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回?
莫阿九立在书案前,蓦然觉得空气涌现一阵尴尬,她来此处分明不是同这个男人争辩孰是孰非的,若真论起来,二人即便争论个三天三夜也争论不完。
她来此处,盖因着……
“你为何要同张嬷嬷讲说,我此番出宫为她买了镯子?”镯子对于以往的她而言,并非稀罕之物,她总会冲着父亲撒娇几次,溜出宫外,见到好玩的好吃的便买了。
可对于现下而言,她身上全无银两,根本没有银钱为张嬷嬷买镯子了!
“原来爱妃没买啊!”容陌却撞出一副恍然大悟般模样,而后煞有介事颔首,“爱妃不说,朕也以为爱妃出宫是买了礼物回来呢。”
“容陌!”莫阿九皱眉,这个男子此刻分明在装疯卖傻,他明明知晓,而今……她已买不起了。
“朕没聋。”容陌睨她一眼,说的随意。
莫阿九停顿片刻,最终心不甘情不愿道一声:“总之,此次张嬷嬷的镯子,你去解决!”
“凭什么?”容陌突然抬眸问着,声音毫无波澜。
凭什么……
莫阿九被突然问及,竟有片刻困惑,转瞬却已清醒过来,她目光复杂的望着身前男人:“凭我是你的妃子!”
妃子?
“啪——”细微声响,容陌手中朱笔下,浓墨轻轻落在面前奏章之上,馨墨溅起,本无声音,可却莫名让人觉得本该有所声响。
不只是容陌,莫阿九的身体也早已僵硬。
曾经,在驸马府中,容陌也是这般,在书房内说是翻看书卷,可里面却时常有女子出入。
莫阿九便直直冲进去,将那些女子好一阵训斥,而后将那些人全数赶走。
容陌从来无甚反应,那些女子的存在,本就是为了气莫阿九的,他不喜欢那些女子,更不喜欢莫阿九。
曾经那日,容陌也只在最后问了一句:“莫阿九,此处是我的书房,你凭什么在此处吵闹?”
当时,莫阿九的回应是:凭我是你的妻子。
竟与眼前的她不谋而合。
只是……那时她说的是妻子,而今……是妃子,一字之差,差之千里。
莫阿九定然也是想到了曾经,脸色微微苍白一瞬,转瞬即逝。
“咳咳……”容陌轻咳一声,心底莫名有些异样,“不知昨晚哭着要朕放过她的女人是谁!”
“鬼知是谁!”莫阿九只睁大双眸佯做无辜,“那张嬷嬷的镯子……”
“莫阿九,你以为你一句“我是你妃子”就值三千两白银?”
“三千两?”莫阿九诧异,什么镯子竟会这般矜贵。
“怎的?过去三年你是过活的有多么清贫?还是说方存墨终究对于太过小气,竟然连珍玉阁镯子的行情都不知晓了?”容陌抬眸,一双眼睛直直望进她心底。
曾经的莫阿九,一举手一投足,挥霍无度,她所喜爱者,定然会得到,包括人。
莫玄也有本事,极为宠爱她,便任由她去了。
“谁说我已然忘记了!”莫阿九瞪他一眼,她已常年不待在京城,自是不了解这京城之内的行情,“你欲如何?”
容陌眼底似有晶亮闪过:“简单,当好朕的妃子,朕便考虑一下差人将镯子送至张嬷嬷手中!”
“只是考虑一下?”莫阿九挑眉,她而今可不再是那个傻子莫阿九,随意被他欺骗。
“朕答应你!”容陌改口。
“好!”莫阿九爽快点头,不过当好他的妃子罢了,而今她逃脱不开,还有其他选择吗?若以后他将她废了,她自然也无须当他的妃子!
他真以为她还同以往那般好欺负?
容陌睨了一眼此刻莫阿九似狡诈的眸,心底轻笑,并未多说其他。
而几日后,莫阿九也终究承认,即便是她已不再痴傻,却仍旧不是容陌的对手,那个男人……俨然话本中的万年妖精。
……
甫一回到宫殿,莫阿九便催促着容陌将镯子拿出。
容陌不愧为容陌,即便她都不知他何时吩咐的下人去买,但他还是拿了出来,晶莹剔透的玉镯子,看起来便格外金贵,她看了心中也是喜爱非常。
而最为欢欣者,当属张嬷嬷了,她感激涕零般接过玉镯,直道“娘娘体恤下人,是个贴心好人”之类的言语,莫阿九虽然受用,但肉麻也是真的。
晚膳,御膳房同样备的极为丰富,色香味俱全。
御医试菜后,张嬷嬷便立在一旁布菜,整个过程似乎极为欢愉,晚膳的气氛,罕见的轻松了些,连带着容陌的脸色都好看了不少。
酒足饭饱后,容陌若有所思的朝莫阿九处望了一眼,莫阿九微微蹙眉。
容陌神色却无半分不悦,浑然不在意,甚至对她微勾手指:“爱妃,跟来!”
莫阿九身体一僵,她最害怕容陌这般温柔的同她说话了,明知他心有别的意图,却依旧无法自控,最终她没好气问着:“有事?”
“当好朕的爱妃!”容陌说的极为隐晦。
“方才臣妾可是亲自为皇上夹了菜,今夜皇上沐浴也是臣妾安排的!”莫阿九眼底得意望着她,当好爱妃,可并非只有那一条路。
“呵……”容陌却只轻笑一声,“阿九,当好妃子,要做的可并非只有这些。”
说道此处,他停顿片刻,不顾及一旁张嬷嬷众人,拉过莫阿九直直朝着厅外走去,“考虑到爱妃已饥渴三年,若是不懂之处,朕可以教你!”
她才不愿学这些有的没的,莫阿九蹙眉:“容陌,你言而无信!”
“就算是这样好了!”容陌竟直接点头承认。
“你卑鄙小人!”
“既然你已不再痴傻,便知‘卑鄙’二字,可由不得你来说,爱妃!”容陌已然将她放在床上,“毕竟,比起你当初对朕做的事,此刻这番,不过小巫见大巫罢了!”
“你难道只想着做这档子事吗!”莫阿九愤慨。
“爱妃难道还想着爱?”容陌挑眉,目光紧绷。
莫阿九身体一僵,这一次,却彻底的闭口不言。
她早已不想情爱一事了,她也没有能力再负担一场没有结果的感情。
容陌那般聪明,怎会不懂她此刻心底想着什么,当下脸色微变,方才的轻松全数消失,薄唇紧抿,声音绷紧。
“莫阿九,朕很高兴你已归来,此刻你倒不若猜猜,当初自城墙跃下,尸首不见,朕有多恨你!”容陌的声音带着低喃般的暧昧。
恨她?莫阿九自嘲一笑:“容陌,当年难道不是你逼我跃下城墙的?”
“朕当初伤你千次万次,你哪次真被伤到?”容陌紧盯着她,当初即便他道“莫阿九,滚”,她也只带着笑脸一脸无辜,“容陌,你是要我滚回你身边吗?”
可唯有最后一次,她真的滚了,再没归来。他方才懂得,那种开口讽刺却无人回应之茫然。
“最后那次……不一样!”莫阿九喃喃。
“有何不同!”容陌垂首,重重印上一吻,最后那次,她自城墙上跳下时,便消失了,跟着别的男人走了。
而后,容陌的身子缓缓压下,满室旖旎。
莫阿九无力的承受着身体上的重量,直到大汗淋漓,直到……昏昏欲睡。
朦胧之中,她恍若听见一阵琴声,如淙淙流水,却转瞬曲调一变,气势磅礴俨然大江大河。
最终,琴声逐渐回落,重复宁静,然而此次的安宁,却……充满了死寂,直让人潸然泪下。
莫阿九缓缓睁开眼睛,琴声依旧,并非梦。
她起身,朝外寝走去。
紫檀木的软椅之上,一个男人穿着如雪洁白的里衣,长发披于身后,静静弹着古筝,俨然一副唯美画卷般。
莫阿九被震慑了,立于远处,长久无法动弹。
蓦然,琴声戛然而止。
容陌转身朝她处望来。
“莫阿九,你本不该出来……”容陌低声轻喃,“只是昨晚……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