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魏启正去给皇帝请安,正好遇到皇后也在皇帝身旁坐着。
见到魏启正,皇后先是热络地叫钱嬷嬷给魏启正的座椅上铺上一条银白如雪的狐狸毛怕他冻着,然后道:“正巧正儿来了,昨夜不慎将你的信误拿,母后在这儿给你赔不是了,没有母后吧?”
皇上正端起一杯茶盏,听皇后这么说,眉头皱了皱,看向魏启正:“什么书信?”
皇后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皇帝的反应,不等魏启正开口便抢先解释道:“昨夜臣妾见一只白鸽飞过臣妾的屋子,以为是有人给臣妾送来的信,就射了下来,结果是正儿的有人给他送来的信,被臣妾误拿了。”
“你的友人?”
皇帝浓密的剑眉上挑,神色威严,眼中流露出猜忌。
魏启正冷哼,昨夜明明已经都解释过了,她多此一举又在皇帝面前提起,是利用皇帝雄猜的性子,希望能借皇帝的手来调查他。
他作势惶恐,忙向皇帝“解释”:“是儿臣的错,儿臣偶在民间识得一位朋友,字画上佳儿臣很是喜欢,便以庶民的身份来与他结交,平日里多有书信来往,昨夜那封信便是他送来的。儿臣自知此作为有失身份,还请父皇责罚。”
皇后悄悄地观察着皇帝的脸色,希望皇帝能继续追问下去好叫他多露出些破绽来。
可皇帝沉吟片刻,突然脸上的阴霾一扫,随意道:“既然是这样,那也没什么。无论君子是何身份都愿与之结交,是为君子。”
说罢,便和堂下亲近的大臣闲谈起来。
“此次祭祖,永福王不在倒是少了些趣致。”皇帝突然提到。
“是啊,永福王替皇上南巡,竟被民众们硬是多留了几日耽误了此次祭祖的行程,想来一定是广播您的圣恩,百姓们感恩戴德吧。”
本该前几日就结束南巡的吗?魏启正突然觉得哪里出了问题,拳头猛地攥紧。
永福王暴虐的品行民间有谁不知,民众们怎么可能会因为感恩硬留他下来呢?那些话不过是那些永福王的爪牙拿来糊弄皇帝的。
既然他结束南巡后根本就没有打算来祭祖,难道去了别的地方?
结束请安后,魏启正加紧脚步向马棚走去。小六跟了上来,问道:“主子,您是要去哪儿吗?”顺手牵过两根缰绳。
魏启正翻身上马,扬鞭向马屁股抽去。
“去永福镇!”
小六不解,昨日不是说暂时不去了,为何现在又改变了主意.
“不向皇上通报吗?”
魏启正回头看了一眼缓缓从屋内走出来的皇后,黑眸沉静如墨。
“不必了,会有人告诉他的。”
“难道江小姐出什么事了吗?”
魏启正的马鞭快速地扬起又落下,马蹄声急骤,卷起一路烟尘。
“望德镇出了永宁码头附近稍微繁荣些,其余皆是一片荒僻,尔思说她找到了差事,那只能是在漕帮找到的。那批私盐想要运进望德镇,必得用到漕帮的船,漕帮恐怕也已经不干净了,若是她在漕帮暴露了自己的行踪,那就危险了。”
小六突然隐隐地听见身后有急促的马蹄声,只是回头看时,羊肠小道四周只有浓密的灌木丛,除了他们俩没有别人,后面的马蹄声也随即消失。
他转过头以为自己听错继续赶路时,那马蹄声又响起。
“主子,后面……”
魏启正眉头皱了皱。他也察觉到身后有人在他们出了皇陵后不久便跟了上来,不出意外,肯定是皇后派来的人。
皇后从皇帝处离开时,钱嬷嬷匆匆来报,说侍卫见到魏启正和小六牵了马便急匆匆地离开了,像是赶着要去哪里一样。
皇后朝着皇陵门口看去,刚刚魏启正和小六因的马因疾驰而扬起的尘土还弥漫在空中没有散去。
“派人跟上去,看看他们急匆匆的出去到底是要干什么。”
钱嬷嬷应声,转身就要去嘱咐,又被皇后叫住。
“叫侍卫去告诉皇上。”
今晨皇帝竟然没有追究魏启正关于书信的事情,竟然出乎意料地夸了他。
皇子祭祖期间擅自离开皇陵,这个罪看皇帝是定还是不定。
“什么?他自己跑了?”
皇帝正在书房铺开宣纸,压上金制龙腾祥云镇纸,提笔打算画上窗前栽种的青竹,却忽然听见侍卫来报,提起的笔悬在空中,脸上不知是何神色。
“既然他不愿意呆在这,就让他自己去吧。”
等侍卫将皇帝的话回禀给皇后时,皇后的心倏地皱紧,手中的帕子被攥出了印痕。
皇帝一向对魏启正嫌恶,此次祭祖他错处频出,怎么皇帝反倒宽容起来。
皇后的人紧紧地跟在魏启正主仆的身后,若是叫他跟去了望德镇,事情就败露了。
小六狠狠抽了一边,与魏启正并马前行。
“主子,我去把他解决,您先走。”
说罢便要牵动缰绳,将马调头,却被魏启正一把拦住。
“皇后若是见派出去的人迟迟不归,定然要起疑心对我发难,当下有更紧急的事情要做,没功夫与她缠斗。我们先去祁玉家中,皇后不是想知道我此行目的何在吗,便叫她的人看一看,等身后的人走了,我们再去望德镇。”
主仆二人双双拉起缰绳,将马引入密林之中。
密林的尽头,有一座通身都是青竹制成的小楼,和用枯枝扎起围成的院墙。
小院内,一抹削瘦挺拔的身影着粗石青色直襟麻衣,摆弄着高高竹架上晒着的各种药材。
听见有马的嘶鸣声,那身影转过身来,看清来者,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放下手中的药娄,躬身做了一揖。
魏启正翻身下马,由祁玉引着进了青竹小楼,而小六就守在外面,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果然见密林之后有几个黑色的影子匿在那儿向这边看着。
小六忍住想要上去手刃他们的冲动,准备死死地守在门口,若是他们接近,便要了他们的命。
可是,魏启正却在里面唤道:“小六,进来。”
小六心中疑惑,却只得掀起竹帘走进去。
主仆二人神色都怪怪的,可祁玉脸上还带着温襦的笑意,清澈如山间清泉的声音道:“我今晨新采的茶,配上清露堪称绝妙,要不要尝一尝?”
“我今日不是来品你的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