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困苦之际,容陌也曾在刀尖虎口生存过,也曾几日几夜未曾入眠。
只是……将本该三日的行程,一路快马扬鞭至一日一夜归来,甚至累垮了几匹汗血宝马,即便他,都觉心神俱疲。可却不得不这般做,只因着……
心底莫名杂乱不堪,脑海之内,总是不得已想到那去锦宫中的女子,不知缘由。
迫切想要见到她,似乎只要自己迟上片刻,二人便再无相见之日似的。
是以,抛下众人,仅着几名暗卫跟随,一路奔波劳苦,两日未曾闭眸,方才终于赶回皇宫。
不愿承认心底对她的念想,却……又不得不认!只因……他觉得自己快要发狂了。
然,当他归来,却又看见了什么?
看见了阑窗之后,这个女人被别的男子揽住了腰身,看见了那个男子想要将她带离皇宫!
心底,终究难忍冒出一阵冷意,他甚至不敢想,若是自己晚来片刻,是否……她早就离去,再不回来?
是否今后,再无相见之日?
“容陌……”莫阿九怔怔唤着来人的名字,睫毛微颤,她望见容陌双眸几近赤红,脚步极为缓慢,唇角竟生生挤出一抹笑。
而那抹笑,却惹得莫阿九心底越发惊惧。
容陌却依旧一步一步,朝着她走来,眼角下尽是黑青写满疲惫,他却带出几丝妖意,双目微眯,掩去其中全数情绪,却轻易惹人心尖颤抖,难以自控。
可最终,他绕过了她,竟直直走到了一旁卿溯的身前,目光,自卿溯揽着莫阿九腰身的手上一扫而过。
卿溯的手,竟不自觉微颤。
容陌却笑出声:“这是……”他轻描淡写道着,语气极为温和,可尾音却尽是邪恶,良久,他颔首,似方才认出卿溯一般,“卿大人?”
莫阿九心底陡然一震,莫名惊惧。
下瞬,容陌陡然伸手,阑窗后将去锦宫全数包围的暗卫匆忙弯腰躲避,却见容陌手中内力似火焰一般,在手心凝聚。
“听闻卿大人曾自寻短见过,而今,朕帮你一把!”话落,容陌已然出掌,裹挟着巨大内力的一掌,朝着卿溯攻去。
“不要!”莫阿九低呼一声,想要上前阻止,身子却被一股无形之力困住,却是容陌另一手微微挥袖,她竟再难动弹半分。
容陌分甚之际,卿溯已然看看躲开他雷霆万钧的一击,然而终究还是清咳两声,喉咙深处一阵腥甜。
“莫阿九,你似乎从不知,何谓听话!”容陌转身,目光死死盯紧了莫阿九,却在望见她双眸望向卿溯之际,脸色骤白,笑意却越发邪佞,“怎么?你可是担忧他?”
“容陌!”莫阿九声音饱含怒意,转眸后,怒火却陡然消失,她只在容陌眼底望见一片冰冷,那一瞬,似连她的心都被冻结。
良久,她转眸,避开了容陌的眼睛,她越发觉得他陌生了,那般熟悉的身子,却有一个……她不识的灵魂。
又是这般!
容陌双眸陡然凌厉如冰,这个女子总是这般,在自己双眸中,去寻那个温柔容陌的影子,可她从不知!
他便是容陌,阿陌也好,容陌也罢,均是他!
“你可有事?”莫阿九转眸,问向一旁看看站起身的卿溯,只见他唇角隐有血迹落下。
卿溯以手背微微擦拭唇角,最终只是摇头,未曾言语。
“有你护着他,分散朕之心思,他岂会有事?”耳畔,容陌之声越发诡异,他徐徐靠近到莫阿九身侧,“可莫阿九,你这般忧心于他,朕便更愿要他的命了,怎么办?”
“容陌,你卑鄙!”莫阿九猛地转身,愤愤盯紧了身前的男子,“你不过仗势欺人而已!”
“仗势欺人?”容陌似玩味一般道着这四字,下瞬双眸微凛,“卿溯擅闯皇宫,乃是死罪,莫说朕仗势欺人,即便这般,那也要有势力可仰仗,莫阿九,朕可做你仰仗之势,你偏生要选旁人!”
“卿大人既然爱看朕这皇宫,便将他带到正殿顶层,好生看看。”容陌转眸,望向阑窗之外的暗卫命令着,唇角笑意于烛火之中似越发妩媚,竟比之天上月华,还要好看几分,却也越发清冷。
“把卿溯放了!”莫阿九睁大双眸,望着容陌,那正殿顶层,将近十丈高,若是……若是跌落。
“怎的?担心朕将他从顶层抛下?”容陌笑出声来,“果然还是爱妃了解朕啊!”
“容陌,我真悔,悔我方才为何不早些离去,否则你此刻,岂能再见到我?抓住我?”莫阿九双眸越发怔忡。
“不想再见朕?”容陌呆滞片刻,蓦然笑出声来,“去把卿大人带至顶层!”
“容陌!”
“莫阿九,你再多言,朕定命人将卿溯推下!”容陌转眸,平静道着这番话,却越发令人毛骨悚然。
莫阿九静默了,她知道,容陌真的会这般做,他的眼神很是认真,他真的会要卿溯的命。
是以,她静默了,再不敢言语,眼前之人,不是那个待她极为温柔的阿陌,亦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那个帝王的容陌,不会在意她半分,而阿陌,不舍这般待她!
“可是不愿再见朕?”容陌伸手,轻佻捻着莫阿九的下颌,迫她望着他的眸,“莫阿九,因着旁的男子,你便不愿再见朕了?”
莫阿九轻怔,扭头想要挣脱,容陌力道却陡然增大,她的下颌似要被人生生卸下一般。
“容陌,我宁愿你不归来,我竟还会心心念念盼着你这般人归来,容陌,我宁愿……此生再不见!”她望着眼前火光窒息,尽是清魅的男子,强忍着心底颤栗,近乎咬牙切齿般道着。
她厌极了这般容陌,她真的手足无措了!
“严嵩!”听着她这番话的容陌,却只微微侧眸。
“皇上!”严嵩跑了进来,容陌却陡然伸手,一把将严嵩腰间长剑抽出,挽了一个好看的剑花,剑柄已然塞入到莫阿九手中。
“不是宁愿再不见朕?莫阿九,既是这般,便杀了朕,只当朕从未归来过,杀了朕,朕便永不会再伤你!”容陌说吧,松手,指向心口之处。
莫阿九攥着剑柄的手陡然一颤,他竟……这般说,他竟……逼着她伤害他!
“莫阿九,不过一剑罢了,刚好圆你不愿再见朕之梦!”容陌依旧平静道着,他竟觉……自己心口,竟比刀剑刺伤还要痛上万分,“朕,绝不还手!”
莫阿九的手,似颤的越发厉害,她知他说到做到,他不会还手,可是……她却不敢,他怎么可以逼着她,伤害她……
“便是此处,莫阿九……”容陌声音似满是诱惑一般,微微上前,手指着心口。
“容陌……啊……”
莫阿九刚要言语,却只觉长剑一颤,容陌竟伸手抓住了剑锋,见剑尖指向了自己心口之处。
削铁如泥的长剑,容陌的手心,几乎顷刻间有红色血珠落下,那般刺眼。
“莫阿九,既不愿见朕,便一剑刺下,杀了朕啊……”容陌轻声道着,语调于夜色间越发低沉而幽深。
“容陌,你在逼我……”莫阿九呆怔道着,想要松手,容陌却陡然攥紧了她的手背。
“朕未曾逼你,莫阿九!”容陌弯腰,徐徐凑近到她身旁,“我只是,在顺从你之意罢了……”他没有说“朕”。
莫阿九感觉到,长剑,被容陌带着,一点点朝着他的心口处刺去。
而容陌,依旧满眼从容,无人知,他的心痛极,痛到,恨不得以长剑抚慰一番。
“容陌……”莫阿九近乎呢喃一般,唤着他的名字,只觉眼前一片恍惚,下瞬,她的双眸被容陌手中那一滴滴血珠刺痛。
体内竟不知哪里生出来几分力气,她直接将长剑自容陌手中抽出,长剑“当”的一声落于地上。
容陌的手心,顷刻间血流如注。
“哈哈哈……”容陌注视着自己的手心那一片血红,陡然笑出声来,眼底尽是痴狂。
“莫阿九,你在不舍!”笑声徐徐缓和,容陌垂眸,一眼望入莫阿九眼底伸出,下瞬陡然垂眸,唇,重重压在莫阿九的唇上。
这个吻,太过偏执,莫阿九几乎顷刻间闻到了血腥之味,容陌却依旧不断上前攻城略地,带着几分疯狂之意。
下瞬,唇上的力道陡然消失。
“莫阿九,你爱我!”容陌启唇,声音笃定。
爱……
莫阿九睫毛轻颤,是啊,全城之人都知,早就知了,在她还是九公主之际,便知晓了,可是无人知,她有多爱他!
“莫阿九,证明你有多爱我,于此处,证明它!”容陌陡然伸手,修长手指直指阑窗之外,正殿顶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