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政事似乎繁多起来,容陌也越发忙碌。
整七日,莫阿九均未曾见过容陌一面,甚至……连容陌的消息都未曾听到半分,若非按捺不住,她也不会询前来送膳之人。
而此刻,莫阿九方才知,原来……容陌早已不在宫中,兖州一带似有隐患,容陌竟亲自前去处理。
她未曾多问,朝堂之事,她素来不善,她本就对那些家国大事不甚放于心头,而容陌于朝堂之外,更是鲜少提及政事。
只在听闻容陌将要外出十日之时,她心底终究还是添了几丝担忧,即便竭力否认,却依旧隐隐浮现,容陌……素来忙碌起来拼命的,只盼着……他莫要太过劳累才是!
尽管……她心底却又阴暗滋生了几分……容陌好生病上一番,以慰自己被苏倩兮前几日所言之事扰乱的心思!
这几日,苏倩兮倒是再未曾现身,莫阿九在这分外苍凉的去锦宫中,倒也算是自在,宫院之内,已然修整的添了几分生气,天色越发暖人,偶有清风袭来,格外沁人心脾。
莫阿九一日之内,最常做这不外乎托腮坐在阑窗后的木椅上,呆呆望着宫院,恍若能透过吹散的花瓣看见风的形状一般。
皇宫之外,京城之内,也在不断传闻着,比如当今圣上在当街口竟强掳了一女子入宫,再比如……那天下第一嗓竟一直未曾离开京城,时不时现身于勾栏院内等诸多事……
莫阿九偶有听闻,也不过微微一笑,便已然过去,她竭力不去想余归晚为何不离京,若他在勾栏院内能得一时欢喜,她心底之愧疚反倒是浅淡了几分。
天色渐晚,抬眸再望向不远处,夕阳已然落下,莫阿九微微欠身,关上阑窗,未曾想,在发呆中,时间竟这般快!
第七日晚,距离十日,还有三日。
莫阿九迫着自己不要想有关容陌的事,那会让她心底酸涩难堪,却似乎……总不受控般。
“啪……”蓦然,宫殿屋顶陡然一声细微声响传来,似是脚踩砖瓦之声。
莫阿九微微一顿,几乎顷刻间抬头望去,烛火未亮,除却一片昏暗,她再看不见任何,却能隐隐听见,那一声细微响声消失了。
她这去锦宫,除却门口有一种侍卫守着外,便再无其他宫人,莫阿九连伺候的宫女都没留下一个。
思及此,莫阿九的心口都有些紧张下来,莫不是……遇上的此刻?
好久,她方才重重吸了一口气,朝着门口之处行去。
“吱——”的一声打开房门,未等莫阿九有所反应,眼前黑影一闪,紧接着她已被人重重推至房门后。
“娘娘,有何事?”门口守卫似听见了这边动静,匆忙跑过来,沉声问着。
“……”莫阿九却恍若未闻般,转头朝着身侧望去,却只见身侧,那黑衣人竟将面上黑布扯了下来。
她的双眸陡然睁大。
“娘娘……”守卫还欲说些什么。
“无事!”莫阿九猛地作声,目光,却始终紧盯着眼前的黑衣人。
守卫虽然心有困惑,却见主子都这般说,依旧转身,重新回到门口处守着。
听见脚步声渐远,莫阿九方才转身唤了来人的名字:“卿溯!”
来人,正是卿溯,那个……因他自己被容陌抓入宫,那个因她,而被贬谪如庶民的卿溯。
“是我。”卿溯微微眯了眯双眸,只微微一笑,算是回应。
“你怎的……在此处?”莫阿九呆怔片刻,“你的武功……不是被……废了?”上次相遇,她听容陌这般说的。
“有人助我。”卿溯顿了顿,良久,淡淡解释着,“给了我几分内里,出入这没有容陌的皇宫绰绰有余。”
“你……你来皇宫作甚?”莫阿九眉心皱的更紧了,这里分明不是卿溯能来之处。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卿溯微有迟疑,苦涩一笑,“即便我想来救你,怕是也有心无力了。”
“……”莫阿九垂眸,避开了卿溯的双眸,“谁……谁派你前来的?”
“我被贬后,本就一无所有,待在京城也不过无所事事罢了,江南一事,我早已对不起卿家列祖列宗,加之武功被废,本欲一心寻死……”
卿溯说道此处,与其唯有沉沉,“却为人所救下,那人道,可带我出京,重振卿家,条件,便是将你带出宫去……”
将她带出宫去?莫阿九心底一僵:“那人是谁?”卿溯始终在回避着她这个问题,“他为何不亲自前来?”
“……他不知你是否愿离开皇宫,离开……圣上,亦怕你不愿离开。”卿溯垂眸,避开了莫阿九紧盯着他的眼神。
怕她不愿离开……
莫阿九的鼻子蓦然一酸,声音却蓦然凛起:“余归晚为何不亲自前来?”
而今想来,同卿溯有渊源,甚至有本事将卿溯带出京城,几分内力便能出入没有容陌的皇宫之人,她所识者,唯有余归晚了!
此话一出,卿溯双眸微滞,良久摇头轻叹一声:“你果真猜出来了。”
“为何……”
“许是怕你的选择,仍旧是不离开吧。”
“……”莫阿九静默了。
“你欲作何选择?”卿溯抬眸,紧紧盯着她,“留在着荒凉皇宫之内,亦或是……离开京城潇洒一生?”
留,或者离。
莫阿九怔住,她想到了太多,过往曾与容陌经历的重重,那纸休书,以及……容陌要半年将她忘却……
“你如何离宫?”良久,莫阿九听见自己这般问着。
“我说过,而今,我之内力足以将你带出。”卿溯静静道着,“你呢,走不走?”
走不走……
莫阿九顿住,她若是走了,那么……偌大的孤零零的皇城之内,只有容陌一人了。
再没有人陪在他身边了,再没有人……
不,还是有的,莫阿九双眸一颤,还有苏倩兮的,容陌说过,要苏倩兮帮助他忘记她,半年。
若是半年之后,他真的将她忘却,那时……她又该如何?
“阿九?”卿溯的声音,竟添了几分凝重。
“……我……”莫阿九启唇,余下的话,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好久……
“我知,你心中定也十分纠结为难,”卿溯的语气难得和缓,“只是,深思熟路后的结果,有时,终究比不过心头的第一念头的……”
“……”
“罢了!”卿溯似颓然,转身便欲离去!
“卿溯!”莫阿九却猛地作声唤住了他,甚至脚步也随之前行了几步,只是……在迈步前行的瞬间,她的身子陡然一颤。
“你愿离去的,你累了,阿九……”卿溯已然行至阑窗处,他转头,望着莫阿九,声音中添了几分萧索。
是啊,愿离去,否则……岂会在卿溯离去时心有慌乱,不就是怕……半年后,容陌若是望了她,她离去不得,只得像以往那些冷宫中的女子一般了吗?
“每个一个时辰,皇宫守卫便会换一批人,而今,还有近一炷香时间,你可以慢慢想。”卿溯道完,人已然靠在阑窗后,静默等待着。
一炷香时间。
莫阿九只觉自己手脚似都变得冰凉起来,而今分明已然到了夏初!
若是……属于她的阿陌的性情从未出现,那么,她定然离去的毫无眷恋,可是,他出现了,那般温柔……
然……那纸休书……莫阿九手微微深入衣袖之内,冰凉休书就在其中。
“无需一炷香时间了……”好久,莫阿九听见自己这般道着,声音中添了几分疲惫。
无需等了,她已然做了决定。
缓缓上前,打开阑窗,深深望了一眼这孤寂的宫城,好久:“卿溯……”
“你决定好了?”卿溯的神色,肃穆了很多。
“……嗯。”
“好。”
她的决定,是孤寂一生。
话音落下,卿溯猛然转身,一手紧紧揽着她,便要朝着阑窗外飞起。
却未曾想,就在此刻,身后陡然一声玩味冷冽之声响起,夹杂着疲惫与沙哑:
“瞧,此处这倒是一对苦命鸳鸯在私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