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女子究竟是谁,在场之人心底,均都清楚万分。
“国师,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那君王的神色都有些许微变,他望着余归晚,神色似是……叹息。
“自然。”余归晚颔首,目光徐徐自莫阿九身上收回,笑容肆意:“皇上,本公子,无需这般女子相伴左右!”
声音坚定,万般隐忍,掷地有声。
眼前,龙椅之上,君王本严肃的神色终于逐渐轻松下来,他望着余归晚,良久,方才徐徐开口。
“我可以让你们自主抉择!可是……国师,翼国这偌大的江山,这不稳的朝纲,离不开你啊……”
“我知。”余归晚垂眸,“只要无需娶莫阿九,我会在翼国,直至江山初盛,朝纲渐稳!”
“好!”那君王似一直在等余归晚这句话一般,听闻刺眼朗声开口道着,下瞬,他徐徐偏首望向莫阿九处,“莫姑娘可是听见了?”
莫阿九睫毛微颤,垂眸,再未言语。
“今日之事,朕便当做从未发生过,可是国师……这是你之抉择,朕……也只能做到此处了……”君王之声,竟添了几分迟疑。
“我知。”余归晚应下,声音再无波澜。
那君王终究放莫阿九离开皇宫了,与她一同离去的,还有余归晚。
马车上,微微摇晃着,马车外,隐隐约约添了几分喑哑之意。
无人言语。
本遥远的路程,竟在这般死寂之中逐渐到了。
“吁——”马夫勒紧缰绳,停下马车。
府邸到了。
“去歇着吧。”下得马车,余归晚望了她一眼,声音之中尽是疲惫。
莫阿九迟疑片刻:“多谢……”她低声道着,她是残忍的……残忍到……竟让余归晚来承受这一切,他是这般爱自由之人,而今……却要因着她,守着这翼国江山。
“本公子当初可是应下你,要忘了你了,怎的?难不成本公子在你心底便是那般言而无信之人?”余归晚抬眸望着她,唇角笑意却越发苍白。
莫阿九摇首,本欲说些什么,却如鲠在喉,再难发出半点声音,终究转身便欲朝客房之处行去。
“莫阿九!”身后,余归晚之声骤然响起。
莫阿九脚步一滞,立于原处,一动未动。
“后日乃翼国立国之日,普天同庆,便给你个机会,送本公子份礼物吧!”
莫阿九的心口陡然一颤,而今想来,她似乎……还从未送过他礼物。
“你……想要何物?”良久,她听见自己声音艰涩响起。
余归晚微怔,似没想到眼前女子会答应一般,而后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今日第一抹真心实意之笑:“还我一碗馄饨吧。”那一夜,她明明被容陌伤透了心,却在他提及愿望之际,仍然眨着晶亮的双眸说想要一碗馄饨,也许那时……那双晶亮的眸子,已然映入他心。
而今,就让她,还了他这碗馄饨吧。
馄饨?
莫阿九蹙眉,偏首望向身后男子,果真还是这般难伺候的天下第一嗓。
“你怎的这般麻烦,届时再说……”莫阿九故作烦躁随意挥挥手,脚步越发快的朝着客房处走去。
分明是立国之日,偏生要吃馄饨,麻烦!
分明惊才绝艳的天下第一嗓,却喜欢她这般女子,麻烦。
分明应当如以往一般,日日已打击她为趣,而今却这般护着她,不惜受困于此,麻烦……
余归晚……怎的这般麻烦!
莫阿九趴在软塌之上,头,静静蒙在薄被之下,眼角泪水悄然流出,浸润到薄被之内,她却只安静趴着,一动未动。
这一夜,莫阿九未曾做噩梦,亦没有美梦,只安安稳稳睡了一觉,亦是在翼国,第一次,这般轻松入眠。
隔日,余归晚已然不见了踪影,大抵入宫了吧。莫阿九安静走出房门,登上了府邸内最高的阁楼,静静望着,下瞬,蓦然翻身越过阁楼阑干,便要一跃而下。
果不其然,容陌派来暗中守护她的人,终究还是现身了,将她救了下来。
“容陌究竟发生何事?”自袖口拿出早就备好的匕首,横在颈间,莫阿九质问着那暗卫。
……
再回到客房之时,莫阿九的神色,都添了几分怔忡。
那暗卫,终于还是将大凌的事说了出来,容陌的确遇到难事了。
以往,她心底,容陌总是那般万能,她以为……她若是留在京城,回视容陌的弱点,所以……她离开了,要他施展拳脚再不受任何束缚。
可是……她却听到了什么?
原来……要她离去,是因为不想被她看见他是多么狼狈?
原来……容陌竟然早已不居于皇宫,只身居住于她的别院之内?
以往那般意气风发的帝王,而今,却那般颓然,像是生生将生机从体内剥夺一般……
他便是这般处理那些事务的?
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不止对容陌,更是对自己……
她不知发生了何事,容陌此番遭受重击,竟连丝毫反击都未曾有,甚至连赵无眠都失了踪迹!
她只知……容陌若是想要反击,定然有的是法子,他只是……束手就擒了而已!
于客房内,怎么也待不下去,莫阿九猛地站起身,木椅与地面摩擦之声分外刺耳,她却恍然未觉,飞快行入內寝,将来时的衣物,塞入包裹之内……
“叩叩——”却在此刻,一阵敲门之声响起。
莫阿九本收拾行李的动作一僵,身上衣裳遮住,添了几丝狼狈。
房门被人徐徐推开,胡云喜面无表情立于那处,神色平静:“莫姑娘!”话落,她的目光轻描淡写自莫阿九床榻之上的包裹一扫而过。
莫阿九心底陡然升起一股被抓包的狼狈之感,她怔怔站在原地,胡云喜那般聪慧,定然能看出此刻她欲逃离府邸的想法!
“莫姑娘,用午膳了。”然最终,胡云喜一言未发,只微微颔首道着。
莫阿九自然颔首,此间一切,自当做从未发生过一般。
这一日,直至余归晚归府,胡云喜都未曾揭发她,莫阿九本提起的心思也终于慢慢放了下来。
隔日,莫阿九仔细听着门外动静,一片死寂后,方才换上来时穿的大凌衣裳,拿上包裹,便欲外出。
她未曾想过不辞而别的,只是……不知该如何同余归晚说自己要离开。
“吱——”却在她打开房门之际,登时愣住,只因……门外,绯衣男子安静立于那处。
余归晚。
余归晚的目光,自莫阿九手中包裹上扫过,唯有怔忡,下瞬却已然恢复一派从容:“今个儿怎的起这般早?”话落,他微微调侃,“可是知晓本公子要来?”
莫阿九喉咙陡然一阵酸涩,她垂眸,避开了他的注视:“嗯……”
他知……余归晚那般聪明,岂会不明了她此番用意?
“算你识相,随本公子去个地方吧!”余归晚可以调笑片刻,下瞬抓着她的手腕便朝门口走去。
“余归晚……”莫阿九声音低喃。
“今日乃是你应下送我礼物之日……”余归晚蓦然启唇,打断她之言,“莫阿九,于你,我从未奢求太过,你要我将你忘记,我便努力忘记你,可是……”
“给我一日,最后一日。”他轻轻道着。
莫阿九声音骤然消失,却再未挣扎半分。
“多谢……”
天下第一嗓的声音,依旧这般清醇动听,可此刻,却听的人想要落泪。
原来……余归晚也变了,以往……那个眉目惊艳、满目调侃之色的绯衣男子,而今……亦变得多了几分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