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这般温柔。
莫阿九怔怔望着身前那只手,那清润好听的嗓音,如同天籁一般,可……她却只觉得心内酸涩。
良久,她终是无任何动作。
她不愿留在余归晚身侧,可……若是前往容陌身边,她只会越发不甘。
眼见,此间小小屋内,气氛彻底僵持下来,一众宫人躬身立于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圣上乃万金之躯,而今怎的对一小小宫女这般感兴趣?”良久,竟是余归晚率先打破沉默,语气一如既往的轻佻,却又透着丝紧绷。
容陌闻言,眼底似有流波转动,他永远是那般清贵,一袭白色便服在烛火下越发圣洁,他前行几步,目光始终紧盯莫阿九的双眸,一步一步,如同踩在莫阿九心尖一般。
莫阿九很想回避开来,哪怕只作从未见过,可……那清魅眼神之中却如同夹杂着钩子,让她动弹不得。
最终,容陌立于莫阿九身前站定,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阿九,到朕跟前来。”
就在众人以为容陌会大发雷霆降罪于莫阿九与余归晚二人时,他却这般开口,对着莫阿九微微一笑,越显温柔。
莫阿九心底却蓦然一凉,俨然已有凝结成冰的趋势,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笑的越发温柔,那么容陌便越发危险。
是以,她挣扎的动作也越发的大,迫切的想要从余归晚的桎梏中彻底挣脱。
奈何肩上那只手力量太大,男女之间,力量总归是诸多悬殊。
“久闻圣上励精图治,爱民如子,而今竟也会逼迫小小宫女,委屈强权吗?”余归晚眯了眯眼睛,眉目之间竟不见丝毫面见皇帝的惊惧。
委屈强权?
容陌眉眼微眯,他打量着余归晚,而后启唇:“这位是?”声音端的是狂傲乖戾。
余归晚,说识得也识得,说不识却也不识。
天下第一嗓的名号,倒也响亮,然他的身份,却牵扯到了翼国,即便是容陌派人调查,也调查不出些许什么!
显然,容陌那般询问,便已将余归晚定于“小人物”之身份上,余归晚自是不悦:“不过小小戏子罢了。”他回应道。
“原来这般。”容陌了然点头,却紧随着温润一笑,“这位公子在众人面前搂着朕的爱妃,可是不合礼数?”
“嘶——”周围似有人倒吸一口气凉气,几个胆大的甚至已将错愕目光望向莫阿九。
谁也未曾想到,这个平日里毫无架子的莫阿九,竟然……便是传说中皇上后宫里唯一的妃,何其……诡异!
可……传闻……皇上的妃子,神志有些许痴傻,眼前莫阿九分明明眸皓齿,灵活生动啊。
余归晚在最初错愕后,率先反应过来:“圣上也这般爱说笑?若我未曾记错的话,圣上唯一的爱妃,神志似乎有些欠缺啊!”
此话一出,反倒是莫阿九心有不愿,她瞪着眼前比女人还媚上几分的男子,反驳道:“三人成虎,仅凭他人之口便确定人的脾性的人,自然也聪慧不到哪儿去吧!”
意思不外乎,你余归晚的甚至也不过如此!
余归晚闻言,眼底微顿,而后眸低似有一抹不可思议闪过,终是消失:“这般说来,他说得,是真的?看来,他的眼光还真是毫无底线……”
最后一句,他近乎呢喃,只有在他身侧的莫阿九听得仔细,只是……她心思一僵,早已不想就此辩驳。
反正在所有人眼中,当初贵为公主的她,便已配他不起,更遑论现在?
“不然呢?”回应的人,是容陌,他伸手,径自将莫阿九拉到身侧,状似“亲昵”般揉了揉她的长发,“阿九,往后即便是同朕闹别扭,也该找个男子才是!”
容陌,不愧是容陌,一言便已击中要害。
眼见这余归晚神色之间尽是不悦,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莫阿九心底痛快良多,左右不止自己一人受尽容陌打击才是!
“今日爱妃回寝之时过晚,朕甚是担忧,此番前来,也不过前来寻爱妃罢了!”容陌意有所指这般说着,一手摩挲着莫阿九后背发丝,温柔揽着她的腰身离去。
“那是……贵妃娘娘?”身后,似有人呆怔声音传来,隐隐约约。
“那是……皇上?”有人声音同样呆滞。
“皇上对娘娘真好,这般温柔呢……”这一抹声音,怎么听来都一股歆羡之意。
温柔?
莫阿九身子早已僵硬万分,她甚至感觉到,方才容陌在抚弄她后背发丝时,是想要将她的脑袋拧下来盛酒喝!
“唰——”轿帘被人重重放下。
莫阿九被容陌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脸色微白。
“皇上……”门外,似有宫人小心的惊惧嗓音。
“退到三丈外,违令者,格杀勿论!”容陌的命令,那般凌厉。
轿撵外,齐刷刷后退的声音。
莫阿九甚至能感觉到轿撵周遭一片死寂肃杀之风,心底蓦然升起一阵凉意,再抬眸,容陌神情之间温柔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便是双眸中一片漆黑幽暗。
“莫阿九,朕一直在想,是否这几日朕对你太过温柔,才让你此刻竟连勾引男人的伎俩都学会了!”
容陌一边道,手已缓缓伸到腰封处,动作端的是缓慢为魅惑十足。
莫阿九心底一僵,继而大骇,似是猛地醒悟过来容陌要做什么,身子不断后退,想要逃离,然,后背接触到轿壁,早已退无可退。
“还想躲着朕?”容陌勾唇讽刺一笑,他紧盯着她的双眸,“今日那戏子动了你何处?”
“你……你不是不知余归晚是谁?”莫阿九口中支吾,说的吞吐。
“在转话头吗?”容陌勾唇,轻笑一声,而后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颊,“莫阿九,你当真是长本事了,连那第一嗓都能勾搭上……”
“我从未勾搭过他!”莫阿九在被容陌包围的气息中艰难解释。
“从未勾搭 ,便已然可以这般亲密?”容陌自是不信,嗤笑一声,“莫阿九,朕以为要你忙碌起来,你便会听话些,却从未想到,朕倒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了!如今看来,这内务府的事宜,也并非要你参与!”
“不行!”莫阿九心底一惊,不知何处来了力气,直起身子,“容陌,你不能这般自私,发生如今的事,众人早已知我的身份,你以为谁还敢对我如何?”
她不想在养心殿混吃等死,不想像父亲曾经的那些妃子般,每日在皇宫中等待着皇上的垂青,终有一日,皇上会忘了她,她不愿……像那些妃子般,等了一辈子,等到疯疯癫癫。
“这么说,你还想去内务府?”容陌缓缓将唇凑近到莫阿九耳边,声音低喃,“还是说,只是想去见某个人?”
他吐出的气息明明温柔,莫阿九却只觉一阵刺骨的寒。
她的睫毛轻颤:“容陌,你何必将话说的这般难听?还是……看我被你这般伤害,你心中方才会好受些?”他总是不知道自己的话有多么伤人,他也总是……这般擅长伤害于她!
“这便难听了吗?”容陌似讽笑一声,“既然不是因着某个人,那么,莫阿九,证明给朕看!”
证明?
莫阿九愣住,“如何证明?”
“五年前,你曾为朕庆诞辰之日,不是做的很好吗?”容陌蓦然启唇,咬了一下她的耳垂,声音暧昧,可眼底……却无丝毫动情的迹象。
五年前……
庆诞辰之日……
莫阿九的心思蓦然恍惚起来。
那时,他们成亲后,容陌的第一个诞辰。
她曾求父亲在全国搜索奇珍异宝,最终听闻容陌极为喜爱金缕衣,便不惜花了大价钱,将金缕衣买了过来。
许是那天,夜色太过朦胧,许是那日,莫阿九的目光在月色下万般明亮,容陌竟在她的请求下,真的鬼使神差的回绝了温青青的见面,同她共进晚膳。
她去了面斋,取来了早已备好的长寿面,拿出了金缕衣,告诉他,对这份礼物,她有多么用心。
那一刻,容陌垂眸所见,似乎只是一个为了自己诞辰尽心竭力的小女人。
但是她终究还是让他失望了,长寿面中被下了药。
媚药。
那夜,莫阿九缓缓凑近他身前,低声呢喃:容陌,我想要个孩子,你的孩子……
说到后来,甚至已有哭腔。
那一夜的莫阿九,极为主动,主动到……连容陌都险些失控。
是的,险些失控,却……没有失控。
他压下心底的浴火,忍着她的撩拨,面无表情。
那夜,莫阿九满脸是泪的趴在他的身上哀求:容陌,为何旁人都早已有孕在身,独我没有,为何……你从不碰我?为何你对我毫无感觉?你给我些知觉可好……
容陌却只冷眼看着,那时,他甚至心想,从一开始,他便不该心软。
却从未想到……
五年后的现在,却是他开口:如同五年前那般,证明你对朕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