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们自然没有追上行凶的贼人,他们趁乱混出城门,是连影子都没让宋兵看见。道清终究是把官兵想得太正直,以为他们捉不住贼人也不会拿她们怎么样。可事实却是,他们没捉住行凶者,便将她们两名弱女子捉了起来。他们硬说她们私通蒙古细作才会导致公子的死亡,真是一石二鸟的好借口。看来他们是横竖都要拉上她们做垫背,以减轻自己的失职之罪。
谢奕与吴秉义收到消息,一齐赶去县衙找高县令求情。高县令痛失爱子,巴不得全城人都跟着陪葬。他口口声声认定谢道清和沈秋云和蒙古细作有勾结,被自家儿子撞破后惨被灭口。
谢奕说:“大人,你指认她们卖国,她们行凶,总要有证据不是?不然何以服众?”
高县令冷冷说:“要证据是不是?本官手中人证一大把!当日负责巡逻官兵亲眼见到她们和外邦人在一起。还有赌坊金掌柜,他可以证明我儿子和谢家有过节。她们绝对有杀人的动机!”他颠倒是非黑白,是铁了心要拉人在黄泉路上给他的宝贝儿子做伴。
吴秉义急了,说:“这与贱内有何关系?贱内和高公子并不认识,也从未参与之前的事,怎能证明她参与其中?她不过为我送饭途中路过而已,如果路过的人都有嫌疑,那满大街的人只怕大人抓不过来!”
高县令巴不得给他儿子偿命的人越多越好,如疯狗一般乱咬人:“你娘家娘子与谢道清一贯交好,怎知不会为了护她,参与杀人?”
吴秉义与他说不通理,只能说律:“杀人是死罪,通敌卖国则是诛九族的大罪。按照大宋律例是要上达天听,由皇上批阅的。高大人若做不到人证物证俱全,只怕......”吴秉义供一拱手,“还请大人三思!”
县令一时语塞,而一旁的师爷凑到他的耳边轻声提醒道:“谢家几代为官,若真弄到了皇上面前,这事便不好办了。大人还是顾住自己的前程要紧。”
高大人哪里咽得下杀子之气?即便不能将她们立即处死,也不会让她们活着从这牢里走出去。他说:“吴先生说得对!通敌卖国得有实证才行。你放心,本官会等到捉住了细作那日,再重新审理的。”
谢奕听出话内音:“大人的意思,那捉住细作之前呢?”
“自然是在牢里好好呆着!你们也知道,她们涉嫌犯的是什么罪!”高县令强硬。
吴秉义两眼一黑。若一辈子捉不到细作,她们又能在苦寒的牢中撑过多少时间?他的故作镇定没有了,书生傲气全然不见。他整个人趴在地上,眼泪鼻涕都涌了出来:“大人,你行行好,就放了我家娘子吧!她什么都不知道啊!她不过和谢家小姐关系好些,但不至于昏头到为她做些作奸犯科的事情!”
谢奕一愣,捅了捅吴秉义,提醒道:“你这话说的,好像道清做了什么似的。”
高县令眯眼看了吴秉义一阵,暗自腹诽:平日里仁义道德的吴先生,为了自家娘子也是可以做到六亲不认的啊!他思索一阵,想了一个既能报仇,又能保全自己的法子,他对吴秉义说:“不如这样,本官法外开恩,若你家娘子能指证谢道清勾结细作杀害本官公子,本官可以念她将功折罪,释放了她。”他知道自己儿子对谢道清有执念,若能拖她下去陪伴他,他也不会孤单了。
好个诡计多端的狗官!他定是顾及谢家历代存下来的名声。要处死谢家的子女,除非名正言顺,不然很容易断了自己前程。谢奕恨得牙痒痒,对高县令说:“大人如此做法不合适吧!吴先生到底是教书育人的,他,”
谢奕的话被高县令掐断:“那要看吴秉义自己怎么看了。讲到底,本官要捉拿的人犯,一人足矣。”他这后半句话击中吴秉义的心坎。衙门外的天很黑,好似一个无底洞要将人吸走。那铺天盖地的黑进了吴秉义的眼珠里,也伸到了他的心里,他满脑子只想着怎样能让沈秋云从牢里出来。
高县令说,要不要指证谢道清是吴秉义自己的事。谢奕原本心中是很笃定的。凭着沈秋云和道清的感情,他们夫妇做不出这样的事来。可他忍不住去看吴秉义的表情,他的内心便刮进了寒风。吴秉义的眼里明明白白的现出一丝寒光来,那寒光能要了道清的命。他颤声道:“吴秉义,你在想什么?”吴秉义愣不出声。
高县令已不耐烦至极:“本官该说的都说了,你们且回去自行考虑!”他命人将他二人赶出县衙大门。
夜已黑,虽有夜风吹来,最多也是些许凉意。可谢奕赫赫发抖,他扯着吴秉义的领子:“你不会真的想牺牲道清去换沈秋云的性命吧?”
吴秉义如石雕般:“我不能没有秋云。”
谢奕又质问他:“我相信换做秋云,她不会这么做。情爱重要,道义就不重要了吗?”
吴秉义眼神闪动了几下,无言以对,由着自己被谢奕捉着摇晃。谢奕的无望他听到,可他无能为力。谢奕摇晃了他半天,力道渐渐弱了下来,只不断重复着:“谁能来救救我们......”
吴秉义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说:“有一个人或许可以试试。”
谢奕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急问:“是谁?”
吴秉义说:“我一直觉得他身份神秘,既然我们现在无人可求,不如去试试。”
“你到底说的是谁?”谢奕急不可耐。
“赵与莒”吴秉义说是赵与莒。
“谁?”谢奕好似听着一个陌生的名字。
“张氏家中的赵与莒。”吴秉义解释道,“张氏在临海多年,从不见她提起什么亲戚朋友。自他来了临海,张氏出手也阔绰了不少。我见她待赵家兄弟谨慎又恭敬,怎可能是对一个后辈应有的态度。张氏在宫中待过多年,只怕这赵与莒非富即贵。但这都是我的猜测。”
虽然是吴秉义的猜测,但他是赵与莒的老师,对他的了解总要比自己多。谢奕说:“那咱们去找他试试。”
吴秉义却退缩了。他后退一步:“是你去。我从不想惹上什么人,什么麻烦。他处处隐藏自己,我不好上门去戳穿了他。你别说是我说的,只管去找他。讲到底,道清比秋云危险不是?”
谢奕看了他半天,看得他把头低都快低到地上。谢奕轻蔑地笑了:“沈秋云怎么会看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