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二人细语,房外二人竖着耳朵偷听。
怜儿掩嘴笑:“好怕他们又会拌嘴,看样子总算没事儿了。”
秋云也露了笑。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如果一直被些莫名其妙的事隔得千山万水,那么爱也便慢慢消磨了。
怜儿还粘在门上不肯走,秋云揪了她的耳朵。她也不敢大声喊,只能一路咿咿呀呀被秋云扯了走。
终于解了心结,道清也终于安下心来。她记挂谢奕伤势,问道:“奕哥伤得如何了”
赵昀回:“夏中原的密报已到,谢奕受的轻伤,将养几日就会好。你别担心。”
道清一颗心才完全回归心底:“那就好。奕哥是叔父家独苗,若他出了事,臣妾一辈子愧对谢家。”
赵昀看她的神情依然平静下来,正想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以解多日的相思之苦,谁知道清苦眉间的褶皱又生了出来,反比刚才更甚。赵昀不解:“你这又是怎么了?朕解释得还不够清楚吗?你还在恼朕?”
道清摇头:“臣妾一直在想,入宫这么些日子了,臣妾和皇上总是纠缠在一些误会里面。到底是为什么?臣妾想明白了,是因为臣妾从不曾真正信任过皇上。而皇上呢?又为了什么原因,事事都要瞒着臣妾?臣妾没有皇上想象的那么柔弱,那么不经风雨。你我既是夫妻,自是要风雨同舟的。”
赵昀心中生出一股暖流,他将道清揽至胸口,只觉更暖。他在她的耳边说:“朕以后事事都与你说,朕保证!”
温存良久,赵昀想起一事,说:“过几日各国使节就要入京,将叔父一家也接进宫吧!你们好好团聚一番,让他们见见这举国的盛世,也算是光耀门楣的事。”
赵昀的手大而温厚,包裹着道清的小手,道清看着赵昀手背弓起的形状,觉得像一间大屋子。
夜已深,赵昀还未表示出要离开的意思,道清逐渐局促。她的表情赵昀尽收眼底,问:“你在怕什么?”
道清连连否认,可眼神还是出卖了她,她根本不敢对着赵昀的眼睛。
“你在怕朕?”
道清当然还是否定。
“那你再靠近朕一点。”
道清挪近了一小步。
赵昀自己进了一大步。
道清一个踉跄,整个人往后避出数步。
赵昀苦笑摇头,说:“你的身体比你诚实多了。朕等着你,做好准备。”
再不甘心,赵昀还是逼迫自己的脚步迈出坤宁殿,对于道清,他更看重的是心。临走时,他不忘说一句:“养好身子,朕还会再来的。”道清红了脸庞。
秋云见皇上出了殿门,转进来看道清:“我还以为皇上今夜会在坤宁殿留宿。”道清没回话,脸上红晕更甚。秋云到底过来人,劝说道:“既然误会都解开了,你们心中也互有彼此,就不要再扭捏了。您与皇上到现在都还未合房,太后那里的常茹嬷嬷总差人过来问。我和怜儿已经不知该怎么回复好了,每每都被她念叨半晌,说是我们没有伺候好的缘故。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便做了这好事吧,行吗?我们实在是……”秋云絮絮叨叨,不停倒着苦水。
道清脸烧得慌,听不下去了,打断道:“我知道了,他明日若再来,就......”说了一半便急急地避回屋内。
“不用明日,就今日!”门外有声音传来,声如洪钟。不是老太后又是谁?
太后怎么这个时间来了?道清还未震惊完,便看见太后身后还跟着一人,是赵昀。他脸上浮着略显羞涩的隐笑,刚才的话,难道他全听见了?道清觉得脸上的火烧烧得一对眼珠子都蒙了。
“皇后啊,别嫌老身多事。老身盼皇上进你的坤宁殿都盼了多久了,这好不容易来了,哪能只吃一碗面就走?”道清一愣,这太后怎么什么都知?她偷看一眼秋云和怜儿,又被太后抓个正着,“你别瞪那俩丫头,是老身逼着她们让她们盯着你的,也是老身扭着皇上回来的。这都成亲多久了,夫妻不合房,丢的可是我整个大宋的脸面!来人,给他们送到内屋去。”
说是送,实则是押着去的。不过被押着的二人也不是刻意抵抗了几番,便被推送进屋。常茹对太后说:“太后回去吧,这里奴婢守着。”
太后笑着摇了摇头:“这次不用守了,他们不到天亮是不会出来的。我们回去吧!”几个婢子嬷嬷听了这话,忍不住笑出声。本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她不过帮着引了引流。
太后由常茹陪着满意而归,留下几个小丫头伺候在外。
赵昀与道清初初到底不自在,眼神躲闪着。可一旦对视住了,便如同定住了时间一般,好像要天荒地老。赵昀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道清,一杯递给自己,他始终介怀新婚那日两人没有喝下的合卺酒。此时他们终于如愿,举杯共饮,从此夫妻二人合二为一,同甘共苦,永不分离。
宫女侍从们掩好门窗,独留一处空间,只剩两人身影。赵昀说:“这辈子,只有你是我的妻。”
北方,蒙古国土。自成吉思汗逝后,耶律楚材一直过着闲云野鹤的隐居生活,身边只有兀合陪伴。耶律楚材满腹才华,身边坏绕的女子不少,可他眼前总有一抹江南绿,挡住他所有的视线,让其余的任何人都入不了他的眼。
他犹记得她的斗篷前绣着一朵兰花,他从南方带了种子回去,在门前种下。可北地毕竟不同南地,土壤不同,气候不同,即便他再精心呵护,依旧难养得很。前些时候好不容易发了小幼苗,他欣喜异常,可不过几日便彻底焉了。同时焉了的还有他的心情。
兀合见主子不高兴,劝道:“北方的土地就适合种北方品种的兰花,先生为何定要种这一种?我去帮先生买些适合北方种植的兰花吧!”
耶律楚材摆摆手,一言不发进了屋。兀合还在嘟囔:“先生真是奇怪。好养的花不养,非要养不容易成活的。荣华富贵也不要,非要在穷乡僻壤过日子。”
蒙古此番遣使入宋,是蒙金之争的关键点。对于人选,窝阔台着实费了一番脑筋。有一位他认为最合适的人,只是这人他一时半会请不动。
成吉思汗在世时,热衷于军事征服。他长期处于激烈的战争当中,对待敌人十分残酷。他曾有一句名言:人生最大的快乐在于追杀你的敌人,侵略他们的土地,掠夺他们的财产,听他们妻女的哭喊。他的对待敌人的残酷也影响着他手下的蒙古铁骑,使得他们如受训的野兽般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无人可敌。
耶律楚材虽受成吉思汗重用,可他提出的以儒治国方案成吉思汗却兴致寥寥,因而在西征途中,他借口怀念中原的亲友,告假回乡,不忍再见生灵涂炭。两年后,成吉思汗大限已至,临死前倒是幡然醒悟耶律楚材的治国之道,嘱咐窝阔台势要将他寻回。只是耶律楚材成日艺圃耘蔬,读书操琴,会宴亲友,将日子过得好不潇洒,屡屡找了托辞不见窝阔台。有人支招,不如将请耶律楚材出山的重任交给拖雷。他若请不动,便治他个罪名;若请的动,便是要防他到底了。这其中自是有一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