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似道是幸运的人。因为他的议和使还未到达忽必烈大帐,蒙军已经开始撤兵。当然他的幸运与耶律楚材分不开。
耶律楚材与伯颜,兀合三人风尘仆仆赶到忽必烈营地。忽必烈忙不迭上前拥抱耶律楚材,激动地说:“先生,本王终于将你盼来了,一路上可还顺利?”
一旁的伯颜冲忽必烈猛做表情,忽必烈终于看到耶律楚材的衣袍上还留着暗沉的血迹。他又看一眼伯颜,伯颜摇了摇头。耶律楚材孤身而来,身边没有沈秋云。他似乎猜到了结局。于是他转了话题不再细问,反而说起自己的宏图大志。
“长江天险指日可破!先生快看,那边就是鄂州城门。本王向你保证,三日之内本王要教鄂州城头挂上我蒙古大旗!”
“王爷必须即刻拔营回蒙!”耶律楚材毫不留情斩断他的美梦。
“先生说什么?过了鄂州再往前便是临安城了!到那时,本王就是灭了南宋的第一人!怎可现在就退?”
“王爷用三日破鄂州,又预备用几日得临安?”耶律楚材问。
“这……”忽必烈答不出,毕竟鄂州临安并非咫尺距离。
“蒙哥汗一死,国内必乱,王爷也不担心?”耶律楚材继续问。
忽必烈回说:“国中有我幼弟阿里不哥坐镇,短时间内当不会出问题。”
“王爷确信?”耶律楚材再问。
忽必烈终于有了犹疑。此时帘帐拉开,士兵送进忽必烈正妻密报一份。忽必烈才看过几行字,立马转了面色。耶律楚材忙问:“信上说了什么?”
忽必烈深吸一口气:“诸王与众臣要谋立阿里不哥,此时已派人往开平调兵。”开平也属忽必烈封地,且是他在蒙古的军事重镇。
“事不宜迟,还请王爷立即拔营。南有宋军顽强抵抗,中有散落的残余势力割据一方,北有各系诸王对汗位虎视眈眈。若王爷不及时回蒙,只怕腹背受敌,终成丧家之犬!”
忽必烈连夜撤军。贾似道走了狗屎运,白捡了这天降的奇功。
鄂州解了围,临安整座城都松了一口气。贾似道连连上表大战的捷报,称他马不停蹄,风餐露宿地赶至鄂州城,砍杀了不少蒙古将士,打压了忽必烈的嚣张气焰。忽必烈久攻鄂州不下,夹着尾巴北逃。赵昀忧愁了数日的脸终于有所缓和,他不禁感叹:“这贾似道果真我大宋福将也!”
边境平稳后,贾似道回到京城。他入宫受了封赏又转去坤宁殿探望瑞国公主。
瑞儿在道清的爱护下是愈发地亭亭玉立。贾似道不是没有感激,他说:“瑞儿能得着皇后娘娘的照拂,是她的福气。”
“大宋得了贾大人,可是福气?”道清这话说得模棱两可,贾似道皱了眉。
“怜儿,公主今日的诵读还未完成,你带她去!”瑞儿百般不情愿地跟着怜儿走了。一路走一路向舅舅使眼色,她还指望舅舅能为她求情,今日免了功课。可贾似道只微笑着目送她离开,没有开口。
看着瑞儿走远了,贾似道收起笑容。他知道皇后是有意将瑞儿支开,定是有话同他讲。
“皇后娘娘方才的话什么意思?”
“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何一个董宋臣便能叫余玠郁郁而终。我猜贾大人一定可以告诉我当中缘由。”董宋臣去做这个传诏御史,当时也是贾似道力荐的。道清后来想起来,总觉得这件事和贾似道有关。
贾似道抿一口茶水,笑一笑:“娘娘想太多了吧!董宋臣和余大人从来不相识,更谈不上有何冤仇。一切皆是巧合,是命数。”
“巧合,命数也逃不脱人的推波助澜。贾大人又在其中做了怎样的推手?我当初答应和你暂放心结,是为了大宋。若贾大人只会嫉妒贤能,而置家国安危于不顾,那我们便再无法联手。”
贾似道站了起来:“我劝皇后娘娘实在没有必要拉破脸面,将什么事情都捅穿。你我不管是从前,现在,还是将来都是同一阵线的好伙伴。现在毕竟是我立下了这传世奇功,是我守卫了大宋子民。我也相信仅凭我一己之力就能力挽大宋于狂澜之中。”
贾似道转身要走,临走时候不忘再说上一声:“皇上最近又往永福宫跑了吧!纵观这朝野上下,能扶持皇后娘娘的人也只有我,贾似道!”
他潇洒地走了,剩道清坐在原地握紧了拳头。
忽必烈一路向北,轻骑而返,是片刻也不敢停歇。他听从了耶律楚材的建议,并未直奔蒙都,而是赶在阿里不哥大军之前抵达了自己在蒙的属地开平,召开了诸王大会。忽必烈登基成为大蒙古国皇帝即蒙古大汗。他发布称帝即位诏书,自称为“朕”,称其兄蒙哥为“先皇”,改国号为“大元”。随后他以阿里不哥谋逆为由,下诏征讨。这一征竟战了数年。
这几年中,临安城唯一的大事便是公主出嫁。公主的夫婿是杨太后的侄孙杨镇,与公主也算是青梅竹马。他们郎有情妾有意,身份地位又相配,自是水到渠成地走在一起。杨镇虽是武将,对瑞儿却温柔细心。瑞儿能得此良配,道清也由衷地替她高兴。
赵昀因为疼爱女儿,想时时看到她,便在皇宫附近给公主另起了一座府邸,方便父女走动。公主府造得金碧辉煌,是比皇宫还要气派。赵昀和道清想见公主了,便带上几个宫人坐小轿从后门进出,方便得很。
这家常的幸福日子才过了三年。有一日,公主府飞来一只巨大的黑鸟在屋顶做窝。到了这一年末,公主就病死了。赵昀本就伤心欲绝,又闻民间盛传这是要亡宋的征兆,他是日渐颓废。
按理说,蒙古内战是大宋休养生息的大好机会,可赵昀居然消极怠工了。道清常常找不见他的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原本她体恤皇上心苦,可这几日不少大臣跑到她面前告状,说的都是贾似道独相专权。道清问:皇上都不管吗?他们回:皇上说他功大于过,不好处罚他教人寒了心。这大宋的国土还需要他来守卫。道清又说:皇上多少总会提点他一下的。他们脸色更加难看,说:贾似道攒动了一堆人帮他写《福华编》,内容皆是对他抗蒙事迹的歌功颂德。他以篆书为名已好久未上朝,皇上居然也是默允了。道清安抚几位大臣回去,答应替他们一定向皇上好好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