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阿九不止一次,听到温青青提及容陌过往之事。
她提及那些过往之事时,所用言语竟是“屈辱、阴暗”,莫阿九甚至不知,那些屈辱、阴暗的过往,究竟是何事!
而容陌,似根本不愿在此事上多加谈论,转眸,再不看温青青,只望向身侧女子:“我们回宫?”声音已然尽是平和与温柔。
莫阿九目光微有迟疑朝床榻上温青青望了一眼,最终颔首。
而今,见到温青青,她心中疑虑便已然打消,这足以证明……温青青并未有在其中作祟的时机。
“你二人都会不得安宁的……”见二人转身欲离去,温青青凄厉之声陡然传来,听来格外刺耳。
“莫阿九,我会诅咒你,此生不得安宁,生生世世,不得好死……我一定会亲手结果你……”屋内女声依旧声声叫着,越发凌厉,极尽恶毒。
莫阿九只觉心口处陡然一颤,指尖都随之细细抖动着,心中隐隐觉得……似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那守山人早已在破庙门口守着,听见隐隐有动静,向后走了几步绕开,直到二人离开破庙方才上前。
容陌护着身侧女子,本欲行至马匹处,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猛地转头朝四周望了一眼,进而眉心微蹙。
“怎么?”莫阿九看出容陌神色间的异样,轻声询着。
“无事。”容陌摇首,下瞬已然收回目光,声音若有似无一般,“只是突然想起,前几日京城下了场雨,山路都泥泞的紧。”
“是啊……”莫阿九眯了眯眸,“那许是今年夏日,最后一场雨了吧……”她轻轻道着。
“嗯。”容陌应着,以手放在唇齿间发出一声长哨,一旁马匹已飞快前来,稳稳停在二人身前。
上得马去,马匹依旧未曾飞驰,只徐徐朝山下而去。
“可是累了?”身后,容陌将莫阿九的身子朝自己怀中揽了揽,“若是累了,便靠在此处……”
“没有。”莫阿九摇首,却再未曾从他怀中躲开。
这一次,静默的反倒是容陌,他似在想些什么,身子都有些僵直,莫阿九侧眸望去,却只望见他双目微眯,似在细细思索着。
“怎么了?”莫阿九心底终究还是有几分不放心,再次启唇,低声问着,在这山林之间,她的声音都添了几分空旷。
“无他,”容陌摇首,而后似想到什么,唇角微微勾起,“阿九,你且宽心,在此处,温青青定出不来的。”
“嗯。”莫阿九低低应着,下瞬猛地抬眸,双眸中添了几分晶亮:“方才……见到你那般态度后,我便已然不怕了……”
她最怕的,不过就是容陌还未能放开温青青罢了,毕竟……温青青曾是他……的心上之人。
而今,为了她,他都能将温青青困于此处,她还有甚么放心不下的呢?
“……嗯。”良久,容陌方才低低应了一声,“一会儿,你且先行回养心殿,御书房还有些折子没处理,处理好我便回去。”
“好。”
马匹很快,一路疾驰,不多时便已然到得皇宫大门口,将莫阿九送至养心殿后,容陌方才转身,前往御书房而去。
孤身一人,未曾看奏折,他只是坐在书案之后,微眯双眸,目光阴冷。
良久,他薄唇轻启:“进来!”
却见窗外飞身而入两个黑衣人,顷刻间已然跪在地上:“主人!”
“你二人且去调查一件事,”容陌的声音极为冷冽,“切记不可让旁人知晓……”
方才,在温青青所躺床榻之下,分明是一双绣花鞋,极为普通的绣花鞋,本不引人注目,然……他却还是看见了。
那绣花鞋边上,沾上了一层泥土。
温青青已在破庙之内待了数月,那泥土望来却分外的新,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了!
温青青曾走出过那破庙,且是在那一场雨后走出的,山路泥泞,才会沾染泥土!
可是……谁人竟能只手遮天到绕过他,知晓温青青的下落?甚至……连守山人都能瞒过?
守山人虽目不能视,不能言语,然内力深厚,尤其听觉分外灵敏,山林五丈外,蝉翼舒展双翅之声,都能收于眼底!
若当真有这人出现,那么这件事情,便非同小可!
“皇上……”身前,黑衣人跪了良久始终听不见皇上吩咐,轻轻出声。
容陌陡然回神,下瞬目光一凛:“你二人无需前去了,朕亲自前往!”
话落,他已然起身,依旧穿着方才的长衫,顷刻间身形已然消失在御书房内,连马匹都未曾乘,使上乘轻功,飞身而出。
……
“砰——”南山山林间,破庙大门陡然破开,连带溅起一阵飞尘。
破庙之内,唯有床榻之上的温青青,双手依旧被紧紧束缚,再无一人。
守山人只会送来每日餐食,容陌素来清楚,是以并无半分诧异。
反倒是躺在床榻之上的温青青,似被吓到了一般,脸色苍白,转瞬却已然勉强露出一抹笑,甚是嘲讽:“怎么?陌,你可是舍不下我?”言语之间,尽是嘶哑。
“……”容陌抿唇,未曾应声,只微微在破庙内环视一周后,猛然盯紧温青青,“你曾外出见过何人?”声音阴冷,开门见山。
温青青的身子似微微一颤,笑意越发勉强:“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而今我已被折磨成如斯模样,如何见人?”
“是吗?”容陌闻言,不过轻笑一声,转身徐徐上前,步伐缓慢而稳健,一步一步靠近着床榻。
直至……立于榻旁,高高在上俯视着榻上狼狈女子神色。
“温青青,你当真以为,你能够瞒天过海?”容陌的声音分外阴冷,如同自地狱而发一半。
温青青的身体不自觉颤抖了一下,双手束缚的铁索哗啦作响,却仍旧道着:“我不知你这话是何意……”
“不懂……”容陌玩味般重复这二字,下瞬徐徐笑开,“温青青,拜你所赐,我早已非当年容陌,你若是指望我因着往日情分对你莫可奈何的话,那么,我只能告诉你,你的天真……会将你置于死地!”
话落,容陌徐徐伸手,指间尽是冰凉,他的手,轻轻放在温青青脖颈,而后慢慢收紧,收紧……看着温青青因着呼吸不畅脸色变得青白,他的眼底却无半分动容,依旧一派冷冽。
温青青终于怕了,亦信了容陌之言,他果真不是当初的容陌,比之当初,他越发狠厉了,甚至看向她时,如同看着一件物件,还是最为无用的那种……
“容陌,你当真……”艰涩之声,一字一字自她喉咙中挤出,万般嘶哑,“想让莫阿九知晓,她所深爱的男人……爱了那般久的男人,曾有多肮脏?曾有多么屈辱……”
容陌的手,陡然一颤,却再无用力。
温青青却笑了出来,疯狂偏执:“你当真在意她啊,陌,你难道不知,从当初,你从乱葬岗被捞出起,你就已然注定……生在黑暗之中!”
乱葬岗……
容陌的指尖微动,那个……他本该死去,却死里逃生的地方,那个……他被人如丧家之犬般随意丢弃的地方……
“呵……”下瞬,容陌陡然笑开,笑意似极尽欢愉,他垂首,徐徐凑近到温青青耳畔,“那你呢,温青青……”
“无……”
“亲手杀害自己的亲生母亲,你心中滋味如何?”
一席话,顷刻让温青青神色大骇。
温林氏,的确并非自杀,而是……为她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