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秦氏笑看向苏南枝:“折子可拟好了?”
苏南枝点头,递了上去。
这宴会名单,秦氏让苏南枝经的手。
与秦安然不同,苏南枝没争宠的心思,所以,名单都是与后宫妃嫔同商出的。谁想上场,何时出场,都由她们自己协商做主。
秦氏翻看看了片刻,不赞同地朝苏元夕望去:“明贵妃。”
苏元夕起身行礼:“太后。”
“上次你的册封礼上,你就未参与,这次,哀家又没在名单上看见你,甚至雅妃也不列入其中。如今好不容易赶上好日子,哀家听说,你半年里苦练画技,很是不错,就是缘着太子,你也应该试试吧?”秦氏眼中,闪过失落,
周云澈:“母后说得对。这宴会,本就是为你和云若备的,你若不出一手,朕看在座的诸位大臣,也不同意啊。”
“皇上说得对,早闻贵妃娘娘与雅妃芳名,怎么着,也要见识一番!”
“对啊,半年多年前,雅妃娘娘一舞惊天,想必贵妃娘娘,也是不差的。”
……
在一片喧杂声中,苏元夕渐渐皱紧眉头。
“皇上,各宫娘娘还在候着,依老臣看,还是先……”柳如是的话,无疑有偏袒苏元夕的成分在其中。
周云澈微叹气,抬手点头:“罢了。”
“娘娘,给。”
这次,依旧是苏元夕唱名。
翻开之后,苏元夕细细看了一遍。
要表演的人不少。除了后宫妃嫔、歌姬,还有朝中女眷,很明显,是奔周云澈来的。
江漓第一个出场,压轴的,是当今丞相敏昊之嫡女敏疏。
敏疏……
苏元夕的眼睛,锁定在女眷中容貌最出众的女子身上。
而敏疏,正偷望着周云澈,羞着张脸。
苏元夕笑了下此人的小女儿心思,只是,正待收回目光,却留意到疏敏神色。
刚刚,她看了自己一眼,那一眼,并不友善。
苏元夕看着名册出神,若有所思,一时,忘了报名字。
江漓等了片刻,只得自己起身福礼:“今日,臣妾是第一个表演的,希望能让太子殿下与贵妃娘娘喜欢。”
周云若不理,亮着眼,乖巧地看着下首发呆的苏元夕。
“静嫔去年的剑舞新颖别致,朕还是记得的。”周云澈淡然一笑。
“是啊,那可是除了雅妃娘娘以外,最精彩的表演了。”有人赞同点头。
“哦?”秦氏掀起眼皮,看了江漓一眼:“剑舞?确实别致,那便让哀家看看,你这次准备了什么。”
“是。”江漓笑吟吟行礼。
“如今,静嫔娘娘还真是得宠。”
“是啊,将来若生下个皇子什么的,前途可谓一片坦荡。”
“嗯,静嫔聪慧温婉,若生下皇子,必能抚育成才啊!”
“这贵妃娘娘,怎么说?唉……”
江漓优雅起身,正待退下准备,却被一直不曾开口的苏元夕拦下。
“静嫔,你先等等!”
江漓依言停住,疑惑回身,不知苏元夕意思。
只是,苏元夕看她的一瞬,表情冷漠。
“贵妃娘娘有何吩咐?”
江漓施然行礼,苏元夕却看向秦氏与周云澈。
“皇上,太后,臣妾有话说!”
“哦?”秦氏好奇望去。
周云澈则是淡然点头,示意苏元夕说下去。
苏元夕吐了口气,这才道:“方才,太后与皇上,还有在座众人,说想让臣妾出一手,臣妾不答,不是不想,只是在寻思有没有好法子,一时出了神,偏巧,刚刚想到了。”
江漓的脸,白了三分。
秦氏听言,让江漓先入座,笑看向苏元夕:“你鬼点向来多,哀家倒要看看,你能不能让大家尽兴。”
苏元夕走下,立于大殿正中央:“皇上,太后,臣妾得需太子帮忙,可否让臣妾问问太子意愿?”
秦氏奇道:“你拉个三岁小儿能做甚?”
苏南枝等人也一头雾水,不知苏元夕在唱哪出。
周云澈眼含笑意:“依你。”
“云若。”苏元夕站在原地伸手。
周云若如珀般的眼不再深沉,亮着走去牵住苏元夕。
多时冷脸不语的小太子,却依着苏元夕,不少人拍马屁说二人关系好,是社稷之福云云。
苏元夕不理会,蹲下身,看着周云若,声音轻柔,只二人听得清。
“云若,我想让你好好做太子,想让他们知道,你很厉害,很聪明。可是,以后,就会有很多人围着你,对你不是真的好,甚至要杀你,这样,你怕吗?”
周云若眨着眼看她:“你在为我好。”
“嗯。”苏元夕笑了:“不过,你以后,就会活得很辛苦。你要变厉害,比很多人都厉害,而且,要一直厉害下去,等到大了,别人才不敢欺负你,但真的会很苦,怕不怕?”
周云若摇头:“不怕,元夕会护我。”
苏元夕笑着点头:“对,我护着你。”
如果说,之前敏疏的那眼,她只看懂了表象,那么,方才江漓看向周云若那狠绝的一眼,以及众人不时的私语,则让苏元夕完全看透了。
两年后她离宫,无论将周云若交给谁抚养,都有很大可能活不了。
这些新入宫的,脑中只有恩宠利益,介时,她一走,九成九,周云若会跟着江漓,而江漓,断然不会真心待他,只会想自己的孩子,生下的若是皇子……
保护得再好,周云若的性命,恐怕也保不住。
江漓那一眼,还有群臣的私语,都彻底暴露他们的心思。
一个孤立无援又天资非凡的皇子,结果,可想而知,不,或许发现周云若的特别之处后,江漓等人,就留不得他了!
她手上这名册,真唱下去,周云澈定会招一些新人进来,介时,周云若处境,会更凶险!
除非,有足以震住满朝的契机,让所有人知道周云若的不同。
周云若天资绝顶,便是最好的资本。介时,忠于周朝的大臣,定会全心守护并培养周云若,中立者,也不敢随意倒戈。然而,同时等着他的,还有无数阴谋与暗杀。前朝、后宫,甚至江湖,都会有势力卷入。
可苏元夕还是想这么做,因为,至少有势力愿为他效劳,而周云澈,也不会坐视不理,相反,会变着法子让他变强大。再者,两年时间里,她也可以为小太子打通拉拢一定人脉,让他有抗衡的底牌,不论最后当不当皇帝,他都能平安。
周云若的发展潜力,实在太强!何况,他只是个听话的孩子,她苏元夕不是铁石心肠,相反,是个易心软的。再如何,她做不到置之不理,让他连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
尽管为此,她会得罪众多权贵,连着,还会累了苏家,但她可以肯定,父亲,一定会辅助太子,何况,他们苏家人,没那么容易对付。
今日过后,她定要让三岁的周云若,名扬六国,开造神迹!
这是她增的财富,亦是添的难平。
苏元夕与周云若交谈,声音细小如蝇,莫说旁人,便是离得最近的秋风与秋月,都没怎么听清。
之后,苏元夕起身,拉着周云若立在中央。
微福身,苏元夕才道:“这么些年来,宫中朝中,无论大小事宜,都会摆晚宴、献表演,耗资往往巨大不说,更重要的,是极易养成腐败之风。”
“贵妃娘娘这说的什么话?如此,才正体现皇恩浩荡!”
“是这个理。”苏元夕点头,看向那开口的大臣:“晚宴,确实有必要,这个省不得。但献艺一环,常常是各中女眷倾巢而出,各色名贵礼服还有请的舞姬等等,开销大不说,还往往鱼龙混杂,威胁皇亲贵里们的安全。再者,无论如何翻新,往往,也是歌舞居多,诗书词话者,少之又少。就拿这次册封宴来说,太子尚是胧懂之龄,所触便是各位小姐嫔妃的甜美之音、曼妙身姿,处在这种风月之所久日,本宫敢问大人,您是想让太子日后成个迷于酒池的昏庸后辈吗?!”
苏元夕最后几句,说得颇有威严。
那官员着实吓住:“不敢!”
“皇兄,本王觉得,贵妃娘娘说得在理,年年都是那些花样,有时候,真觉得没意思。”周左澈是第一个跳出来支持苏元夕的。
柳如是父子也先后点头。
柳如是还特地起身作礼:“皇上,微臣也认同贵妃娘娘的话。每次设宴,确是徒增不少开销。多年来,我周国女子,大多崇尚歌赋舞艺,能动笔提墨者,确实不多,已隐有颓然之息了。”
苏元夕说的,确实是真的。再加上有柳如是等人支持一些早就不满于此的官员,也纷纷赞同。
其中,尤以李翰林的话为最,可谓一针见血:“歌舞,无非是闲暇助兴的戏段。上,不得朝堂,下,于社稷无用,还往往邀宠献媚,明争暗斗,倒不如推些有益的。诗文,可增见识、累明慧。棋画,亦修雅性、训谋略。还不限男女之别。一可窥人才,养而用之,二可出女华,艳绝古今。于国之教有利,民之智有益,岂非善哉?”
“李爱卿所言,深得朕心!”周云澈含笑。
李翰林都将利害关系理得那么清,足见苏元夕所言,非空穴来风。
“贵妃娘娘,我等只是想为太子与娘娘庆喜,并无他意。辛苦数遭,也只为搏您和太子殿下一笑那么多人备着,总不能……废了吧?”陆离起身,迟疑问道。
此话一出,不少女眷都抱怨应和。在她们看来,无非是苏元夕不想让任何人得圣宠。
“所以呢?”
只是这次,没等苏元夕回击,一直沉默的苏南枝忽然站起:“让你们演了,三岁的太子殿下看你们歌舞,然后呢?他记得什么?谁跳的舞最美?谁的歌喉最动听?再之后,往复往年,除了学到这两样,你们说,太子殿下还学到什么?是害还是帮,各位心里,不知底数?”
平日,她苏南枝只是懒得管。她自小便是嫡女,身上本就有威仪在。如今,冷着一张脸扫来,也足威慑这些只会深居深宫内斗这人。
苏元夕浅笑,她苏南枝,骨子里本就有傲气威仪在!
“好了。”秦氏伸手,看向苏元夕:“贵妃所言,并非没有道理。只是,陆修仪说的,也是没错的,总不能让她们这些官家小姐白白受委屈吧?”
苏元夕笑着摇头:“太后所虑极对。自是会给这些官家小姐们登台的机会。本宫可说了,方才只是论事,备好的法子,还没出呢。”
“哦?”秦氏轻笑:“好,你且说说,哀家倒看你如何作妖!”
苏元夕笑着点头:“之前,李翰林所言甚是,倒一时,让本宫想出个好法子来。歌舞之外,还有琴、棋、书、画、诗、词、赋几艺。诗词修身,琴画养性。不若……以诗词赋为主,开一盘三局胜负,如何?”
周左澈笑了:“这倒是有意思。但是,怎么个三局胜负法?”
苏元夕略微移动步子,娓娓道来:“其一,将有意愿与能力参加此项比赛者,各分男女进行比试,两两对之,优胜劣汰。其二,剩下的,依旧分男女,并抽签决定谁最先出场,但是,出场之人,赢下一场后,须得继续挑战下一位,直至队中再无一人,若中途败之,哪怕从开场持续到最后一个,都算是输。”
“什么?!”有人不满了:“那岂不是很不公平?”
“就是要不公平。”苏元夕勾唇:“而且,在第一局中,并不能保证不会有落下,成不了对的,那样的人,则可抽签,抽中与所有人不同的那支,则直接跳过第一局,跃晋第二局,挑战首位者。”
“这也太不公平了!”
“就是!”
“闻所未闻!”
……
“世间不公平随处可见,我就是要让他们懂这个理,若是如此,还能存者。一来,显出其文学底蕴深厚而真实,二来,对他日后处事也大有裨益,是个绝妙的想法。”周云澈轻笑,喝了口茶:“爱妃继续。”
苏元夕不动声色地扫过周云澈一眼,道:“其三,最后剩下的两位男女,则相互对决,由其中一人,随意抽出一道眼题,二人围绕此题眼相互对答诗词文赋,直至一方落败。获胜者,不仅能得到丰厚奖赏,还可以提一个要求。此事由本宫发起,只要提的要求合理,本宫一定办到,如何?”
“这……听着好像还不错啊?”
“老夫也觉得可行……”
苏元夕提的建议,确实让不少人都动心了。
凡参赛者,只要表现得好,定能得周云澈青睐,将来,仕途也会好走很多。
何况,费点脑子,又不烧钱,白得恩赏不说,还光耀门楣,盛名远播。
这从中所获之利,比献艺还多!
想通这点,不少人点头。
“太后,皇上,你们以为呢?”苏元夕转身,笑看二人。
周云澈勾唇:“准了。只是,那个要求,还是换朕来行更有效。”
天子承诺,那是真难得了。周云澈的话出,本还在抱怨的小姐们,都忙着在肚里搜货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