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国之日,翼国上下,不论男女,均可外出而行。
莫阿九静静坐在马车之内,望着轿帘外一派繁华盛景,偶有见到一双双男女相携而过,那般动人。
“休要幻想本公子也待你如那小情人儿般了!”身侧,男子清醇之声传来,“莫阿九,你想得美!”
莫阿九偏首,却只望见余归晚正慵懒靠在轿壁上,眉心微蹙,似极为疲惫之模样。
“我们去往何处?”停顿良久,莫阿九方才启唇徐徐问着。
“望月楼。”余归晚回应的甚为简单。
“望月楼?”莫阿九困惑,大凌京城倒是有一处望月阁,未曾想着翼国也有。
“嗯。”余归晚甚是平淡颔首。
……
然,随着余归晚前往望月楼下之时,莫阿九方才知晓,所谓望月楼,不似大凌的望月阁那般,建造的分外豪华,眼前的望月楼,如同一栋粗犷假山一般,唯有山顶一处亭子,险峻而别致。
“国师!”然,余归晚方才下马,一穿着侍卫衣裳的男子已然上前,手中恭敬捧着几封书信,“这是皇上让国师过目的……”
侍卫的声音,随着莫阿九自轿内而出越发的低,他飞快瞟了一眼莫阿九,似是极为诧异。
“知道了。”余归晚懒懒将书信接过,随意挥了挥衣袖,“去吧。”
“是!”侍卫离开了。
莫阿九跟在余归晚身后,一步台阶一步台阶朝着望月楼上走着,此间并无他人,是以便也问出心中困惑;“方才那侍卫为何那般看我?”
余归晚轻怔,转瞬唇角已然露出一抹笑意,似是饱含深意:“许是本公子身侧,素来都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未曾见过你这般貌丑的,便多看了几眼吧!”
莫阿九:“……”她无言,继而闭嘴再不言语。果然,余归晚的毒舌,她当真不愿再领教了,自己简直在自取其辱。
余归晚微微侧眸,望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垂首再不言语的女子,微微抿唇,未曾言语。
方才那侍卫之所以那般诧异,不外乎……以往身侧美人儿素来不断的国师大人,自行了一遭大凌后,竟再未曾同任何女子有过任何亲密往来了……
这些,莫阿九均都不知……而今,她却也无需知晓了!
望月楼,当真是名不虚传,在下面看并不甚高,然而上得楼阁之后方才觉得……似是伸手便可摘月一般,四处有裂缝阵阵,然亭中风却似被隔绝般,几乎无有。
余归晚眯眸,望了一眼远方一派江河美景,自大凌归来后,他越发喜爱登高远眺之感了,似……也有些明了容陌缘何那般清冷。
最初不过以为那男子故作孤傲,却原来……心境渐变后,才会突觉……高处不胜寒!
“你来此处便都呆怔不语吗?”一旁,一声女声悄然打断他的思绪。
余归晚回首,却只望见莫阿九正睁着双眸望着自己,分明历经那般多,这个女人的双眸……竟还这般澄澈。
“不然?”余归晚挑眉反问道。
“方才那侍卫不是说,有几封书信要你处理?”莫阿九顿了顿,“能送到此处,当是急事吧……你也随便翻看一下……”
“随便翻看一下……”余归晚饶有兴致的挑挑眉,“怎的?难不成容易批阅奏折之时,均是随意翻看一下而已?”
莫阿九方才隐约笑意有片刻僵凝……有关容陌……
她从不怀疑容陌之能力,那时,她在御书房之时,亲眼望见容陌一目十行批阅奏折,却均都一针见血,分外犀利……他是天生的王者。
气氛,似有瞬间僵凝。
“看来,你对这朝堂政事还是有很多接触啊……”余归晚微微近前,随意挑起另一话头,“怎的?有无兴致,来我翼国做个女官……”
见他言语调侃,莫阿九本紧绷的情绪终于有所缓和下来,声音也随之轻松:“那且要看看堂堂国师大人能给女官开多少俸禄了……”
“你且要多少?”余归晚挑眉反问。
“如何算来……都要五百两黄金……”莫阿九微微抚弄了一下下颌,半开玩笑道着。
“五百两黄金?”余归晚轻笑出声,“你啊,撑死了也不过三十两白银罢了……”
“余归晚!”
“好吧!”余归晚耸耸肩,神色之间玩笑意味越发浓厚,却唯有双眸,似是多了一抹认真:“本公子给你五万黄金,如何?”
“……”莫阿九睫毛一颤,未曾言语。
“你休要贪心,再多和包养你有甚区别?”
莫阿九未曾应声,她抬眸,徐徐望着身前这个一袭绯衣的男子,唇角缓缓流出一抹微笑,她想,今后,她定会十分怀念而今和他这般插科打诨的时光。
余归晚终究也逐渐安静下来,他回望着她,下瞬,陡然深深叹息,将手中书信放在石桌之上,起身走到莫阿九身侧的石凳坐下。
“坐!”他拍了拍身侧位子。
莫阿九垂眸,微微抿唇,却还是坐了下去。
“今日,本当兄弟也好,姊妹也罢,互赠礼物之日,本公子想要的,你虽未曾备好,可是莫阿九……”说到此处,余归晚停顿片刻,笑意微敛,“本公子送你一份大礼吧……”
语罢,他自袖口之内缓缓拿出一个锦囊,那锦囊外,乃是稀有的蚕丝布帛织就而成,他徐徐拆开……
莫阿九心口一颤,仅仅看那锦囊,便名贵的紧,她如何能收……
“怎的?惊到了?”余归晚望着她的动作,轻笑一声,将锦囊徐徐打开,里面,却只有一串珠链,珠链似是黄金铸就而成,却无比精致,纹路清晰而别致,只瞧着,便令人心生欢喜。
那珠链之上,镶嵌着几粒珠宝,珠圆玉润,于此刻朝阳之下,多了一丝名贵之感。
“本公子此一生,送出礼物千千万万,独独唯有此物甚是廉价的紧,美人儿都不爱,便送给你了!”
余归晚轻轻道着,伸手握过莫阿九的手,静静将珠链戴在了她的手腕之上。
莫阿九的身姿已然僵硬如石,只觉手腕一阵凉意,眼眶……莫名酸涩了几分。
“竟也合适的紧……”余归晚瞧着半晌,轻声道着。
莫阿九的腰身依旧笔直,坐在石凳之上,心思已然百味杂陈,再不知何种滋味。
“莫阿九……”身侧,余归晚陡然轻缓着她的名字,声音欲言又止。
莫阿九未曾回应,她以为,这个绯衣男子会如同以往一般“讽刺”于她,道上几句“穿上龙袍都不像太子”之类言语……
可是,他却没有。唤过她的名字,他只是那般专注的打量着她的手腕,未曾偏移半分,良久,他的唇角徐徐流出一抹轻笑。
“很美。”他道。
那一瞬,莫阿九的泪,突然便毫无征兆坠落下来,顺着脸颊砸在手背之上……
没有啜泣之声,唯有泪水,大滴大滴的砸落下来……
她不知自己为何这般,可是……情绪却似难以自控一般……
“怎的又哭了……”余归晚轻叹一声,“莫家姑娘,你本就短处众多,而今,竟还多了个爱哭的毛病……”
“莫阿九,幸好,你喜欢之人,并非我,如此一来,你便只能去折磨容陌了……”
“看在你终于肯在本公子身前哭的这般惨烈的份上,本公子就宽宏大量的再送你一份礼物好了……”余归晚低语着,如变戏法般,从袖口再次掏出一封折子。
“莫阿九,我想,你更愿要此物!”
话落,余归晚已然静静坐在原处,再不言语,再无动作。
莫阿九呆呆望着被塞入自己手中的折子,手腕珠链上,余归晚的余温似还未曾完全散去,转瞬却已只剩一片冰冷。
折子里,夹着一纸书信。
书信之上,是容陌如今的境况,四面楚歌。
莫阿九飞快翻阅书信,待得看完,身子早已僵硬。
原来……余归晚什么都知,只是……他一直都不说罢了。
静静将书信拿在手中,此刻,莫阿九方才发现,那折子……正是翼国大都的出城文牒……
出城……
莫阿九指尖一颤。
“对不起……”她垂眸,呢喃般道着。
“得了,莫阿九!”余归晚却只烦躁的回首,“本公子煽过的情可比你说过的话还多,还想在本公子跟前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