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位公子见江荣棠提了策论中已经回答过的问题,不解地说道:“公子的策论中……”
可是话还没说完,就被朱先生给打断了。
朱先生捻了捻自己的胡须道:“张公子,我想朱公子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张公子还是听朱公子怎么说的吧。”
那位张公子闭了嘴,不再过多言语。
朱公子彻底傻了眼,他哪儿知道在哪里建坝最好啊,治水什么的,他根本不懂。但是,现场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看呢,若是不给出个明确的答案,面子上多难看,就算答得不好,也顶多说他本事还没到家,也没多大事。
他眼轱辘转了转,建坝嘛,肯定是越平坦的地越容易建,那那些官员肯定选容易做的事去做了,就说是在平坦之地建吧。
朱公子为了让自己显示出是经过深思熟虑作出的决定,还故意将自己的言辞在心中修饰了一番,然后清了清嗓子,道:“黄河是洪水泛滥之源头,若是在黄河口筑坝,切断洪水源头,那洪水便止住了。再者,平坦之地,施工便易,不必兴师动众,劳民伤财,所以在黄河口建,最为合适。”
说完,还对自己的发言特别满意,得意地看了一眼堂下的众人,却发现众人互相看看,交换着眼神,离得最近的魏启明的脸色不太好看。
这个朱公子果然肚子里的货不多啊,这么轻易就上钩了。江荣棠心中发笑,这种货色的人,虽然出生名门,但根本就没真本事。
清河侯还是清流世家,世代文官,书香门第,没想到竟然出了朱炳石这么个虚有其表的草包。
“可是朱公子,你策论中分明写着,黄河口的泥沙松软,含水量大,别说是在此处建坝,就是盖一栋小的屋舍,也有倾倒塌陷之危,还劝谏官员切不可贪图工程的简单,坏了大事。”
江荣棠顿了顿,接着道:“你策论中还提到,黄河岸边多奇峰险壑,虽建坝难度大,但是石质坚硬不易摧毁,且可借助天然的地势,以险峰为坝,以深壑为储水之地,将黄河之水引入深壑,多处引流,以解水患,才是最好的治水的办法。”
听完江荣棠的一番话,朱公子意识到自己暴露无遗,脸色瞬间惨白,双眼一阵慌乱,手足无措。
还好这个朱公子能听出自己露馅了,不至于愚笨到不可开化的地步。
在座的所有人都明白了,朱公子洋洋自得的这份策论,根本就不是出自他自己的手。
“我……做这份策论是许久之前了,我刚刚一时给记错了。对,就是建在岸边最合适,我现在想起来了。”
朱公子还在做无用的补救,可是在别人眼里,却只能让自己显得更加滑稽。
朱先生轻笑出声,看着江荣棠,捋了捋自己所剩无几的胡须,满意地点了点头。
魏启明内心正直,最是容不得别人做虚假伪造之事。刚刚他对朱公子的这份策论十分欣赏,可是没想到竟然是朱公子偷来的,顿时心中燃起怒火,不可抑制地站了起来。
“朱公子,这份策论不是你自己写的吧。”
朱公子此时被魏启明的气势吓得腿都软了,他身子勉强撑着朱先生的案几,声音弱弱道:“不……不是这样的,我真的只是一时忘了而已。”
魏启明眼睛眯起,上前一步逼近朱公子,眼中的鄙夷之色更甚。
“若策论句句都是你心中所想,即便是有所遗忘,只要在现场稍加思索,便能想出来。可是你说的,却是与纸上写的南辕北辙,怎么可能只是遗忘了!”
魏启明句句紧逼,朱公子早就吓得坐在了地上,惶惶得只得承认了:“是我糊涂了,这份策论是我买来的,下次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江荣棠静静地看着朱炳石狼狈的样子,心里那叫个解气。
林夫人这么看中脸面沽名钓誉的人,若是看到自己儿子这么没出息的样子,怕是会气得吐血吧。
魏启明斥责完朱公子,转身对着朱先生行了一礼。
“我朝向来不容那些伪佞做假的小人,朱公子还未出仕,就将这种不正的行为学了来,如何有资格成为能为国分忧的栋梁。朱先生,父王母后时常教导我与弟弟们,君子当坦荡行事,而让诸位公子姑娘们进宫学习,就是为了习君子之礼,朱公子做了这样的事,已经不配坐在这个重华殿中了。”
朱先生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三皇子说的有礼,那来人吧,将朱公子好生送回清河侯府,和清河侯道明缘由,日后也不必再进宫学习了。”
朱公子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两腿一软吓得路都走不动了。
清河侯府在京城中也是有头有脸的贵族,如今被这样灰溜溜地赶走,父亲知道了,回家一定会给他一顿好打,他以后也别想有好日过了。
都怪那个国公府的江荣棠,害得他出丑还被赶了出去。
他怨恨地盯着江荣棠,可江荣棠却回以一笑,好像朱炳石落得这副狼狈样不是拜她所赐一样。
其他的几位皇子也纷纷开始打量起这位三皇兄一进来便看上的女子,有了几分兴趣。
五皇子魏启璟听过刚刚江荣棠的一番言论,心中颇为震撼。
这位女子无论是气度还是谈吐都和京城的女子不同,有一份男子的豪气,不似女子那般温软柔肠的,倒叫人眼前一亮。
他能从她的话中感受到江荣棠的攻击性。想来她一开始并不是抱着要向朱炳石请教的心,而是早就看出了他的破绽,故意要戳穿朱炳石,好让他被赶出去的吧。
虽然不知道江荣棠为什么要这么针对清河侯府,但是,这样具有野心却同时又能保持睿智的女子,正式他魏启璟所需要的!
五皇子魏启璟的生母原是宫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宫女,因为皇帝酒醉临幸了她,所以才给了个答应的身份。
因为出身太过低贱,即便是为皇上生下了五皇子,可位分也一直停留在答应上,连一点主子的待遇都没有,受尽冷落,连带着魏启璟也不讨喜。
但是,魏启璟是有野心的。他不甘于自己的出身,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个权力的制高点,这几年来多方结交权臣,利用各种机会来壮大自己的势力。
这一次有机会和京中女眷一同学习,他便打定主意要从中挑出一位母家实力雄厚,能够助他一臂之力的女子,但是在听完江荣棠的话后,他改变了想法。
江荣棠虽说出身国公府,不能和出身侯府的相比,但是他了解国公府的老太太是出自成毅侯府的嫡女,况且以江荣棠的才貌,抵得过十个官眷女子。
他想要把江荣棠留在自己的身边,可是看三皇兄的样子,想必和他一样,对江荣棠都有兴趣。
这可就难办了。
三皇子有一位做皇后的生母,和魏启明抢他看上的东西,根本不可能。若是三皇子求皇后给他赐婚……
等等,魏启明不可能要求赐婚的。
魏启璟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内心豁然开朗。这次和魏启明抢一抢又如何,也不是全无胜算的。
魏启璟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等朱公子被赶出去后,魏启明对面带唏嘘神色,还沉浸在刚刚那件事情的众人道:“诸位公子小姐都是京城名门之后,还望各位能心系家门荣耀,胸怀宏图大志,谨听朱太傅的教诲,修身养性,加踏实地习得君子之学才是。”
经刚刚一事,江荣棠看这个魏启明虽说是嫡出,从小金尊玉贵地养着的,可性子却是刚烈正直,尊敬师长,友爱同窗,还真是难得,看来皇后娘娘教得个好儿子。
就在看着魏启明的时候,江荣棠才发现魏启明身后的一个桌子是空着的,像是为谁准备的可那人却没有来。
江荣棠心中奇了,暗自朝皇子们逐个扫了过去。皇子们都是按着位次坐的,魏启明在场,五六七八诸位皇子都在场,那空着的那个就是四皇子了。
想必四皇子是有什么特殊的情况,无法同大家一同学习了吧。
江荣棠不再多想,仔细地听着朱先生讲学,同时也琢磨着等候下课如何避开别人的耳目,去找朱先生问问消息。
朱先生身后有一块紫檀木雕茂竹纹三开屏风,屏风后是一方矮桌。
矮桌上,上好的紫陶茶壶并一套竹纹茶具,里面沏着新采摘的毛尖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