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堂内,尽是死寂,别无动静。
莫阿九茫然立于原处,久了,竟感觉周身一阵严寒之际。
甚至……凉到她的指尖都随之微微颤抖,难以自控。
“没有人能逼我抉择!”容陌双眸死死盯紧了温青青处,声音阴厉到极致,如同地狱中发出一般。
一旁温青青似被惊到,脚步微微后退,后方才徐徐站定:“陌,你无需这般,而今,我连死都不怕,岂会再怕你之威胁?凌国一国独大,周遭不知几国早已红了眼吧!”
此话却是不假,凌国国力强盛,国土辽阔,周遭小国均是不及。
容陌站定于原处,双手紧攥成拳,薄唇紧抿,一言未发。
“莫阿九害死了太上皇,还将凌国军事机密图泄露了出来,容陌,你当真可以忍受?”温青青依旧不断道着,声音挑衅,“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莫阿九那低贱的血统,不值得你们一个个将她奉若珍宝!你明知真相,却隐瞒了莫阿九,而今,我不介意将此事公之于众,告诉众人,这莫阿九鸠占鹊巢多久,她究竟是谁的……”
“闭嘴!”容陌陡然启唇,打断温青青余下之言,声音分外冷冽。
若是……她真的知晓了真相,定会分外伤心吧……
温青青的声音当真戛然而止,她微怔,而后神色逐渐变得讽刺起来,她望着容陌,下瞬徐徐上前,走近到容陌身侧,微微踮脚,凑近到他耳边说了几字,而后徐徐退开。
饶是容陌,此刻身躯都随之一震,他抬眸,平素总是那般无波无澜的神色,终于添了一抹仓皇之色。
温青青却仍旧怡然自得的望着莫阿九轻笑着:“我所说之事,字字属实,容陌,你定然不想那些事,被莫阿九所知吧?”
那笑意,似是淬了毒药一般,让人胆战心惊。
莫阿九匆忙偏首望向容陌之处,却只见容陌神色怔忡,伸手欲要安抚他:“阿陌,你无事吧?莫要相信温青青所说……”
第一次,她在容陌双眸之中,望见了惊惧与慌乱……
“啪——”
然下瞬,她却怔住了。
他本被她抓住的手撤出,手背重重打在了她的脸颊,不轻不重的声音。
其实不痛,可却让莫阿九轻易呆愣开来,脸颊不痛,痛的是……心。
“回宫!”容陌转眸,望着她,声音喑哑凌厉,似是命令。
莫阿九睫毛轻颤,双眸之间尽是不可思议:“容陌……”她呆呆唤着他的名字。
“滚!”
片刻间,容陌周身气场越发冷冽,像极了……那个曾对她那般冷淡的帝王,只是,他的眼神中,再无任何情愫。
“你这般待我……我当真……会伤心的……”莫阿九低喃呢喃着,“容陌,你可是……不相信我?”
容陌的双眸似越发复杂,他立于原处,背对着温青青,面向莫阿九,而后,脚步徐徐上前逼近着。
莫阿九心底骤然慌乱,她望着眼前男子,脚步不受控般后退着……后退着……
“莫阿九……”容陌启唇,凌厉唤着她的名字,似想要说些什么,却终是失了声音,他的眼眶微红,仍旧在一点点的逼近着她。
莫阿九后退着,直至……退无可退,后面,已是冰冷门框。
“容陌,你不信我……”莫阿九低声呢喃到,语气甚轻,无波无澜。她垂眸,再不看身前男子,睫毛轻颤,似沾染些微水汽。
容陌双眸骤然紧缩,喉结微动,欲说些什么,终究只剩下一阵紧绷。
“看着我!”他低语命令。
然莫阿九却只是一动未动。
“莫阿九,看着我!”他启唇,而后骤然伸手,双手钳制着她的下颌,迫着她望向他的双眸。
莫阿九的下颌不受控般抬起,容陌的手劲不大,她却无可抗拒。只是……仍旧不愿看他,因着……只一眼,她眼底泪水似就要大滴大滴砸落下来般。
容陌未曾言语,他只是……在背对着温青青处,望着她,以口型,一字一字的告诉着她:
“我信你。”
没有声音,却比任何声音都大。
莫阿九怔住。
“滚回皇宫!”木门被人猛地打开,容陌已然伸手,一把将莫阿九推了出去,动作凌厉,而后已重重将门关紧,再无动静。
莫阿九怔怔望着眼前紧闭房门,心底陡然升起片刻茫然,良久,她方才微微伸手,轻轻蹭着脸颊,此刻方才察觉,原来……泪水早已悄然落下。
莫阿九孤身一人回了皇宫。
她想,既是容陌将她赶回来的,她便在皇宫之内,等着他归来。她二人须得好生谈一谈,总会有办法的……
她想告诉容陌,她不愿成为他的弱点,不愿他因着她被威胁……
她还想告诉他,他今日说他信她,她心中万般欢喜。
她知,容陌只是在保护她罢了。
可是……她在养心殿候了整整一日一夜,容陌始终未曾归来。
她依旧在等着,一日三餐,用的分外平常,日日无事,便坐在那木椅之上,盼着那一袭白色身影出现在她眼前。
她不知那一日温青青究竟同容陌道了些什么,足以让一贯从容的容陌神色大变,可是,只要能等到他归来,只要他归来便好……
她好像等了好久,却又好像转瞬即逝。
赵无眠前来养心殿,告诉她有容陌消息之时,已是隔日夜。
赵无眠说的吞吞吐吐,直到莫阿九添了几分不耐,方才告诉她,容陌……在勾栏院。
莫阿九对此名讳并不陌生,以往为九公主之时,她偶有女扮男装前去勾栏院之时,然从未如今日这般,心思沉重,脚步难行。
行入其中,似是步入另一个凡尘俗世一般,多的是俗世男女交颈言语,或是暧昧浅笑……
容陌,在楼上厢房之内,想来他之身份,亦实属平常。
然,方才行入至厢房,温言软语之声果真少了些许,她甚至能隐隐听见厢房内偶传来几声娇笑之声,却是隐约暧昧的紧,你侬我侬。
她却始终目不斜视,朝着最里间厢房而去。
甫一靠近那厢房门口处,推杯换盏之声已然徐徐传来,似有女子娇笑之声。
莫阿九脚步微顿,望了一眼自己一袭公子装扮,终究上前,厢房之门并未落锁,她轻易推开,却……在望清厢房内清醒之时,她的脚步骤然停下。
厢房之内,男子一袭白衫松垮垮披在身上,露出诱人胸膛,手中一盏酒壶,肆意拿着,仰头朝口中倒着酒。
一个绝色女子慵懒伏在他的膝上那般妖娆,而男子一手轻轻抚弄女子满头青丝。
莫阿九没有满头青丝,额前那两缕白发,是她今生之痛,可容陌说,他不介意……
而今……
本背对门口的女子似是听见门被打开之声,匆忙起身,娇嗔之声溢出一丝惊呼,分外熟识。
莫阿九仍旧满目平和。
女子,是柳如烟。
那个……那日同她会面,一脸无奈却宛若雪山红莲的女子,而今却伏在容陌——她深爱之人的双膝之上,动作勾人。
莫阿九须得承认,眼下,那二人惊艳形同一副画卷一般,容陌和柳如烟待在一处,比和她赏心悦目的多。
她甚至觉得……自己眼下应当伤心欲绝的,毕竟,容陌竟和旁的女子这般亲密。
可是……却没有伤心,唯有……可笑。
终究,莫阿九徐徐上前,将容陌手中酒壶轻轻拿下,放在一旁:“这般饮酒,伤及肺腑如何是好?”
容陌指间微动,未曾言语。
将就和放于桌面之上,莫阿九直起身子,再次望向那二人,而后陡然轻笑出声。
她低声道:“容陌,我不知究竟发生何事,可我知,你在将我推拒开来,只是,若你真想让我离去,无需这般大费周章,毕竟……你与柳姑娘,都非这般贪欢之人。”
话落,她已然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