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和她当家的正准备入睡,听见震天的扣门声赶紧披上外衣起身查看。赵与莒自然也被惊醒。他们诧异门外之人竟是平日里彬彬有礼的谢奕。倒是赵与莒猜到定是有事发生,所以好说歹说劝张氏回去休息,自己来问个究竟。张氏面有难色:“这没几日工夫了,你莫惹事。”与莒点头,说:“我不曾求过姑母什么,就让我与他说几句话吧,不会有事。”张氏悻悻离开。
谢奕长话短说,将发生事情经过一一告知。他拖着赵与莒的手,近乎哀求道:“你可以救她,对不对?请你一定要救她!”
与莒听完他的话,也着急:“这么大的事,我如何能救?”
谢奕不禁苦笑:“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虽然我们家也有些官道上的朋友。可此事涉及通敌,他们是躲都来不及的。”他看着赵与莒,突然问道,“你不是一般的平民百姓,对吗?”
与莒一愣,面对突如其来如此直白的问题,来不及给出适当的反应。
谢奕见他神情,也证实了心中猜想:“你不必回答,我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你突然从天而降,身份隐秘。那次道清被绑,我毫无头绪,却突然有人通知我道清所在。金掌柜那时胁迫我们,你劝我别着急。没过多久事情便解决了。件件事情我一直疑心,却从来不愿意深想,不愿意承认,若那人是你,那你该有怎样大的能力?我又如何能和你相争?如何能将道清留在身边?可如今,我只要她能活。”他说完这些话,心中泛起一阵苦涩。只要能救道清,他愿意放手,不再执念。
赵与莒震惊。不仅仅是因为谢奕已经洞悉一切,还有道清被绑一事也如平地一声雷,将他所有的美梦震得粉碎。他原本想好了要带着道清,带着母亲兄弟远走他乡,简单过日子。他打算好了明日一早便找道清说清楚,再约定时间一起离开临海,远走高飞。可如今,这梦只怕会成为永远的梦。他颓然,却只能认下了。谢奕也说出了他的心声:只要道清能活。他对谢奕说:“你放心,我来办!”
赵与莒能求之人不过一个余天赐。他让张氏急找余天赐来,只说有要紧的事。张氏自然不敢怠慢。余天赐原本就定了过几日要来临海接赵氏兄弟入京,收了信也不过提早两日赶来。
余天赐一到张氏家中,便看见赵与莒正巴巴地在门口张望他。余天赐奇怪,问道:“你有何事找我,这么急?”
“我要救谢道清!”赵与莒毫不掩饰。
余天赐奇道:“怎么又是她?还有完没完了?”
与莒说:“这次是最后一次了。你帮我救了她,我和你上京。”
余天赐眉间一皱:“这是你第二次威胁我!怎的,我不出手相救,你就不上京了是不是?你也太小看我了吧,即便是用绑的,我也会将你绑去京城。”
“绑个死人去吗?”赵与莒回了一句。
“你说什么?”余天赐又惊又怒,“你为了一个女人,几次三番破了规矩。现在是连性命都可以不要了吗?你如此儿女情长,如何能成就大事?你可知赵氏遗落在民间也不止你一人,我们随时可以弃了你!”
赵与莒也不见慌乱,只说:“大人忙活了多年,对我多少也有了解。我堪与不堪,你心里清楚得很。我今日就威胁你了,你不帮也得帮!你得了相爷的信任不易,此时再去另外寻人,只怕被弃的人是你!”
赵与莒的气势镇住了余天赐。他看着这少年的脸庞,发出让他不敢直视的光。他虽不情愿,也毫无别的办法。他奇怪自己游刃有余地在丞相身边穿行多年,今日竟会对一个少年人无可奈何。或许他本就是不同的。他问:“这回你要我怎么帮?”
赵与莒实在不愿意道清呆在那个阴冷的牢笼里哪怕多一秒,他急道:“你现在就去找高县令吧,立即,马上!你是相爷的人,他一定......”
余天赐瞪了双眼:“你是疯了吗?没经过相爷的同意就这么做,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赵与莒艰难出声:“只要你帮我办了这事,我今夜就和你走,不再和她见面。相爷那边,我相信只要你肯出力,一个小小的县令,他的话到不了相爷面前。”
赵昀是铁了心了,余天赐无可奈何。谁让三日后他就要向相爷交人?
深夜,四周一片静谧。暗夜无光,赵昀觉得他的世界再也不会亮了。一辆马车停在离县衙不远处的拐角。那车上的帘布厚重,赵与莒用手指戳起一角向外窥视。时间一久,戳着帘布的手指也酸痛起来,但他不舍放开,不舍他的眼光有一刻离开县衙的大门。
仿佛过了很久,他仍一眨不眨地盯着县衙大门,哪怕他知道他等不到道清出来了。一旁的余天赐忍不住咳嗽一声,催促道:“高县令是聪明人,即便我不明说,他也知道这人他不放也得放。你放心吧!”
“可否再给我一点时间……”与莒的话还没有说完。余天赐立马接上了话。
“你还想等到天亮,等她出来吗?再去和她告个别,让她等你?”与莒闻言一震,被猜中心事。余天赐继续说,“你这一去少则一年,多则数年,你要她一个孤身女子一直待嫁等着你?你可知她将会过得多艰难?你怎么忍心看她蹉跎岁月?你若得了至上的权力,将来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若是失败了,你也别拖累人家。”
赵与莒沉默下来。余天赐当他已经想透彻,也不容许他多留片刻,命车夫即刻驾车离去。与莒的手终于从车帘上松了开来,帘布重重黏在车窗上,严丝合缝。他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了。他只能感觉到离道清越来越远的距离,以至于马蹄每踢踏一声,他的心里就痛进一分。他只能在心中默求上天:愿我与道清的缘分未尽。
赌坊的金掌柜好色又惧内,偷偷养了个妾住在城外,三天两头逮着空闲便往城外跑。他与高公子交好,所以进出城凭着一张通行证是来去自如。前些日子,因着高公子的事情,他无法脱身,是一连几日都没有出城。今日得闲,一大早便火急火燎往城外赶。他自己固然是心急,也担心城外的妾许久不见自己等得心焦。
城外边儿,惦记他的人不少。金掌柜到了他小妾的住处,等待他的却另有其人。金掌柜面前站着的是耶律楚材,他还没回过神,人就被耶律楚材和他的随从五花大绑了。
他们要帮金掌柜做什么?不过是他们在城外得知道清遭了难,要进城救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