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千公里外的京城,皇后受了冷遇明里暗里都不算秘密。皇帝最宠爱的人变成了阎苏苏,她此时已受封贵妃。当然她的目标已经不仅仅是贵妃了。
阎贵妃私下授意手下丁大全时刻注意谢正清动向,意图找准时机将他罢相,以断了皇后外援。正当他们苦于捉不到谢正清把柄之时,耶律楚材入蜀的消息成了他们最好的助攻。
弹劾谢正清通敌的折子很快到了赵昀手里,他看了看折子的署名:丁大全。
谢正清与丁大全不和已久。丁大全原本市井俗人一名,一日考中进士仗着其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谄媚功夫居然一路从小小的县尉做到大理司直。更不知何时牵上了阎贵妃的线,成了她的幕僚。平庸小人一朝得势自是趾高气昂,不知分寸,私下里专权霸道,贪财好色。谢正清不知在赵昀面前参了他多少本,只是赵昀都一笑置之,他那时明面上正宠着阎氏。
丁大全的妻是在他未飞黄腾达之时娶的,其妻也不过城中大户人家的小婢,姿色才能皆一般。所以在他入仕之后荒淫的事情足有一匹布那么长。某次他强占民女,那女子的父亲告状无门,当街拦了爱民如子的谢相的轿子。谢正清本就耿直,带着一腔怒火更是一状告到皇上面前。赵昀不是不知丁大全平日作为,也正想趁此机会落落阎氏的气焰,可谁知阎贵妃突然哭哭啼啼地跑来寻皇上,说瑞国公主不见了。于是赵昀着急离去,将谢正清晾在一旁,急忙差人去寻公主。
瑞国公主去了哪儿呢?最后在皇后宫中找着。
原来瑞国公主在水池边玩耍弄湿了衣服。道清正好撞见,害怕孩子着凉,于是急忙将公主带到离得相对较近的坤宁殿。她本想替公主换身干净衣服就送回阎贵妃处,哪里知道阎贵妃带着皇上领着一群人是浩浩荡荡地压进坤宁殿。
道清刚想说话,阎苏苏就插嘴进来:“娘娘想公主了可以与臣妾直说,臣妾怎样都会将公主送到娘娘殿中。这不声不响地就把人带走,臣妾与皇上都要着急的。”她将皇上也带上,好像道清犯了多大的过错。
赵昀冷冷站在一旁,他大约心中有数,却突然想看看道清反应。道清本想息事宁人,哪怕身为皇后仍旧和颜悦色,甚至有些退让地说:“贵妃别介意,我也只是害怕孩子受凉,换了衣裳就会将她送回去的。”
“哟!娘娘的意思是臣妾这个娘亲当的不够称职咯?连孩子的冷暖都顾不得。”阎苏苏翻了一个白眼,那是鸡蛋里挑骨头。
道清勉强按下了一旁想回嘴的怜儿,却不想瑞国公主帮起她的腔来,“阎妃娘娘不要再欺负母后,母后那都是让着您的。”
瑞儿虽然被赵昀送到了阎苏苏宫中,可她毕竟和道清生活多年,对她的感情远深厚过阎苏苏。阎苏苏这几年对瑞儿挺一般,瑞儿挂念道清,早就对她心怀不满,此时帮腔也实在是孩子脾性忍不住。哪里知道恰恰是帮了倒忙。阎苏苏抱着皇上胳膊,跳起脚来。
“皇上您看看!这不明摆着的吗?公主好玩不玩怎么就玩到了坤宁殿附近?怎么就突然弄湿了衣裳?定是皇后寻机,有心离间我们母女感情呢!”
阎苏苏对公主不好,道清是知道的。道清在心里讥笑她:你俩哪来的母女感情!哪知道她心里的话突然就出了声响:“我与你哪里来的母女感情,我要跟回母后。”这个声音是公主发出的。
大概瑞儿在阎贵妃处也不怎么好过,凑着今日一顿发了出来,道清是拦也拦不住。小孩几句话或许无心,可怎么听都验证了阎苏苏刚才的意思:皇后是有意设计想要回公主的抚养权!道清急在心里,阎氏笑在心里。
“公主可不好这样讲话,贵妃娘娘对你是好的。小的那都是见过的。”说话的是赵昀身边一个内侍,名董宋臣。李德贵是愈发的老了,在皇上身边跟进跟出的活,他也是渐渐吃不消。这个董宋臣便拣着机会,入了赵昀的眼,成了他的贴身内侍。
奴才也敢在皇上皇后面前插嘴,怜儿当然不服,酸他:“哟,你这个奴才怎的连贵妃娘娘宫中的事情都晓得一清二楚。”
董宋臣能在皇上身边伺候,定也是机灵的,立马回上一句:“那是皇上常在贵妃娘娘宫中的缘故,小的跟着皇上当然就见得多。”
阎苏苏这时已经哭了起来,“臣妾掏心掏肺地抚养公主,好不容易与她亲近了些,皇后怎就这样妒忌?看不得我们半点好?”
这一唱一和间,怜儿双眼瞪成了铜铃,恨不得捋起袖管泼妇骂街。对着这等人,还有什么礼数可讲?
道清伸手在她的后背抚了一抚,算是安慰。怜儿转头看见道清对她微微摇了摇头。怜儿的眉眼全皱在一起,忍得辛苦。可是公主却跑过来抱住了道清的手臂,小眼睛望着道清有些可怜巴巴:“母后求求父皇,允许我回您这里好不好?,瑞儿不喜欢永福宫。”
道清一时不知如何反应。瑞儿这个尽招事端的小家伙,弄得她左右为难。她轻叹一口气却无法讨厌她。
阎苏苏对待瑞儿也不算差,只是没有道清上心。赵昀也是知道的。他其实早有心让道清将瑞儿带回去抚养,可是抹不下脸来。如今瑞儿开口求他,他本想借着机会同意算了。可道清却说了话。
道清说:“皇上与贵妃感情甚好,有子嗣也是早晚的事。既然公主愿意,不如还是交由臣妾来带,也能让贵妃专心伺候皇上。”她这话说的好似是为了皇上好。可在赵昀听来,却是又一脚将他踢出老远去。
皇上面上的怒气已经要喷发出来,“你倒是挺能为朕考虑!”这几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道清态度冷漠,又不停将自己向别的女人怀中推,看样子是准备将他们之间的冷战继续到底了。赵昀说:“既然皇后巴不得朕再多添几个子嗣,那公主就还得留在贵妃处,说不定就能为朕招来几个皇子。皇后你觉得朕说得对不对?”
道清终于抬了头,她轻声说:“皇上,你明知道公主不乐意……”
赵昀掐断了她的话:“这宫中又有多少人能活得乐意?”
赵昀带着阎贵妃和瑞国公主走了。阎苏苏走时回首看一眼道清,那眼神趾高气昂,边走边说:“皇上,幸好有你,这宫中不知有多少人看不得臣妾的好,处处设了陷阱给臣妾踩,就是想孤立臣妾,让臣妾难受。”
“你放心,有朕在,没人敢欺负你!”这话是赵昀说的。
他们的话语句句钻进道清耳中,她抚了抚胸口,一口气憋在里面难受得紧。她觉得周身发软,幸好怜儿手快扶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