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疾呼,惊扰数人。
莫阿九身形微颤,坐在马车内,脸色苍白如纸。
几乎同时,马车外脚步声阵阵,守卫飞快上前,城门在马车堪堪行出之际,紧紧关闭,严丝合缝。
“请二位下轿!”马车外,一名守卫高声命令着。
莫阿九的手,止不住的颤了颤。
下瞬,手腕蓦然被人攥紧,她抬眸,却只望见余归晚紧绷的神色。
“怎么,怕本公子将你交出去啊?”似察觉到她的目光,余归晚抬眸,竟调侃笑出声来。
这个男人……似乎永远不知严肃为何物,莫阿九迟疑片刻:“你的伤……”
他还有伤在身,他们现在,应当下轿。
“不碍事。”余归晚随意挥挥手。
在门外守卫第二次请二人下轿之际,轿帘掀开,余归晚已坦然拉着莫阿九下的轿去:“各位扰我与夫人雅兴,所为何事?”模样甚是无辜。
守卫却几乎瞬间将手中长刀刀尖对准二人:“还请这位姑娘去一旁停留片刻!”
“内子身子不适,我放心不下。”余归晚微微蹙眉。
“如此这般,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守卫声音沉沉,长刀出鞘。
朦胧中,莫阿九只听见身侧一声冷笑,以及余归晚的呢喃之声:“看来当速战速决啊……”
话落的瞬间,他猛地伸手,广袖挥舞,几乎瞬间,周遭侍卫手中长刀竟生生折断一截,余归晚手臂一伸,已将莫阿九送至马车旁,他则飞身而起,身形飞速旋转一周,周遭守卫均是哀嚎一声,瘫倒在地。
莫阿九望着余归晚的身形,她知道他的武艺高强,却从不知,竟然高至如此地步。
不远处,无数的守卫飞速而来,余归晚却只嗤笑一声,哪怕那些人对他已重重包围,他却依旧身形潇洒。
“该走了。”蓦然,莫阿九只觉耳边一人声音轻启,再反应过来,她已被人轻轻揽入怀中,朝城外走去。
是余归晚。
就在二人将要离去之际,身后陡然一阵巨大的风声传来。
余归晚身形一颤,莫阿九匆忙朝后望去,一直长箭穿云而来,似夹杂着无边怒火,飞速疾驰。
“还是……晚了吧……”余归晚似嘲讽一笑,长臂一伸,揽着莫阿九二人已翻滚至一旁。
整个过程,莫阿九只觉身前温暖,未有半分痛意。
只起身时,余归晚似闷咳一声:“你没事吧……”
她轻声询问,话未说完,便已被打断。
“这里倒是好生热闹啊!”守卫之外,声音传来,清雅磁性,似饶有兴致,却又清冷疏离。
莫阿九身形陡然一颤,目光僵硬。
守卫自觉让出一条通道,莫阿九也终看清,那立于通道那端的男子——穿着白色披风的男子,此刻看来,竟那般阴鸷。
他似消瘦了许多,脸色苍白,眼眶凹陷,整个人似颓然似疲惫,但却散发着冰冷气息,双眸,精光乍现,尽是危险与犀利。
男子的眼神,在望见莫阿九肩头拥着她的那只手时,蓦然紧缩,越发的冷酷。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周遭,无数人,山呼海啸。
“退下!”容陌目光自始至终紧盯着莫阿九,声音尽是凉薄,厉声命令着。
“皇上!”有统领放心不下,声音不可置信。
“退下!”这一次,容陌的语气淡薄了不少,却让人惊觉越发诡异。
统领定然也察觉到了,脸色苍白,再不敢劝说一眼,纷纷退下。
周遭,一片寂静。
容陌终于满意了,他的目光,就这般打量着莫阿九,最终落于她的肩头。
“放开她。”良久,他蓦然出声,声音凌厉。
那一瞬,他不得不认,他无法认真那个女人靠于旁人怀中,她本该是他的!
莫阿九早已僵在原地,难以言语,身旁,余归晚却只嗤笑一声,手越发将莫阿九拥于怀内:“皇上,阿九如今早已被你休了,本该男婚女嫁再不相干,而今皇上倒是以何种身份命令我?”
男婚女嫁,再不相干?
容陌双眸骤然紧缩,好久,他缓缓望进莫阿九的眼睛,将一旁的余归晚无视的彻底:“莫阿九,过来。”
声音凌厉,毫无波澜。
莫阿九静静听着,心底,却蓦然有一股想笑的冲动。
他对她,从来都是命令!
“莫阿九,谁允许你乱闯书房!”
“莫阿九,你在此处作甚?等我?不需要!”
“莫阿九,你好生在房间待着,不要出来!”
一口一个莫阿九,如同陌路人一般。
而这一次,莫阿九轻轻一笑,她摇头,声音沉沉:“皇上,民女不过去。”
而今,他们的身份,云泥之别。
皇上,民女,这才是最合适他们的称谓。
“不过来?”容陌似反问般呢喃,转瞬蓦然伸手,似要将莫阿九带到近前。
未曾想,一旁余归晚早有所觉,抓着莫阿九的手臂飞速闪身至一旁,躲开了容陌的手,十分敏捷。
气氛,似越发凝滞。
容陌呆呆望着自己抓空的手,什么都未曾抓到,唯余一片空落,似在嘲笑他过往的那些错误。
“莫阿九,这便是你之选择?”容陌死死盯着莫阿九的眼睛,轻轻问着。
莫阿九垂眸,不曾言语半分。
“回答朕,这便是你之选择?”容陌声音陡然凌厉,莫名,心口处一阵空洞,如浮萍般,又如凌迟。
“是!”这一次,莫阿九未曾逃避,她猛地抬眸,直视容陌的眼睛,可其实只有她知,这非她的选择,她的选择,是离开!
“你竟……选择了余归晚,莫阿九……”容陌的声音似有片刻茫然,转瞬手指瞬间伸出,直指莫阿九身侧男人,“你爱上他了?”
那一瞬,莫阿九竟觉,揽着自己肩头的手,也随之颤了颤。
“莫阿九,你可是爱上他了?”容陌似本不愿等她回答般,再次呢喃,“你曾道,爱朕的。”
爱他……
莫阿九静静听着,唇角蓦然流出一抹笑,苦涩至极:“容陌,我的确爱过你的,只是……我也非不知疲倦之人。”
“成亲两年,我所见你者最多的,无非便是你之背影,你总是在忙。”
“我经历万千苦难,亲手拿着匕首,将你留于我心底印记,一块一块剜出来,哪怕血肉模糊!”
“我爱之人,不曾爱我,我认命,可我也无须这般自甘下贱!”
说道后来,莫阿九的声音唯余一阵凉薄,轻飘飘的,无波无澜,似在讲述旁人之事一般。
她立于远处,眼眶干涸,无一丝落泪迹象,也许……早已无法落泪。
从最初开始,一厢情愿,本就要愿赌服输。
远方,蓦然几声长缨枪摩擦响声,不多时,已有守卫匆匆而来,自容陌耳边耳语一番。
莫阿九凝滞片刻,朝着守卫跑来处望去,却只看见一抹瘦削身影立于那边,即便距离甚远,她却依旧看的那般清晰。
“皇上,你该离开了。”她轻道。
这世间女子千千万,但容陌所倾心者,唯有那一人罢了。
那……跌跌撞撞冲来的唯一一人。
温青青。
好几次,她险些跌倒,却都重新站起,当真是我见犹怜。
莫阿九望着,只觉老天当真不公允,那温青青如今狼狈成如斯模样,发丝散乱,却为何越发风情万种?
“陌,你不要离开可好?我早已不能失去你……”温青青奔至近前,唇角颤抖,望着容陌的眼神,近乎哀求。
莫阿九眼神低垂,温青青素来清傲的,何曾这般低声下气。
“青青,你……怎的不在太医署好好呆着?”容陌声音艰涩,转瞬突然想到什么,飞快望了莫阿九一眼,手已避开温青青的碰触。
莫阿九却只冷笑一声,他不必避开的,左右她也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是为着她。
温青青却被容陌避开的动作惊愕住,良久,猛地抬眸,声音微颤:“陌,而今……你也要离我而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