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公公见五皇子亲自来见,也不摆皇子的架子,心里十分舒坦,双手将那一合酥给魏启璟奉上。
“荣妃娘娘叫咱家给殿下送来前日里皇上赏赐的一合酥。”
魏启璟怔愣住。
是荣妃送的,竟然来得这么快。
他脸色变了变,接过一合酥后又问道:“娘娘可有叫公公带什么话吗?”
“娘娘也没说别的,只说殿下见到这盒酥,便能明白娘娘的意思了。”
说完,那公公便行了一礼退下了。
“邓肖,荣妃这是什么意思?”
刚刚还给自己浇了一盆冷水,这回送东西又是想暗示他什么?
邓肖垂眸斟酌起来,脸上渐渐露出喜色。
“殿下,这‘一合酥’拆开,便是一人一口酥,娘娘这是要和您共事的意思啊!”
魏启璟还有些不明白。
“那荣妃这是打算收我做儿子了?”
邓肖摇了摇头。
“殿下,刚刚草民又细想了一番,才恍觉我们之前谋划的不够周全。若是荣妃贸然提出要将五皇子收为儿子,那岂不是惹人怀疑,反倒会引起别人的针对。娘娘送来这一盒酥的意思,就是想明白了打算和殿下联手。日后荣妃娘娘在暗处帮助殿下您,既不会引人瞩目,娘娘和您也各得其利。”
魏启璟打开一盒酥,里面酥饼做得极精致。
虽说还是没能摆脱低贱的出身,但是自此能有一份助力,那他离成功便更近了一步。
因永州城离皇城不远,所以祭祖的队伍一日便抵达。
是夜,永州皇陵园内,百官皆身着朱红墨色滚边朝袍,头戴孔雀羽乌纱朝帽,手持白玉板,肃然待立在皇陵之下。
四周的禁军身着银色盔甲,腰佩长剑,手举火把将黑夜照得宛若白昼一般。
百尺高的祭坛之上,皇帝着嵌金丝祥云龙纹黄袍,睥睨整个皇陵,王者之气令在场众人屏息。
皇后一身赭色凤凰凌云袍,头戴金叶凤冠,面色祥和,与皇帝并肩而站。
典祭司擂鼓三声,皇帝携皇后并魏启正魏启明入内拜祭先皇。
皇上对先皇牌位行子礼后净手,亲自点燃高香奉上。
烛火摇曳之间,皇帝在先皇牌位前驻足神思许久。
皇后见皇上面露悲凄之色,忙上前关怀:“皇上,当心身子。”
可皇帝连看都不看皇后一眼,脸色一变,漠然转身走出皇陵。
皇后眸中的光暗淡了下来,看着皇帝的背影一阵出神。
魏启明见状,忙走到皇后的身边,给她递上一柱香,安慰道:“父皇舟车劳顿,又思及先皇心中哀痛,母后不必多想,儿臣这就去宽解宽解父皇。”
魏启正在一旁冷眼看着。皇后维护她尊贵的身份多年也难逃父皇对她的厌弃,自己种下的因就要自己付出后果。
皇陵内就只剩下魏启正和皇后两个人了。等皇后注意到魏启正时,魏启正已经神色如常,自顾自地为先皇燃香。
“正儿,本宫还记得先皇在世时最喜欢的皇子便是你了,如今你已成年,得赶紧养好身子与皇子们一同学习才不辜负了你皇祖对你的期望。”
皇后一脸殷切地望着魏启正,慈母般温声地嘱托着。
魏启正心中冷哼,面上却没有显露,垂眸拱手向皇后行了一礼后,抬起脚便向陵外走去。
“正儿!”皇后突然沉声喊道,“你母亲与本宫情同姐妹,本宫答应她要好好照顾你,可是为何你如今与本宫如此生分?”
魏启正停下,原本沉寂的眸子像结上了一层霜花,周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他母亲?这个女人竟然还有脸说她与母亲情同姐妹。若不是她,他的母亲又怎么会……
“母后大可不必如此。”
他背对着皇后缓缓道,语气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却叫皇后从心底生出一阵恐慌。
“儿臣的身子如此虚弱已如将死之人,怕是要辜负皇祖与母后的期望。”
再转身时,脸上已经挂了浅浅的笑意,眸中的冰霜也不见了影踪,如一潭沉寂的死水般无波无澜。
“这次祭祖母后不该违逆父皇带儿臣来,儿臣毫无威胁,母后大可放心。”
听到最后一句,皇后的身体猛地僵住了。
西边月光朦胧地投下,洒在魏启正的身上。他今天穿了身墨色鎏金滚边蟒袍,腰间束一条青色宽边锦带,下坠翠白色玉兰佩。
墨色、青色,是他生母俪贵妃喜爱的颜色,而那玉兰佩……是他母亲的玉佩。
魏启正的眉眼像极了她,恍神间皇后彷佛觉得站在那的是俪贵妃,浑身毛孔骤然紧缩,一阵寒气自下窜上。
“本宫……”
话还来不及说完,魏启正已经恭敬地行了礼退下了。
皇后松了一口气,觉得后背传来凉意,才惊觉自己竟然出了身冷汗。
魏启正一步一步走下台阶,与黑夜融为一体,那双深潭似的眼睛终于露出了真面目,像鹰一般充满尖锐果决。
她加注在母亲身上的屈辱与痛苦,那种孤身一人在黑暗的落尘的角落中度日的滋味,他要叫她都尝一遍。
钱嬷嬷见皇上和两位皇子都已经出来了,可自家娘娘还没出来,焦急地在外面等着,担心出什么事。
等了许久,才见到皇后神色有些不对劲地出来,赶忙上去扶住皇后。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再摸一摸皇后的手心,“哎呀,娘娘,您手心怎么全都是汗呐?”
这都快入冬了,怎么会出汗呢。
“先回屋。”
钱嬷嬷再听皇后的声音,飘飘悠悠的,心里紧张皇后身子,忙仔细扶着去了园子里的屋子。
“娘娘,是不是皇上因为四皇子开罪您了?”
皇后坐到椅子上,闭上眼,手撑在案几上揉着太阳穴,觉得十分疲累。
“您又是何苦呢,皇上早就因俪贵……俪答应的事把四皇子一同厌弃了去,您为何还要处处捧着他呢?”
皇后凤眸半张,轻叹了口气道:“曾经他是皇子中顶聪明的一个,先皇亲自教过他,皇上也亲自教过他,这些宠爱甚至都越过本宫的明儿,本宫始终不相信他是真的不争了。”
一个曾经与权利的顶峰那样接近过的人,会舍得放弃吗?
“而且你还记得她死前曾交给魏启正的一封信吗?”
钱嬷嬷想了想,记了起来。俪答应死时魏启正是第一个到她跟前的人,等她和皇后再去看时,魏启正手上紧紧地攥着一封信,自那以后他便害了一场大病,一蹶不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