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在求她!
莫阿九呆怔立于远处,望着眼前的男子,他的双眸之间,哀求那般明显,唇角,血色如曼珠沙华一般妖冶。
唯有双手,一个似要进攻,一个竭力防御,内力源源不断倾泻而出。
“你……”她上前一步,伸手想要将他的手拉开,指尖微动,动作已经停下。
她忘不了那个冷冽如冰的容陌说:她不配站在他身侧。
而她,竟连碰他都不敢了。
身前,容陌眼底,飞快闪过一抹悲戚,他同样回视着她,良久,轻轻启唇:“阿九……阿九……”他在一声声唤着。
莫阿九呆住了,她不懂,这个方才还对自己万般冰冷的男子,此刻怎会这般温柔?
好久,她的目光呆呆自他唇角的鲜血上移开,移到他的双眸上,眼底却尽是茫然:“你……究竟是谁?”眼前之人,仿佛变得陌生起来。
那一瞬,容陌眼底一阵,尽是颓然,他盯紧着她:“阿九,我是……我是……”究竟是谁,他却始终说不出道不明。
这个……合该高高在上的帝王,这个本该万人之上的容陌,此刻,却不复华丽,尽是狼狈。
好久,莫阿九眯眸笑了出来,她唤着他:“阿陌。”
容陌的眸,似顷刻间便亮了起来,比之身后的月华还要动人,颓然尽数消失,他颔首:“阿九,我是阿陌!”
阿陌。
他应了她,他说,他是阿陌。
可是,她的阿陌,却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呢?
“阿陌,你先松手,不要伤害自己……”似想起什么,莫阿九猛地上前,盯紧了他的双手,再这样下去,他会受重伤的,此刻,他的脸色都已这般苍白了。
“阿九,我……”容陌神色见闪过一丝惊惶,“我从未碰过其他女子,我好生佩着香囊,我想要接你入宫,可是……可是阿九,我难以控制这副躯体,今夜月圆之夜,我方才能出现,阿九……我……”
“我知,我信……”莫阿九上前,眼底,滚烫的泪再次落了下来,她走上前,一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容陌,你现在……须得松手。”否则,他定会受内伤的。
她始终忘不了,他这般华贵之人,怎会……再如曾经江南一般,牢狱之内那般狼狈。
容陌静默了,迟疑了,好久,终于徐徐散了内力,双手分离,目光,却始终紧盯着她。
莫阿九抬眸,同样望着眼前的男子,良久,她自一旁拿过素帕,一点点擦拭着他唇角的血迹。
他果真,依旧这般不珍惜自己的身子。
“阿九……”容陌眉眼之间似添了几分激动,上前,他用力将她拥入怀中,“阿九……对不起,阿九……”他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一声声道着歉。
周围的人都唤她一声“九姑娘”,从未觉得,阿九二字,竟这般动听。
可终究,她唇角溢出一丝苦笑,她知,眼前的容陌,终究和以往不同了,他的性情会突然转变,可感受着身前他的怀抱,骤然觉得……似乎,只要他好好的活着,只要他安生的存于这世间,一切,便都值了……
“上次,还有未曾煎完的草药……”莫阿九似突然想起什么,陡然自容陌怀中撤离,疗养身子的草药,虽不比皇宫之内的珍贵,却能让他好受些。
他的内力那般雄厚,若是伤到了自己,定是疼痛非常。
转身,便要走向庭院之内。
却未能成功,身子,被人困住了,容陌拥着她,未曾松开半分。
“阿陌,你……还受着内伤呢……”她声音迟疑着,“我去给你煎药……”
“……”可这一次,身后全无动静。
莫阿九心底陡然一阵不祥之感,只觉得……自己的身后传来阵阵冰寒。
果不其然,下瞬,她的身子猛地被人推开:“朕之事,岂容你插手?”声音那般冷冽,伸手擦拭了一下唇角血迹,已然远离了她几分。
又是那个冷冽如冰的容陌。
莫阿九睫毛微颤,脚步趔趄一下终究站定。好久,她徐徐后退一步,同样远离了他。
“朕不过是想除去我们的弱点而已……”身前,容陌低声呢喃着,“既然你不愿除去她,朕可应下你不伤她性命,可放任她在宫外,太过危险,他日若有人挟持她威胁朕,朕可不愿节外生枝,但她这般低劣之人,朕也绝不任她为一国之母……”
低劣之人……
莫阿九睫毛轻颤。
容陌像是在同体内另一个自己商议一般,眉眼之间,有时冷冽如冰,有时哀伤悲戚。
望着眼前诡异一切的莫阿九,心底陡然一阵酸涩。
她不知容陌究竟发生何事,不知为何他竟会生出一个这般冷冽如魔鬼一般的性情,可是……却终究添了几丝安心。
最起码她知,她的阿陌,未曾爱上其他人。她的阿陌,宁愿伤害自己,亦不愿伤她分毫!
“朕会将她带入宫中。”身前,那个冰冷陌生的容陌,这般说着。
莫阿九微微一怔:“皇上,我不入宫。”她紧盯着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容陌,缓缓道着。
她想陪伴的,只是那个待自己温柔的容陌,而非……此刻这个无情无欲的帝王。
“你敢回绝朕?”容陌闻言,眼底骤然越发冰寒,莫阿九甚至惊觉,下瞬容陌便能一掌将自己杀死于此处一般。
可终究,她还是启唇:“皇上,我,不能随你入宫!”语毕,她转眸,再不看他。
他是皇上,非她的容陌!她不要随这个男人入宫,看他对旁的女子温柔。
“莫阿九!”容陌的声音骤然低沉下来,良久,竟生生挤出一抹冷笑,“你以为,你有资格拒绝朕?”
“既无资格,那烦请皇上赐我一封休书好了。”莫阿九轻描淡写道着,转念似想起什么,朝里间走去。
容陌阴沉着眸,紧盯着女子的背影,周身越发阴寒。
可不过片刻,里间之门再次被人徐徐打开,归来的莫阿九,手中拿着一个淡色瓷瓶。
容陌身子一僵。
“方才才想起,这内伤之药,我还残留了些,皇上若是不曾嫌弃,便吞服下去吧!”
话落,莫阿九将瓷瓶放入容陌手中,却在她将要碰触到他的瞬间,他陡然闪避开来。
像极了……她二人成亲之初,他对她避之不及的模样。
莫阿九呆了呆,良久自嘲一笑,将瓷瓶放在木桌之上:“皇上爱用不用吧。”
他嫌弃她,他可以斜倚在轿撵之上,拥着苏倩兮,却……对她的碰触,有着骨子里的嫌弃。
容陌始终未曾触碰那个瓷瓶,只是双眸冷冽紧盯着眼前女子的头,她低垂着头,他只能望见她头顶那个孤零零的旋,竟兀自出神起来。
“皇上?”长久静默,以至莫阿九以为,是否那个温柔的阿陌占据了这幅躯体。
可听见她这番称呼,容陌脸色陡然阴鸷,双眸冷冷望她一眼,转身自窗口飞身而出,恍若谪仙。
“容陌……”莫阿九不由上前,紧跟着走了几步。
可那抹身影分明听见她的声音,却未曾停顿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