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天色大亮,幽幽清香之内的房中榻上,莫阿九猛地睁开双眸。
她做噩梦了。
她竟梦见……容陌满身酒气行于百姓之间,他素来那般清贵骄傲之人,却任由周遭之人对其指指点点……怎么可以?
可是,她却只能在一旁望着,想要替他言语,却似如鲠在喉,什么都道不出!
转眸,她徐徐望向阑窗之外,此刻方才察觉,竟已这般明亮了。
睁着双眸,怔忡望向虚无之处,却如何也平静不下心思了,脑海越发紊乱。
“叩叩——”门口,陡然传来一阵敲门之声。
莫阿九微顿:“进来。”声音依旧带着方才醒来的喑哑与紧绷。
门被人轻轻自外而开,胡云喜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众下人,端着洗漱物件,神色分外平静:“莫姑娘,洗漱后,当用早膳了。”
“嗯。”莫阿九颔首应着,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
膳厅之内,再无旁人,唯有……脸色不甚好看的余归晚,眉心紧蹙,似被烦心事缠绕一般。
见到莫阿九现身,他也不过扭头望她一眼,轻哼一声罢了。
“发生何事?”莫阿九蹙眉,无奈问着。
余归晚未曾言语,终是一旁胡云喜浅浅开口:“秦伯瞧见主子归来,便去了他处散心,朝堂之上有人听闻主人踏入翼国,同样差人请主人进宫……”
竟是……这般?莫阿九错愕一瞬,这余归晚归来还不过六七个时辰,便有诸多事宜找上门来,想来……这人心情也开阔不到哪儿去吧?
“还不快些过来用膳。”一旁,余归晚望着她,没好气道着。
莫阿九只得无奈耸肩,缓步上前。
“一会儿同本公子去个地方。”余归晚沉沉道着,未曾望她,只垂眸望着眼前饭菜。
“去何处?你无需进宫?不是有事要忙?”莫阿九顿了顿。
“旁人有事本公子一定要前往?”余归晚冷哼一声没好气道,下瞬却猛地抬眸,“怎的?在此处你还有旁事需要着手处理?”
在着大都,这个女子除却自己,根本无可能再不认识旁人!
“你管我?”莫阿九没好气睨此男一声,莫名其妙的余归晚,以及此刻他来的更加莫名其妙的脾气。
“一言为定!”余归晚猛地将碗筷随意扔在一旁,上前拉过莫阿九便朝门口行去,“既是你要我管你,我便依你之言,管你好了!”
莫阿九一僵,她分明不是此意:“我……还未曾用过早膳呢!”
“本就胖了些,无需多吃了!”余归晚头也未回,顺势道着。
“胡说,容陌都说我身形瘦削……”话,并未道完,便已然戛然而止,她的脸色,添了几丝苍白,任由余归晚拉着她前行,再无言语。
本抓紧她手腕的手一僵,下瞬余归晚的冷哼已然传来:“他道你身形瘦削,你便真的信了?他也许旁的都好,只是眼瞎呢?”
“……”莫阿九静默了,她深切觉得,此刻同余归晚争辩的自己,俨然自取其辱。
对翼国这大都,她极为陌生,因此甫一出门,便已然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余归晚欲带她去哪儿,她均无争辩之权力!
却未曾想,余归晚未曾带她领略翼国山水风光,反而……将马徐徐停在一座庙宇跟前。
“下马!”余归晚似对此事分外终是,神色之间都添了几分郑重,再无之前肆意妄为之感。
“这是何处?”莫阿九翻身下马,望着眼前庙宇蹙眉问着。
余归晚未曾言语,只转身径自行在前方,大步流星,动作甚快。
越过前方有些素朴的红色木门,莫阿九便望见,原来那后方还有一处小小庭院错落有致的坐落在那处,庭院上方,一块小小牌匾此刻已添了几分岁月痕迹。
“月老庙”。
莫阿九脚步一僵,旋即缓缓停下,立于庭院门口处,在未曾前行一步。
身后脚步声骤然消失,前方绯衣男子也停了下来,转眸望她,目光顺着她的双眸望去,脸色登时变得难看下来。
“可否……我先行回去?或,在庙外候着你?”莫阿九迟疑片刻,声音吞吞吐吐。
她不能呆在此处,她本以为上了,此处不过是普通庙宇罢了,而今看来……并不是……
“莫阿九!”未等她转身离去,余归晚已然身形飞快行至她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我带你前来此处,不是希望你如何,或是逼你承认你我二人之间情感!”
莫阿九睫毛微颤,抿唇,一言未发。
“莫阿九,你总该……给一个死心的理由。”余归晚的声音那般认真,认真到……让人似察觉到他心底浓重悲哀。
周遭,偶有三两男女相携行过,发乎情止乎礼的距离,以及那般缠绵的气氛,经过他二人处时,目光中难掩惊异,大抵未曾想到,来月老庙竟还会这般肃穆吧。
莫阿九安静立于原处,身形僵硬,指尖越发冷凝。
余归晚只在一旁耐心候着,未曾逼迫,亦未曾催促。
“是否……”良久,莫阿九终于徐徐启唇,声音艰涩,“是否给了你理由,你便会死心?”她抬眸,目光格外严肃盯紧了余归晚的双眸,他的眸子那般美,可却又那般伤。
“……是。”余归晚颔首。
“好。”
片刻后,他们二人已然站在月老庙中,庙中月老像显出几分慈祥之意,前供奉着香火与银钱。
余归晚注视那月老像片刻后,转身行入后院之中。
此刻莫阿九方才发现,这并不大的庙宇之内,竟有无数小小院落,看来越发的小巧精致。
“那男子好生俊俏……”周遭,有媒人装扮之人望着余归晚小声赞叹……
余归晚却毫无所觉,径自朝前方书案之前行去,书案之上,一团红线,余归晚随意拿过一捧,递于莫阿九跟前。
“抽一根。”他轻道着。
莫阿九微顿,她知晓这是何意,亦曾在话本上看见过,若是……男女抽中同一根红线,代表二人极为有缘,她本当故事一般听过一笑了之,可……余归晚却当了真。
“莫阿九,若你我二人未曾抽中同一根红线,那么……我彻底死心!”余归晚声音掷地有声,盯紧了女子的双眸,万般严肃。
莫阿九心口一颤,眼前,有几十根红线,僵硬好久,方才艰涩伸手抽了一根攥在手心,缘,不会这般轻易的,也不会有这么多的巧合。
余归晚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仔细望着眼前的红绳,微眯双眸,未曾言语。
男人郑重的神色,连带着一旁的莫阿九都随之紧张起来,她直直望着那些红绳,心底骤然一阵忐忑,明知这些不过只是小把戏罢了,却仍旧希望……不被抽中。
终于,余归晚伸手,选中其中一根。
而后放手,将一团红绳扔于一旁,慢慢收紧手中红绳,一下一下,缓慢而郑重。
莫阿九心底越发忐忑起来,她紧张望着自己手中的红色线头,一直未曾抖动。久了,竟再不敢看了,索性偏首。
“莫阿九!”身前,男子之声徐徐响起,唤着她的名字,言语之间夹杂了一声叹息。
莫阿九睫毛微颤,徐徐睁开双眸。
“我未曾选中……”余归晚低低道着。
“……”这一次,莫阿九猛地垂眸,望向手中红线处。
“我未曾选中,那足以让我死心的其他红线。”余归晚之声,再次响起。
无需他说了,莫阿九已然看见,顺着手中红线望去,另一端,被余归晚死死的攥在手心。
手中,红线蓦然变得烫手起来,莫阿九只觉得自己指尖微颤,红绳已然自手心逃离,轻轻飘落地面。
“容陌已然将你放开……”余归晚上前,一步一步,沉稳站定在她的身前,“莫阿九,我定会将你视若珍宝,做我掌上明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