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霜在冰冷的夜雨中醒来,此时已是后夜。她摸了摸自己身上,那本风心意的秘籍已然不见。
“想去夺取他人之物结果自己的东西却反而被夺去,呵呵……不过本就是偷来的东西,这样也是无话可说吧。”
她去看乔老爹的状态,乔老爹依旧昏迷着,而且因为重伤又淋雨的关系,现在他的身上还有些发热。
乔霜先前还认为那高大的男人(直至此时乔霜也不知道那人叫石磐)也是为了抢夺“运气法”才出现在这个地方,但望向之前水月倒下的方向并没有他的身影。这时她才意识到也许从嘉木寺的那一夜开始那男人就已经盯上水月了,这次他会出现也不是偶然,他就是要把水月救下。
“运气真差,竟然被那样的人盯上了。
哼……一个一个,一个一个,我不过是想要获得一些武功而已。萧水月,我还道你也许可以站在我这一边,结果你也变成了什么都不相信的冰冷的人,因为被自己的家人背叛实在是太过痛……”
乔霜没有说完,一把短太刀便顺着乔霜鬓角的头发刺下,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她耳边响起:
“乔霜,那是晴姐无比重视的兄长,你的话就说到这里为止吧。”
乔霜用余光瞥向那把短太刀,刀刃正朝着她的方向,只要稍有异动自己的脖子就会被刀刃抹开。
但没有想到的是那把刀竟然又收了回去,乔霜听到背后传来两声后退的脚步声,看来那人暂时不想取她性命。
何况她应当早就守在昏倒的乔霜身边了,下手的机会多得是,更不必说即便是乔霜醒转过来时也没有注意到就在身后的此人。
“乔霜,给你一次机会,如果说出来水月去了哪虽然要受些苦我还能让你活命。”
“泉子姐……”
乔霜将乔老爹护在身后,起身的同时用余光去寻找应当掉落在地上的短刀。
“别找了,在这。”泉子把短刀扔到乔霜面前,刀打在积水里溅了乔霜满脸的泥水。
她捡起短刀,盯着泉子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位仇敌。
“当然,如果能再把帮主那本秘籍的去向也一同告诉我的话就连那些苦也不用受了。”
“真的吗?”
泉子振掉刀刃上的雨水,向后又退开几步,接着面对着乔霜摆出了架势——同泉子相处多年乔霜知道,那是泉子难得地认真对敌之前所摆出的暗杀刀的起手式。
虽说是暗杀刀却又有着面对敌人时堂堂正正的起手架势,泉子的门派也真是相当奇怪。
“看来是假的了。”乔霜虽然并不能看着一个人就从其身上感受到杀气,但泉子的模样明显就是在告诉她“你为什么不快点去死”一样。
当然泉子是不会直接讲出那么粗暴的话的。
“当然是假的,你窃书叛帮,即便师兄特地叮嘱我让我不要杀你,呵,”泉子极为罕见地露出了冷笑,“他此刻人正在千里之外,要怎么报告不还是我自己的事情?”
“……泉子姐,萧少侠和秘籍都完好着呢,乔霜知道自己……”
“乔霜,师兄早就知道你有异心并且还在仇视我们了,但他始终从我们手中保护着你,禁止我们将你如何,直到此时都是如此,但我不一样——我和师兄就是因为复仇者离开的东洲,你和他们太像了,令我恐惧。
所以我不会让你离开的,斩草除根,连同你身后的那位一起。”
说实话乔霜被吓到了,即便面对石磐时她也不过是畏惧对方的武功,但此刻她意识到了,一个人的性格在特定的条件下可以多么扭曲。就连帮会当中最为和善的泉子一旦因为过往的事情固执起来也会露出这么可怕的面容。
说“固执”似乎有些过度美化了,将这个词用在泉子身上似乎带上了一些可爱的感觉,不像是在批评她一样。
“泉子姐,你现在的样子和我也没什么区别,都是被蒙蔽了眼睛什么都看不到了。”
“没错,不过看到了也看不懂。去问晴姐就是了,她看得比我要清楚得多。”
从一开始乔霜就在猜测泉子口中的“晴姐”是何方神圣,她所知道的名字里带“晴”的只有一人,但那也太匪夷所思。
“乔霜,你心悦着水月吧?虽然再也没机会和他相见了,但最后也该为了他把所知道的告诉我。”
“泉子姐你看出来了吗?”
“当然了,每次见你和水月说话都好像在发光一样。”因为谈及少女的话题,泉子的表情有那么一刻稍微和缓了一些。
虽然按萧晴的话来讲泉子应该已经算是阿姨了。
“我死前会把这些告诉泉子姐的,”乔霜放低身形,虽然不知道昏倒了有多久,但她的脚此刻已经彻底恢复,之前的突进依然可以使用,“想要知道萧少侠的情报的话就要打倒我又不能致命,怎样,东洲的暗杀法里有这样的招式吗?”
“呵呵,也对,这些还是要让你的,师兄也常跟我讲辈分上我和他是一辈,你和水月这些都是我的小辈了,明明我还没多大。”
“小心了,泉子姐。”
乔霜跑向泉子,她知道自己再怎样使用秘籍里的“技巧”也没法真的胜过有真实武功的泉子。但泉子所使用的东洲招式尽是杀招,若是非要留手威力便会锐减,何况泉子对秘籍上的招式并不了解。
那就是她运用技巧反击的机会了。
二人的身形撞碎了雨幕,胜负在瞬间就分出来了。
当水月的意识回到身体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时分,只是他所在的地方密不透光,他也不过是借着烛光才勉强知道自己正在某个房间里。
印象中自己好像是被一名颇为美艳的女子救下之后带到了这个地方,他望向床边,虽然并非有着太多的期待,但能被美丽的女子救下总归不是什么令人反感的事情。
在那里确实有一个人,不过水月第一眼看过去并没有把那理解为人类。
在他床边的就好像是一座小山,山上还怪石嶙峋。
石磐见他醒了便也不啰嗦,直接解释起来了情况:
“少年你便是萧水月吧?我名叫石磐,在你离开嘉木寺城的那一夜我们也见过。那乔家父女不知道要怎样对你不利,是我把你抬到这里来的。”
“前……前辈,这我都懂,但您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
石磐此时正袒露着上身,他本就身材高大,即便穿着衣服身上的肌肉尤其是那两块胸大肌都呼之欲出一般,如今光着上身这满身暴胀出的力量感混杂着汗水带来的猛男气息更是给了水月极度的冲击。
“萧家少年,你不觉得这房间极热吗?”
“确实是相当闷热,”经石磐提起水月才注意到自己上身也只有一件衬衫,即便如此身上也满是汗水,“但前辈您内功精湛应当是无所谓这样的炎热吧?”
“你在说什么软弱的话啊!任凭炎热贯彻身躯之后留下汗水再让汗水这样发散不是非常令人身心愉悦吗?”
“不不不,既然如此从一开始就不要流汗比较舒适吧?”
“那为什么萧家少年你也流出了这么多的汗呢?”
石磐突然很孩子气地好像是在和水月斗嘴,水月决定还是规规矩矩地回答。
“实不相瞒,我的内力现今消失得无影无……”
石磐突然一掌拍向水月的胸口,这一掌击出时水月感觉不仅是床铺在晃动,甚至于整个房间都跟着要被撼动倒塌一样。
水月“感觉”如此。
但真的被这一掌打中后,他也不过是被人摸了一下胸口一样。不仅床铺没有碎掉,屋子没有崩塌,就连自己也完全没有受到冲击。
“前辈,您这是?”
石磐把手掌收回来,接着吐出一口气,他目视着水月的胸口,神色凝重。
“前,前辈!我是不会去练什么胸肌……”水月说话的同时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胸口,接着便理解了石磐面色凝重的原因。
他胸口处的衣衫上留下了一个掌印形状的破洞,那正是石磐一掌所造成的。
方才那衣衫和水月的身体紧贴,石磐一掌下来却能把布制的薄衫都打破,这不是单靠力量就可以完成,如此深厚到匪夷所思的内力水月实在是闻所未闻。
但即便是那么深厚的内力也没有让水月感到丝毫的异样,这也让水月认识到了一个事实——
自己的身体已经变成比多么深厚的内力都更为奇异的东西了。
“萧家少年,你也看到了,我这一掌虽然没有使出全力,却也附上了六七成的内力,正常来讲就是一头牛也该直接倒下了,但内力就像是流进了汪洋大海一样毫无踪迹。你说自己没有内力,可能这样不知不觉地化解我这一掌这就是最为神妙的内功。”
水月回忆起了当时自己运用心痴的内力的事情,于是便向着身旁推出一掌,只是果然这一掌上也没有丝毫的内力可用。
“前辈,我现今都没有内力何谈内功?”
石磐摇头:
“这也许和那江湖上的传言有关——林瑜的运气法。记得在我年轻的时候整个江湖都想要林瑜的那本秘籍,但后来林瑜客死他乡,秘籍也无所踪影。又过了多年也没有类似的功法出现,想来那秘籍是被他销毁了——直至近日。”
“江湖上传出了我拥有运气法的传闻……吗。”
“很遗憾,那功法我也不甚了解,毕竟我这里并没有那本秘籍,若是将来有缘得见的话应当能解释你现在没有内力可用却能化解外来内力的异状吧。”
石磐的语气就好像一介书商一般,而那本闹得满江湖风雨的秘籍也不过是一本稀有的书,他这里还没有收录而已。
“总之就连我的内力也伤你不得那你行走江湖应当不用担心会被打出内伤了,若是紧急情况即便是用身体去硬接对方的内力也可以,只是——”
水月就在等他这个“只是”,石磐的话一边倒地讲得就好像自己已经无敌了一般,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只是你也不可以过度地相信这个,毕竟既不知道它的原理,也不知道它的极限在哪,说不得何时就会失效,届时你身上没有内力就会有性命之危,而且——”
石磐把掌握成拳,尽量放松肌肉,“轻轻地”给了水月胸口一拳。水月还道他又是在测试内力于是便毫无闪躲,结果这一拳挨到自己身上就好像是有一块秤砣砸了过来一样,他被打得向后仰倒,有那么一瞬呼吸都中断了。
“哈——咳咳咳!前辈这是……”
“这是丝毫没带内力的一拳,全靠膂力硬打的,”石磐用审视的眼光盯着水月,“萧家少年的身体太软弱了。”
“咳咳……不是谁都像前辈一样练了内功还把身体练到这种程度吧……”水月看着石磐的上身,说实话那一身肌肉就好像比什么都要强大的装甲一样,“所以前辈您有什么了解?”
“嗯,你这情况确实不是有内力护体,外来的内力虽然不会伤及身体,若是一般的打击却毫无应对,那么剑刃匕首什么的应当还是对你有效——这样一看果然还是很弱啊……”
“前辈我姑且一问如果您这一拳也没有效果您想拿我怎么样?”
“那就先一剑刺过去看看,要是没死的话就把你当工具人用,打群架的时候扔到前面当个盾牌什么的……”
水月知道这是石磐在吓唬他玩,但依旧感到了一丝后怕——毕竟这世上能笑着说出这么危险的话的人他也认识不少。
和石磐讲了这么长时间水月也没有弄明白他把自己救到这里来的理由:这名叫石磐的男人两句不离水月,毫不掩饰对他身体的状态的好奇,想来也是穷究武学之人。至于江湖传言的运气法,他也从一开始就断定水月对此事也一概不知,因此才能和水月顺利地交谈至此。
若是在嘉木寺城的那一次算是初次见面,如今水月也不过第二次和石磐见面而已,这样一看这谈话也太过顺利。而此人救援自己的时机过于正好,因由又是不明……
水月觉得此人可能并不像是看上去那样粗枝大叶,想要自然地套出来话应当是不太可能,既然如此他也不再多加考量:
“石磐前辈,晚辈便直问了,您将晚辈救到这里是有什么因由?”
“嗯?我没跟你讲吗?我那日抵达嘉木寺城本是想去拿走风心意留下的那本秘籍,结果不成想正赶上动乱,无所收获正要离开时正好看见了你和那吴鬼,那时便觉得你的动作很奇妙,令我颇觉有趣。
之后我跟踪你们离开嘉木寺城,围绕着你的传闻也愈加有趣,于是我便不着急行动。直到不久之前,你看破了乔霜的招式,再次展露了精妙的动作,我才决定把你救下,顺道把这东西带了回来。”石磐从一旁的衣服下面拿出那本不可名状的秘籍,水月知道那就是乔霜所谓“比命都重要”的风心意的秘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