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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各自前行

这些年,似乎每个人都在尽量忘记忧愁,努力地向前行。

谢正清还是被赵昀推上了相位。年少的时候,他追求功名利禄的初衷是为了道清,绝没想到某一日能走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三年前大选中,道清为他张罗婚事,皇上替谢正清指了几位朝臣家的女子,可他没有选,却选中了城中富贾之女郭氏。谢正清还在当监察御史时,他们便见过一面。郭家是盐商,谢正清那时候巡盐,与郭家打过交道。郭氏是家中庶女,虽然也是出生富贵之家,却并非一般较弱小姐,时常帮着父亲打理盐务,事事亲力亲为。大约是妾侍所生的关系,郭氏隐忍内敛,谢正清总觉得她身上有道清的影子。

郭家攀上皇亲,自是欢喜异常,感恩戴德。郭氏对待谢正清也是体贴周到,自嫁给他后,一门心思照顾他的起居饮食,旁的从不多问。大概这就是谢正清所希望的,不过深地卷入朝中的权力争斗,也让自己的生活过得轻易一些。他自己将自己撇得清楚,赵昀于是更加重用他,他俨然成为赵昀的左膀右臂。

贾似道因为替皇上拿下了史嵩之,算是在皇上面前与史党一刀两断。赵昀提他做了京湖安抚制置大使,风头也是一时无两。不过谢正清对他始终持保留意见:一个沉溺促织和古玩的人在军事上能有多少见地?在生活中能有多少勤政廉洁?世上事物皆相互效应,贾似道对于谢正清也只是面上保着笑,毕竟人家位高权重。

道清与秋云虽同在深宫之中,数年间竟是一面都未见上。赵昀说了不让她们见,她们便真的不能相见。赵昀似乎能看透她的内心,某日他对她说:“沈秋云变了心了,她现在连宋人都算不得。你不要学她,不要让你我之间走到无可挽回的地方。”也不知道那次她与秋云聊天之时,李德贵这个耳聪目明的老鬼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道清听了他的话,长时间以来处处回避关于沈秋云的一切事情,好像这个人并不存在于宫中。赵昀疲于应对朝中杂事,也渐渐放松了对道清的警惕。没有蒙古人的打扰,没有朝中的权力争斗,他们好似回到了最初相伴的日子。

这日下了朝,赵昀如往常一般去到坤宁殿,却不如往常般面色带着愁烦。道清见他步履轻松而来,是近年难得的气象。她迎上前将皇上扶至座上,沏起一杯茶,说道:“皇上今日这般喜气,有何好事不如说来让臣妾也欢喜欢喜。”

赵昀喝一口茶,也是真觉着比往日更加沁人心脾,他问:“难不成你也知朕今日有好事,特意沏了好茶等朕?”说完笑意盈盈地望着道清。

“不过就是前日里进贡来的安吉白茶。皇上是心情好,所以喝水都甜。”道清答道。

“茶是一样的茶,水却是不同的水。水是取自小西湖边桃花花瓣上的晨露再经过蒸馏而成。皇上都不知道吧,娘娘为了这个总是五更天就起身。”怜儿不忘记替道清邀功。

赵昀脸上露出温暖宠溺的笑,将道清拉至身边,笑话她:“你几时学会的攀攀爬爬,朕居然不知道?”

“不用攀爬,一张小木凳足以。”

赵昀转头对着怜儿说话:“以后宫中的小木凳不许拿给皇后娘娘。皇后用一次,朕就罚你一次!”语气略有严厉。

道清急忙想拦阻,却被赵昀捉住双手,说:“朕情愿不喝这茶水。你可更愿意顾着朕的心疼?”

怜儿方才还吓得一愣愣,这会儿明白皇上哪是在责罚她,明明是与娘娘你侬我侬。她抿嘴一笑,自觉地退出门去。

道清闻言自然也是甜在心里,她坐在赵昀身边,方又记起了今日皇上的高兴,说:“皇上的喜事可愿与臣妾说了?”

赵昀哈哈笑了起来,双肩抖动好不得意,他喜上眉梢地说:“你可听说过川蜀?”

道清点点头。谢正清曾经在那里待了数年,语言中时常提起,她自然明白蜀地之于大宋的重要性,也明白这些年那里动乱不断。

赵昀又说:“今年始,蒙古又开始不断在我川蜀边境挑起事端,川蜀百姓又开始有离乡的情况发生。自孟珙后,我朝官员无人愿意去当这个守蜀大员。好不容易输送去一人,不是贪生怕死就是欺压诬诈,导致城内景象更加残破,百姓常有外逃,眼看就快成空城一座。前段日子,你兄长向朕推荐了一人,姓余名玠。朕原本也只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可你才怎么着?今日得奏,余玠上任后在蜀地政治军政,广纳贤良,川蜀百姓居然不再外逃。人心安则天下安,朕能得此人守护我大宋门户,量他蒙古铁骑也无法翻越众志成城的山!”

皇上说得兴致勃勃,道清也欢喜,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余玠的名字。不记得有多久了,皇上不再与她说起朝堂上的事情。可欢喜持续不了多久,她心中始终被一块石头压着,那上面坐着秋云和耶律楚材。她做不到只顾自己在幸福中度日,而对他们不闻不问。她也知道,这是她与皇上之间的禁区,提不得。耶律楚材,皇上怎肯放手?

沈秋云与耶律楚材被赵昀隔离了,只有夏中原偶尔奉旨去到别院看望。说是看望其实想探探耶律楚材是否回心转意愿意为宋廷效力,只不过屡探屡败。好在皇上有恒心,不见他气馁。

时值夏日,天气闷热也吃不下多少膳食。道清嘱咐怜儿上了一碗临海麦虾,赵昀记得这道面食,看起来十分有胃口。软软糯糯的麦虾沾着清爽的汤汁咬在齿间,也别有一番滋味。“这口感好似与朕最初尝过的不同。”赵昀在嘴里回味了一阵,提出疑问。怜儿张嘴欲说,道清用一个眼神将她制止,只不过赵昀的余光将这一来一往都看进眼内。

是沈秋云吧,从前道清殿中的膳食都是由她负责,而现在……赵昀瞬间解了自己的疑惑。他当作漫不经心状对道清说:“朕让人去你家乡为你请个厨子来吧,也能解解你的乡愁。”

“宫中应有尽有,皇上不必劳师动众,臣妾并非一定要什么家乡小吃。”道清说话的时候神色暗淡。赵昀明白她思念的只是沈秋云。他心下一软,那毕竟是一路陪伴着她的姐妹。况且数年中道清一直刻意避忌相关人事,也着实站在了自己一边。他思索了一阵,好似下了个大大的决心,说:“以后每个月,让沈秋云过来为你做一次饭吧!”然后他又补上一句,“让夏中原陪着。”

皇上已做了莫大的退步,道清心中反而空了。他对她的好大概也会是最后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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