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未见。
熟悉的嗓音,只是,再不见以往的轻松调侃。
良久,莫阿九徐徐抬眸。
“是你啊……”她轻声呢喃着。
站在她眼前之人,正是镇南王,卿溯。
那个……她在桃花乡遇见的卿三,那个……她曾救过的人,那个……眉眼像极了容陌的人。
“阿九莫要这般。”卿溯上前,微微蹙眉,“而今事情已成定局,你何苦这般折磨自己?”
事情已成定局?
莫阿九呆了呆,顷刻间猛地起身,死死盯着身前的男子:“你也参与这件事情了是不是?诬陷容陌假冒圣上一事,你也参与其中了??”
否则,他岂会知道的这般清楚,否则,他的手下王都统岂会出现的那般巧合。
听闻她言,卿溯未曾有丝毫心虚,他回视着她:“我不过提供兵马罢了!”
提供兵马,而方存墨所需,正是兵马。
莫阿九只觉自己的手指微颤,难怪……当初自己被接入镇南王府之内时,卿溯会道“这大凌江山尽数在圣上手中,分郡县治之,即便一方之王也难成霸业!”
他想成就一方霸业!
“你可知,你……咳咳……”莫阿九还想说些什么,却陡然咳嗽起来,撕心裂肺。
“阿九莫要激动。”卿溯徐徐上前,唇角微勾,“我知,此番我是在以命相搏,可比起偏安一隅,在这江南一带混吃等死,搏一搏,总归是有所希冀的!”
有所希冀……
莫阿九蓦然冷笑:“你真以为……如今你将容陌困住,便有夺天下大势的希望?”
“……”这一次,卿溯未曾言语。
“还请镇南王出去吧,我想在此处多待几日!”她的声音已然冷凝下来,逐客之意分外明显。
卿溯未曾阻拦,他垂眸望着她良久,最终缓缓转身。
“好生守着。”挥手命令着周遭守卫,而后已然快步离去。
留下莫阿九一人,安静待在里间,不言不语。
她知,终究是她拖累了容陌,若是无他,容陌此刻应当早已脱身才是。
她……定不会让他一直这般!
……
莫阿九于这庭院之内,待了三日,整整三日。
每一日均好生用食,就寝,好生照料自己,她停了容陌的话,即便是味同嚼蜡,也会逼着自己生生咽下。
这三日,王都统一直在门口守着,初始还满心戒备,到了后来,便每见她便摇首叹息。
莫阿九却将周遭的一切忽视的彻底,她开始学着容陌,一人亦可生活。
直到第四日晨,王都统带来了一人。
一个……莫阿九此生都不愿再见之人。
也正因着如此,自那男子入门之际,她便只安静背对着门口,坐在床榻之上,未曾分那人半分目光。
“我知你不愿见我。”身后,男子轻轻道着,声音依旧如往常清润,“可阿九,你何苦这般折磨自己?”
果然……方存墨便是这般让人惊惧的存在,他可以前不久对你威逼利诱,现在亦可故作一副深情款款模样。
“温青青已被投入大牢,我亦未曾将她捞出,阿九,你莫不是还不知晓我之心思?”语气那般高高在上,好似他的心思是上次一般。
莫阿九却只心底冷笑。
“唯有我,可以给你幸福,阿九,给你你所想要之一切!”方存墨的声音逐渐偏执起来,添了一丝邪佞,“阿九,你莫不是还在指望大牢之内的那个废人给你幸福?”
嘲讽之言,却陡然刺痛莫阿九的心口,她猛地回眸,死死瞪着方存墨:“莫要说我的幸福,即便是他的名讳,你都不配提及,因为……你不配!”
方存墨,此生,不配拥有幸福!
这种人,又怎会给旁人幸福?
“我不配?”方存墨闻言,骤然轻笑出声,“阿九,许是你道的对,我不配,可却并非我给不起。”
“唯有我,能让容陌不再是一个废人,也许有一日,我会将什么都没有的他,大发慈悲的从大牢中带出,赏赐他几天光明度过,毕竟,一国之君,而今沦为阶下囚,如何听来,都令人唏嘘啊!”
“方存墨!”莫阿九猛地作声,眼眶通红,“你当真以为我还会信你?你是魔鬼,我岂会同魔鬼交易?即便而今我应下你,他日你亦可反悔,你定不会放过容陌。因为你永远都比不上他,所以只能用此等下作手段!”
无论是那一次将她劫持,亦或是现在,用她来威胁容陌,均是如此!
方存墨闻言,眉目之间竟无丝毫恼怒之色,良久,蓦然沉沉笑了几声:“我倒是未曾想,最了解我之人,竟是阿九,”他的声音越发的低沉,“阿九,太过聪慧,并非一件好事,你大可应下我,说不定,我真会将他带出,不过……他要受折磨到我满意为止……”
“你以为我痴傻?”莫阿九冷笑一声,“我为何会信魔鬼之言?”
“而今,你只能信!”
“……”这一次,莫阿九静默下来,她定定坐在榻上,好久,徐徐起身,走向方存墨跟前,站定。
方存墨垂眸,挑眉盯着她的动作。
莫阿九抬眸,死死盯紧了他的眼睛。
“阿九可是想好了?”方存墨望着她,轻笑出声,“可是应下我的条件?”
“的确已想好,”莫阿九微微勾唇,下瞬,眼神陡然冷冽,“呸!”
这就是,她的答案!
方存墨眉眼一僵,被垂着的眸定了定,好久,方才挤出一抹笑:“你可知,你这般做,后果是何?”
“我不知,亦不愿只,”莫阿九依旧笑着,“我只知,我若是应下待在你身侧,怕是此生,都从厌恶中度过!”
方存墨,连恨都配不上,只是厌恶!
方存墨的手,骤然紧攥成拳,下瞬,却依旧笑出声来:“今后,阿九会来求我,亦说不定!”
话落,人已转身,大步流星走出里间,唯留背影,不消片刻,已然消失在庭院之内。
几乎在方存墨消失的瞬间,王都统已然行入:“莫姑娘,王爷说,定不要让您出事,我以为姑娘和方公子有旧情……”
余下的话,未曾道出。
旧情……
莫阿九只嗤笑一声,就算以为的确有过恩情,而今,在这数不尽的折磨之中,也早已烟消云散。
“无碍的,王都统,”她轻声呢喃,下瞬却不知想到什么,猛地抬眸,“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戌时。”
戌时,竟已戌时了。
莫阿九微微颔首,突然抬脚,朝着门外行去。
王都统眉眼微惊,这是近四日来,她首次走出房门。
“我想见你们王爷!”突然,走在前方的女人转眸,盯紧了他,开口道着。
见王爷?
王都统迟疑片刻。
“他应该亦曾提及,除却不可理喻之要求,均应了我吧!”莫阿九双眸圆睁,“而今,我要见你们王爷!”
王都统一僵,王爷的确这般说过,最终颔首应下。
安排的马车很快停在院落门前,莫阿九静静上马。
镇南王府并非在此地,可如今看来,卿溯在此处还有一处别院。
马车,最终停在了“卿府”门前。
莫阿九呆呆望着那牌匾,好久,轻声呢喃:“你将我支开半日,我便惩罚你三日不去见你,而今,已然扯平了吧……”
“莫姑娘?”一旁,王都统声音骤然响起。
“无事。”莫阿九陡然回眸,唯有声音,比起方才的茫然,冷静良多。
而后,抬脚,她径自朝卿府内走去,后背挺的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