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茧看完烟花就有些困了,这一天她神经一直紧绷着。
原本是为了献祭求雨,谁知一转眼就到了妖怪世界。自己也没了亲人,反而酒舟渡的两个妖怪对她还是不赖,不如就定居在这儿,再好好地活一次。
不辜负父母给的这次生命。
云茧睡着时,嘴里还呢喃着什么。雨织细听之下,才知道她喊的是娘。
“小丫头还有娘,我都没有娘喊呢。”雨织小声嘟囔,把背上的云茧往上提了提,让她更好的趴在自己背上,才哼着小曲儿往翊星阁走。
灵川同云枳喝了些酒,后者不胜酒力,早就瘫着了,还一个劲的说自己没醉,像个小孩子一样闹着脾气,哄到床上睡觉时,还一个劲地拽着灵川的手,眼神迷蒙地念叨。
“爹,娘,孩儿不孝……”
灵川垂了眼睑,于心不忍,轻声安慰道:“没人怪你的。”
云枳的手又猛地缩了几分,语气变得凶狠:“雨织,你杀我父亲,总有一日,我让你血债血偿!”
“你杀心太重,当心变成祸妖啊。”灵川的劝解也变得无力,只得长叹一口气,揉着隐隐发痛的太阳穴。
云枳再也没了回应,只有轻浅的呼吸声代表他已经睡熟了。灵川替他掖了掖被角,才起身离开。
翊星阁门前,一只巨大的黑猫盘身躺在门外,黑亮柔顺的毛发在灯火下熠熠生辉。黑猫背上躺着一个清瘦的小女孩儿,女孩儿已然睡的很熟。
灵川一出门,黑猫便站了起来,前者并未说话,同他对视了片刻,黑猫歪了歪头,企图卖萌。
“行了,把你这幅样子收起来。你为什么还来招惹云枳,你明知你同他有血海深仇。”灵川神色有些疲惫,浑身酒气。
黑猫也不说话,只一个劲地拿头蹭着灵川的手。
毛茸茸的东西,总是很可爱的。
灵川就算是想训斥,也说不出口。只得板着脸,扭头过去不看他。
“当年虽然不是你的错,总归是你对不起他……”
“对不起他的人,不是我。我都已经付出代价了,还要我怎样?割肉还他还是剔骨还他!”雨织已然有些生气,声量拔高了些,差点把云茧给癫下来,“这次是他公然戏弄我,你心里还是向着他。他失去了亲人,我不也是吗!”
“……”
灵川半晌没说话,伸手抚上自己滚圆的肚子,长叹了口气。
“从明日起,没我的吩咐,你就不要下山来了。没事教茧认认字,读些书。”
“当谁稀罕下山似的。”雨织不服气哼道,“往后你求我我也不下来了。”
“……”
三人踏月而归,一路上灵川再也没有同雨织说过一句话,等回了酒舟渡,灵川一个人在屋前的樱花树下坐了良久,给自己添了杯清茶,望着月亮久久没有动弹。
等灵川觉得自己气消了,准备回屋的时候,赫然发现一直蹲在楼梯口的黑色影子,双手抱膝地坐在台阶上,嘴巴撅的老高,一双眼毫无神采,像是一层雾将它蒙上了,那委屈的模样,还真让人有些心疼。
灵川咬牙,从雨织身边走过目不斜视,根本也不看他,熊孩子犯了错,总得晾一晾他的。
雨织伸手拽住了灵川的衣角:“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去招惹云枳了,他父亲因我而死,是他的心结,我若是再不懂事,迟早会害了他的。”
看雨织突然想明白,灵川心下也松了一口气,他就怕这只猫开始犯倔,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那你告诉我,手钏,你到底是买给谁的。”
“……空山姬。”
这答案不出所料,灵川咂舌,道:“你当时说同她恩断义绝,绝不再同她说一句话,如今给她买手钏?”
“东西也不是我给。”雨织侧头道,“我也进不去那藻云间。我把东西攒着,等往后我死了,你一同捎给她。”
话还没说完,脑袋上就挨了灵川结实的一拍。
“你背着我给她攒了很多东西?”
“……天不早了,洗洗睡吧!”雨织跳了起来,转身脚底抹油就想遛。
逃跑的姿势虽然帅气,被灵川直接拎着后脖子拖回来的样子真的狼狈。
“你同她的事我自然不会管,但你最近别下山了,留在这里。”
“你不会真的关我禁闭吧?”雨织苦着一张脸,双手合十不停作揖,“猫关笼子里性子会憋坏的。”
“……我要破了这神罚,怕走火入魔。”灵川松开手,侧目道,话说到这里,雨织该明白的也都明白了,一听灵川要破了神罚,双眼都亮了几度。
“你早说呀!你这比猪还壮硕的样子我看着真的有些倒胃口,神罚破了,你就该变成原来的样子了,到时候,我看鹿厌声那小杂碎还怎么舔着脸骚!”雨织又恢复到那个张牙舞爪的模样,灵川揉了把他的头发,无声的笑了。
“今儿我在夜市也碰着鹿厌声了,他似乎对茧很感兴趣,他给茧的那十两金子都让我买烟花放了。”说着,递给灵川一个邀功的眼神。
灵川一愣,他是完全没有想到那个败家烟花是雨织放的。
牙疼。
“她也任着你胡闹?”
“那丫头聪明着呢。小时候攒钱是因为没钱,这会儿随着我花钱,是因为她明白在这儿永远不会缺钱。”雨织得意地扬起脑袋,“不会缺钱,那钱也就没什么用,随着我花还能让我高兴。”
“……你高兴就好。”灵川扶额,同雨织也说了那么多,见他一扫之前的阴郁,心头也松了口气。
他其实挺害怕雨织钻牛角尖的。
有时候,一个防范不住,是会酿成大祸的。
“早前鹿厌声就嫉妒你,你受了神罚之后他还在咱家门口敲锣打鼓地嘲讽你,等你破了神罚,你也去他家门口摆凳子坐上三天三夜,我再去买一车鞭炮在他家酒馆前放,到时候,我看他脸绿不绿!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还真当自己是天下第一的美男子了。”
雨织无比嘚瑟,手舞足蹈的样子好像就看见了鹿厌声的苦瓜脸一样,蔑视之意直溢于表,要是让云枳见了,必然会骂一句蹬鼻子上脸,臭不要脸。
灵川懒得再搭理他,慢悠悠地往自己住的地方走,每走一步都极其小心,生怕脚下一个不留神又滚了下去。
前厅里只剩下了雨织一人,雨织这才收起孩童的天真模样,眼中闪过一缕绿光,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