑女则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此时,说话音量的高低、走路摆手的幅度、迈步两脚间的距离全然无法掌控。到了车溪,进了酒作坊,来不及多想,就这样醉在了车溪温暖而宽厚的怀抱里。
原来适度的醉酒是如此妙不可言,自从酒诞生于人间,上至帝王将相与英雄豪杰、达官贵人与文人雅士,下至寻常巷陌的黎民百姓,少有人不喜欢它。
因醉酒而获得艺术的自由状态,这是古老中国的艺术家解脱束缚获得艺术创造力的重要途径。“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美人如花隔云端”、“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据传诗仙李白常常就是在醉酒的状态下,写出了这些被历代传诵的千古绝句。杜甫在其《独酌成诗》中写道:“醉里从为客,诗成觉有神”。苏轼也有诗曰:“俯仰各有志,得酒诗自成”(《和陶渊明〈饮酒〉》)。宋初的郭忠恕是著名的界画大师,他所作的楼台殿阁完全依照建筑物的规矩按比例缩小描绘,评者谓:他画的殿堂给人可摄足而入之感,门窗好像可以开合。郭忠恕的绘画作品倍受人们欢迎,却从不轻易动笔作画,时人经常备钱帛求画而不得,可他酒后兴发,往往迫不及待动笔。一次,安陆郡守求他作画,被郭忠恕毫不容气地顶撞回去。这位郡守并不甘心,又让一位和郭忠恕熟识的和尚拿上等绢,趁郭酒酣之后赚得一幅佳作。
在中国,酒神精神以道家哲学为源头。庄周主张,物我合一,天人合一,齐一生死。庄周高唱绝对自由之歌,倡导“乘物而游”、“游乎四海之外”、“无何有之乡”。庄子宁愿做自由的在烂泥塘里摇头摆尾的乌龟,而不做受人束缚的昂头阔步的千里马。追求绝对自由、忘却生死利禄及荣辱,是中国酒神精神的精髓所在。但是纵观古今,真正达到酒神精神境界的能有多少人呢?
晃晃悠悠中想起多年前,一位远在异乡谋生的朋友深夜打来电话,语无伦次,带着哭腔,说是酒喝醉了。女人也醉酒吗?我颇为诧异,差点儿就忘了“贵妃醉酒”的经典。她在电话中告诉我,她与单位里一位上司还有几个同事一起参加一个聚会,席间都喝多了。末了,又相约去舞厅跳舞。谁知,暧昧灯光下,搂搂抱抱中,那位平日里不苟言笑、正襟危坐的上司突然提出要她做情人,还说不答应就会如何如何。朋友说她听了心里直哆嗦,害怕得很,而她根本就不可能和那个人发生什么,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我还真为她捏了把汗,既担心她工作不保,又担心她真的成了别人的情人。可第二天、第三天、第N天乃至到今天为止,朋友再也未向我提及过此事,也没做任何人的情人,我也没有再问她。我的担心反倒成了多余。我终于明白:他们只是醉得太深,醉酒如同做梦,是不可当真的。一旦酒醒梦回,什么都忘了。
人们常说酒醉心明,酒后吐真言。如果此话有理,那么,人在清醒的时候是否就要装装糊涂呢?有道是,醉者未必不能洞察世事,醒者也未必能看透人生。还有,常有醉酒者做了不该做的事,把责任全部推到酒身上,怪罪于酒,谓酒兴使然。此时,酒又成了忍辱负重心领神会善解人意的替罪羊,让主人下得台来。酒和人的关系一言难尽,终归要缠缠绵绵到永远。
在车溪的青石板上走着走着,当我发现前后都不见了自己的影子,方才知道已是正午时分。此刻,酒也醒了大半。我立即意识到应该挺胸收腹,说话声音掌握在40分贝以内,走路双手自然前后摆动,迈步时两脚间的距离控制在一只脚的长度之内,这才是几十年如一日的我啊!
不出半日,我便又回到了现实之中。此为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