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气氛陡然凝滞,众人脸色大骇,眼见着方才立于圣上身侧的女子,却拥住了余公子。
莫阿九却已然全然无所顾忌。
她只是察觉到,余归晚的身躯,僵硬万分。
莫阿九一动未动,她努力的睁大双眸,不让泪水滑落,却终是颓然。
“莫阿九,你不准将眼泪擦在本公子身上!”头顶,余归晚的声音依旧好听,此刻却格外凌厉。
莫阿九微微动了动双颊,泪水偏生擦在他的衣裳前。
余归晚神色一沉:“知不知道本少爷这件衣裳乃西域寒丝所制,冬暖夏凉,天下也不出几件啊!”
莫阿九听见了,却已顾及不得,自这场饯行宴伊始,她便一直在忍耐着,此刻,终是忍不住了。
“眼泪也便罢了,莫阿九,可不准在本公子身上擦鼻涕!”余归晚厉声“命令”着她。
莫阿九身子一僵,只怕……已经来不及了,鼻子堵塞,其中清涕已然流出。
“……”余归晚低咒一声,最终放弃同她讨价还价。
莫阿九亦不知自己究竟哭了多久,她之身份,余归晚之名号,均让众人驻足围观。
她却不愿再理会了,她素来不愿理会旁人眼光了。
“莫阿九,利用本公子之人,你还是第一个!”身前,男子清魅的嗓音恍若叹息,直听得莫阿九一怔。
她想要起身隔开同余归晚之间的距离,却未等动作,后脑已被一只大手重重拥住,固定在他的肩头,“今日本公子心情甚悦,便让你靠一靠好了!”
余归晚的声音,似赏赐一般。
莫阿九轻怔片刻,最终未曾过多言语,双眸泪,却无形中少了许多。
不知究竟多久,头顶,余归晚的嗓音再次传来:“方存墨离开了。”
“……”莫阿九未曾言语。
“本少爷的西域寒丝也被你糟蹋了!”余归晚依旧静静开口,“虽说本少爷光彩夺人,然……莫阿九,被人这般围观之感,并不好!”
他的声音,似透着些许为难,“似围观那市集之上耍猴的一般。”
“噗——”莫阿九思及样貌清魅如余归晚和耍猴的在一起,那副画卷便分外好笑,终是忍不住破涕为笑起来。
“无事便从本少爷肩上离开!”余归晚松开了揽着她的手,声音透着一丝莫名不自在。
“余归晚……”莫阿九并未如约离去,而是缓缓抬眸,看着头顶男人,“今儿个我方才发现,你竟还会这般贴心,而今刚好余公子孤身一人,我也将要孑然一身,不若咱俩……”
她的话并未说完,却见余归晚神色大骇:“莫阿九,本公子上辈子挖你家祖坟不成,你竟这般恩将仇报?你无人要我可是有人要的!”
莫阿九却依旧笑得一派从容,“余公子真爱欲盖弥彰,你若真对我不甚感兴趣,岂会这般护我?不若此刻对我示爱一番,也算美事一桩……”
余归晚神色随着她的话越发难看:“莫阿九,本公子可不是你能玷污的……”
望着男子认真的双眸,莫阿九心底终是轻松了些。贴心的余归晚让她惶恐,她怕她还不起他的感情,她终是自私之人。
利用了余归晚,赶走了方存墨,又偏要证明同余归晚之间,不过是他嫌弃她而已。
“余归晚,难怪这京城之内,这般多的姑娘家家倾心于你呢……”莫阿九扯出一抹粲然笑容,便要离开他的肩头。
然,在此刻……
“你二人在做什么?”身后,陡然一声凉薄紧绷的声音,却无形中似蕴藏着雷霆之怒一般。
人群之内,已然彻底宁静,周围一片人,纷纷跪倒在地。
一国之君的容陌,天下第一嗓的余归晚,还有……莫名出现在圣上身侧的女子,竟比说书人口中的故事还要精彩上几分。
莫阿九身姿已然僵硬,手心虚的几乎在嗓音响起的瞬间,推开余归晚的身子,隔开二人间的距离。
望着女人的动作,余归晚神色陡然阴沉:“莫阿九,怎的?方才还抱得好好的,而今这般懦弱?”他的声音,咬牙切齿。
莫阿九睫毛微颤,是啊,在容陌跟前,她永远怯懦无用,甚至方才推开余归晚,都是忧心容陌误会他二人。
“抱歉,”最终,她开口,尾音轻颤,“我先离去了。”
话落,她已转身,轻轻提着裙摆,飞速朝凌云阁门外跑去。
她不知如何面对容陌,亦不愿要容陌看见她此间狼狈,甚至连容陌为何暴怒都不敢去想,她只盼着逃离那个有容陌的地方罢了!
凌云阁外,一排轿撵,格外气派。
莫阿九只茫然冲进一顶等活的轿撵之内,未等马夫开口,便快速道:“去京南别院。”
轿撵却未曾动一动。
莫阿九心底陡然一僵,下瞬,轿外一声小心翼翼的轻唤:“娘娘?”
严嵩的声音,小心翼翼。
“娘娘,您不能这般草率离去……”严嵩说着,递给马夫一锭元宝,马夫识相离去,“皇上还在等着娘娘您呢……”
莫阿九靠在轿壁上,满心茫然,她只是想离开此处而已!
“严嵩,回!”却在此刻,轿帘再次被人一把掀开,一抹颀长身形陡然进入,清冽嗓音传来。
而后,轿帘被人放下,属于容陌的檀香传来。
“怎的?莫阿九,而今不爱了,倒是可以将朕轻易推拒给旁人?如废物般说不要便不要了?”容陌已在压抑着怒火,目光直直死盯着身前女子。
方才,她竟将他推于温青青!
本该高兴于身侧女子是青青才是,可是那一瞬,心底陡然升起的怒火,让他的喜悦无影无踪。
他竟……只想知晓她之消息而已,哪怕……是她将他亲手推开的!
可他却又看见了什么?看见了她同旁的男人纠缠不清!
“我不懂皇上何意!”莫阿九偏首,避开了他的目光。
“不懂?”容陌怒极反笑,“这天下竟有爱妃不懂之问题?爱妃方才将朕推于旁人之时,可万分懂规矩呢!”越说,他的嗓音越发阴冷。
“那难道不是你所欲?”莫阿九喉咙微酸。
“……”此番,容陌却静默了。是他所欲吗?为何……并未有半分欢喜?
“停轿,我要下去!”莫阿九压抑着嗓内的酸涩,厉声说着。
“谁敢停!”容陌双眸猛地清醒,嗓音凌厉,“回宫!”
果不其然,下瞬,马车行驶越发的快。
果然,她也不过一前朝之女罢了,谁又会听信于她?
“皇上还有话要说?”最终,她苦笑一声,问的茫然。
“莫阿九,朕何时需你多管闲事?要你撮合姻亲?”容陌直直盯着她,望着她红肿双眸,却不知为何,心底陡然一紧,下瞬,竟无可控般,俯身,唇已然压下。
莫阿九惊到了,她僵硬靠于轿壁之上,望着近在眼前的男子,又一瞬,她竟觉得他对她,并非无半分情感的。
可当他睁眸,那眸中清醒冷静,她立刻明了,那不过奢望罢了。
手忙脚乱,只想挣脱,她太害怕了,害怕他对她无甚情愫,她却对他越发刻骨铭心。
容陌的动作,竟果真停下:“莫阿九,你穿这勾栏衣裳,不是存心勾引朕吗?方才阁内,不是万分主动?而今怎的避开?还是有了余归晚,便有恃无恐了?”
莫阿九双眸陡然增大,满目震惊,他竟会……这般想她!
而容陌,神色依旧冷凝,转瞬他竟生生挤出一抹笑容,望着她护着身前的动作:
“而今遮挡作甚?你身上哪一个角落,朕不曾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