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奕被挟持。门外官兵一阵混乱,都等着袁韶庆定主意。而袁韶庆没料到彭义斌会对谢奕下手,也乱了镇定:“你莫要害人性命,到时罪加一等!”
彭义斌道:“到了你湖州大牢,罪不罪加一等都是一样,少吓唬彭某人!”
袁韶庆一直觉得彭义斌虽是山匪,但有情有义。他没想到他穷凶极恶,连恩公也会用来挟持,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被劫持的谢奕这时反倒轻笑出声,众人皆惊愕当场。
彭义斌被笑声中的轻蔑刺激到,厉声喝他:“小命都要不保,你笑个什么劲?”
谢奕并不慌张,说:“彭大哥并非真心想要我性命。”
“你少在这里信口开河。你怎知我不会?”
“彭大哥,你若真有心,握刀的手别抖啊,那刀锋离我的脖颈再近几分可好?”谢奕真当不怕死,还在戏虐他。
“你!”似被谢奕说中心事,彭义斌气急败坏。
谢奕不理他,继续说:“彭大哥侠肝义胆,为救救命恩人敢只带数人就深入龙潭虎穴。对救命恩人的父亲尚且如此,愿意抛开性命,我这个救命恩人,你更不可能伤我!”
彭义斌有些泄气,但言语中全是愤恨:“我待你们全心全意,想不到你们却算计于我。今日,就当我还一条命给你!”
“没人要你的性命。”谢奕边说话,边用手指捏住架在面前的大刀悄悄顶开。见彭义斌没有反抗,谢奕对牢门外的袁韶庆说:“知州大人先带人回去吧,请让我与彭大哥说说话。”
袁韶庆见谢奕镇定自若地解除了危机,信他过人的胆识与智慧,点点头带了人退出大牢。
湖州府大狱中,被收了的谢某人,不是谢攑伯,而是谢奕。原来谢奕担心父亲年老体虚,受不住大牢的阴湿之气,自告奋勇替父入狱。谢攑伯原本不同意,可谢奕说:就当是为道清做些事情,让她在宫中能过得好一些。话语戳中谢攑伯的内疚之心,他流泪同意。
彭义斌丢下大刀,席地而坐,说:“我与你还有什么可说?”
谢奕道:“大有可说。”
“你们文人酸得很,别和我咬文嚼字。朝廷腐朽,当官的黑心,别想我助纣为虐。”
“剿李全算是助纣为虐吗?”
彭义斌噎了一下:“即便我与他之间有仇怨,那也是我俩之间的事情,你们不必为此大做文章”。
“若你此时还在山上与他争个输赢,我便信了你的话。可如今我只觉得是你怕了李全,所以龟缩度日。”谢奕说。
“你不用激我!”彭义斌不上当。
“你为何反的他?不过因为看不惯他的为人处事,与贪官勾结,不思养护百姓。现在有人愿意与你一起,提早结果了误国误民的人,你为何拒绝?”
“李全确实烂人,但我们毕竟结拜兄弟。再说当今朝廷奸臣当道,你叫我今日帮你除了李全,谁知明日又会多出别的什么人!这世道已经够乱,朝廷的漩涡我更是避之不及!”
“是!这世道已经够乱。彭大哥从前在山东,为着大宋百姓奋勇杀敌,这份心意难道不在了吗?”
彭义斌眼中依然有火光,那骗不了人。谢奕继续说:“李全依附的是何人,你应当知道。”
彭义斌还是不言语,但他的表情说明他知道答案。
“当着彭义士之面,我不怕直言。李全背后之人不顾国家百姓利益,只贪图自己的权贵,朝中已有人起了除他之心。若那人有能力肃整朝纲,剪除史弥远羽翼,你觉得如何?”
彭义斌明显面上表情一动,可转瞬消失,他说:“朝中若有如此能人,何须我彭某人出手?”
“你也知,史弥远权倾朝野,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一寸一寸的撬开他的地基并非一朝一夕可成。所以今日请大哥来,实是有事相求。我只问彭大哥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你们要动李全?”彭义斌问。
谢奕点头。
“你们又是谁?”彭义斌再问。
“以我今日之身份来劝说于你,你觉得会是谁?”谢奕反问。
“是……”彭义斌满腹狐疑,当今皇上与史弥远是一丘之貉,怎么可能会是他?“曾经的济王倒是信誓旦旦要在登位后除去史弥远。还不是被当今皇上和史弥远合谋构陷丧了命吗?”
“看见的不一定就是真实的。济王之事,并非民间所传的那样。”
“你两片嘴唇说什么都可以。”彭义斌还是不信,“当今皇上与史弥远蛇鼠一窝。”
“你与李全曾经也是一窝。”谢奕反驳。
“我与他们不同!”
“那你又怎知他们是相同?不过皇宫不比绿林,不是说走就能走的地方。既然走不了,就在龙潭虎穴之中为天下百姓扫干净地方,也是一种勇气。”
彭义斌走南闯北多年,听他两句话也不能完全信他。他说:“既然你说济王一事并非民间所传那样,你倒是让济王复生,当着我的面说清楚啊!”
谢奕说:“好!”
彭义斌以为自己听错,问:“你说什么?”
谢奕又说了一声好。
未几,有人包裹严实入得大牢。那人摘下头上的斗篷,露出一张脸。
“你是?济王?”济王那时初入湖州,时候地方百姓夹道欢迎。彭义斌也在其中,所以曾经见过他的真容。
来人正是曾经的济王赵竑。他一身平民装扮,开口道:“我早已不是什么济王了。”
彭义斌见济王现身,那股子硬劲便消散了去。谢奕松口气,幸好道清提议将济王招来作说客,不然以彭义斌的牛脾气,只怕是谁也说不动。
有济王现身说法,一切便容易许多。彭义斌松口答应帮助他们,但对与剿李全一事,他提了要求。
“如果今日我不同意帮助你们,你们是不是又会另寻他法去灭了李全?”
“那是一定的!”谢奕说。
“既然如此,假他人之手,不如我来吧!”彭义斌叹一口气,“他也曾是英雄豪杰,也曾豁出过性命驱除鞑虏。如果可以,我想留他一命。”
谢奕点头:“即是彭大哥的兄弟,便全权交由彭大哥处理。”
“有酒吗?”彭义斌问。谢奕让人立马送了一坛进来。彭义斌扯开坛子上的酒塞,将酒哗哗的倒入喉咙中。酒水湿了他的脸,红了他的双眼。他的眼中有光闪动,是壮志未酬的遗憾。
“戎马倥偬是我毕生的理想,可惜朝廷重文轻武,边陲节节败退,国土日益减少。我只恨自己只手空拳,守不了一方土地啊!只盼有一日,朝廷能诛灭奸相,重振旗鼓,击退外贼,还我国土!”
谢奕被彭义斌的一腔热血感动,说:“彭大哥果然英雄豪杰。只要你愿意,我相信你的愿望终有一日会达成,我们打回北地,驱逐蛮夷!”
“谢老弟,我便信你一回。与其虚度光阴,不如就为了百姓赌上一把!”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谢奕招来湖州知州,商议之后定下大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