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枝扶额:“我实在不知她为什么会这样,从前的与世无争荡然无存,甚至有些不择手段。人心,真如此易变?”
“其实,长姐你可以换个角度想。”
“换个角度?”苏元夕的话,让苏南枝停住动作。
“嗯。”苏元夕点头:“我有个猜测,其实静昭仪她从未变过,从前种数,都是她自保与欺骗的手段。与其说她变了心,不如说她是暴露了本性。江漓野心并不小,从我那场受封宴便可瞧出一二。如今,权势傍身,也就不必再委身皮表,撕破了,原样就现了。”
苏南枝缓神片刻,皱眉:“可她为何针对我?”
“表面看来,李惠下马,后宫之内,谁最得宠?我。可是,我毕竟是庶出,级位虽最高,可品级来说,同为妃,谁权位最高?你。”苏元夕悠悠三两句,让她不免寒了心身。
“不过,我也只是猜测,并不准确。”见苏南枝神色有异,苏元夕给她打了剂强心:“就算是真的,也不怕。”
“可你的猜测,却不是没有道理的。”苏南枝皱眉:“反而,还更能解释得通。”
“若是如此,要小心了。”苏元夕摇头:“其实,我们根本不会成为谁的威胁,但……别人不会这么想。”
“怎么回事?”
未安睡多久的苏元夕,被外头嘈杂声吵醒。
还没等秋风出去看,秋月便急冲冲地跑了进来:“主子,冷宫失火了!”
“什么?!”
“慧贵人呢?”
以苏南枝为首,在一片废墟中站定。
宫人哆哆嗦嗦,指着旁边被白布盖上的焦黑一团。
不少人,已吓得花容失色。
苏南枝忍住恶心:“皇上呢?还不请皇上过来!”
“皇上……皇上不在宫中。”
“太后驾到!”
正当人群骚动,秦氏走了过来。
“参见太后!”
“起罢。”
“太后……”
秦氏抬手,打断苏南枝:“哀家都知道了。”
秦氏拂袖,远远瞧见隐于苏南枝身后,表情淡然的苏元夕,心间一柔,走上前去。
“贤妃,你病才刚好,天寒地冻的,莫凉着了,快些回去休息。”
苏元夕微愣,行礼:“是。”
苏元夕刚走,秦氏便将其他人都打发走。
“太后,这……”
秦氏望着废墟,重重叹息:“走吧,等澈儿归宫,再告知此事。”
“娘娘,这……”碧草看着江漓,不知该说什么。
“惠贵人,就这么……”陆离还没回神。
江漓白着脸,扶墙:“我费尽心机,也挡不住她死灰复燃,可再如何,也没想害她命……”
兀自笑了一番,江漓才摇头:“终究,人算不如天算。该是我的,老天都会帮我。”
“好好的后宫,怎么会起火?”春草皱眉:“就算后宫离冷宫甚远,但那么大的火,竟没人及时发现?太奇怪了!”
苏南枝拉过苏元夕,悄声道:“冷宫附近的侍卫,还有宫人,在我赶到的时候,不知怎的,都晕倒在地。这显然是纵火,可太后却如此反应,你不觉得……很说不通么?你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苏元夕轻叹:“皇宫水深呐!指不定哪天就引火烧身。”
周云澈竟选在这个时候动手……还真是让人意外。
知晓此事的周云澈,只是叫人厚葬李惠,便照常上早朝,态度,有些过于冷漠,让人琢磨不透。
很难相信,这是一个多年得宠之人该有的结局。
昨夜之事,众人还心有余悸,但早朝后的三道圣旨,却比那场大火,更猛烈!
“什么?!”正在沏茶的秦氏不小心打翻茶盏,看着来报的宫人。
“你说什么?!”静水阁里,听完碧草的话,江漓一下瘫坐在床边。
“你待再说一遍!”兰亭阁里,苏南枝瞪大眼,苏元夕急急奔向宫人。
“皇后柳如絮,遭周瑾迫害,四年前流落民间,曾孕有皇长子云若。今,封三岁幼子云若为太子,不日册封。”宫人伏地,一字一句报给秦氏。
“贵人李惠,为护太子周全,知情相瞒,被周瑾余孽所累,朕痛惜之。封贵人李惠为贤妃,入皇陵,厚葬。柳国公嫡子柳如决,为护太子,身中剧毒,假死偷生。此大恩德,无以为报,今,封其为永郡王,赐郡王府,不日入住。”碧草白着脸道。
“贤妃苏元夕,舍身护驾,与惠贵人合力,舍命保太子,护我周国龙裔,保朕江山社稷,功高。今晋,贤妃苏元夕为贵妃,封号保留,待以皇后之礼,执掌凤印,理六宫诸事。太子年幼,贵妃苏氏,贤良淑婉,可堪大任。即日起,太子云若,交由贵妃抚养,望能尽心教育,成我大周骄子,并于一月后,与太子一同受封,钦此。”等宫人念完最后一道圣旨,苏元夕魂都丢了。
“你确定没有错?”好一会儿,二人才缓神。
“没有。”宫人摇头:“奴婢碰到李公公,是他亲自说的,皇上当朝拟的旨,现下,都发出去了。娘娘的圣旨,正是由李公公负责的,公公让奴婢先行回一步告知主子,公公现下,正在来的路上。”
苏南枝抽了口气:“柳公子竟还活着?皇上还有个先皇后遗子?李惠死于乱党之手?这些消息,实在是……”
“是啊,皇上当庭大怒,下令彻除余党。”那宫人心有余悸。
“只是……元夕,你知情,怎么也不告诉我们一声?你这惊喜,也太大了。”
“我……”面对苏南枝的控诉,苏元夕有些词穷。
她怎么说?周云澈什么也没告诉她,她怎么说?除了柳如决与李惠的事,她一无所知!压根儿不知道周云澈还有个儿子!什么叫合力保太子?她完全不知情!周云澈是说等她病好了晋她为贵妃,可没说给她凤印和一个太子当儿子啊!
还一人的安康……
苏元夕扯了扯嘴角,她总算明白柳如是说的是谁了。
周云澈不肯说,一是不放心,二是知道她苏元夕会拒绝,所以,保险起见,先斩后奏!
只是……苏元夕不禁皱眉他的孩子,怎会交给她?不怕她对他孩子做什么?
“诶……”
“圣旨到!”
李四的声音,打断了苏元夕想问出口的话,宣的旨,与宫人说的别无二致。
“恭喜贵妃娘娘!”苏元夕刚接上圣旨,以苏南枝为首,黑压压跪下一片。
“请起。”苏元夕以最快的速度,扶起苏南枝。
“贵妃娘娘,您不用客气。”李四笑着接下苏元夕打赏的银两。
“应该的。”苏元夕淡淡一笑,拉过李四:“李公公,本宫问你,那太子是怎么回事儿?”
“这……”李四摇头。
还不能说?
“对了,贵妃娘娘。原本,皇上是让太子一同前来的,只是,在路上的时候,太后将太子带了去,想和太子聊聊,让奴才通知您一声,晚间再送太子过去。”李四转了话题,苏元夕也不好再问,点头。
“理解,太后盼孙儿盼了许久,如了愿,这般高兴也正常。恰好,此事来得突然,本宫还没来得及准备什么,这样也好,可以为太子收拾好住处。”
“恭喜娘娘晋升!”
待送走李四,兰亭阁上下都朝苏元夕行礼。
“起罢。秋风秋月留下,其余的人,由姑姑带领去给太子准备好用具及住处。嗯……就设在本宫隔间,也好方便照看太子。”
“是。”
等人退下后,苏元夕便坐在岸边,轻轻吐了口气。
“主子,您又升了呢!”
“是啊,还凭空多个儿子!”
“别讨没趣,没见她都快愁哭了?”
苏南枝小声呵斥秋月与春草。
那金灿灿的凤印,都快将苏元夕闪瞎了。
“主子,如今您的处境,怕是凶险了。”秋风全然没什么开心的。
“嗯。”苏元夕闷头靠在苏南枝身侧:“皇后礼遇,后宫大权。现在的我,不知被后宫前朝多少人恨着。抚养太子……呵,也只有那帮胸大无脑的傻子垂涎。今后,我怕要枕着刀把过日子了,啧……”
苏元夕收拢手臂,从怀中透出个烦字。
“岂止是你,苏家,怕正处风口浪尖上。”苏南枝的话,让苏元夕打了一个激灵。
“怎么了?”苏南枝不解道。
“没事。”苏元夕放松下来:“我想见父亲。”
“的确。父亲定要忧心的,一起商议,或许能想出对策。”苏南枝赞同地点头。
“秋风,你去打点一番,我与长姐要出宫一趟。”
只是还没等秋风动作,外头就响起宫人的声音:“娘娘,苏太傅府里的管家派人传话,说苏太傅在宫外备好马车等候,想请您与雅妃娘娘回府一趟。”
苏南枝笑着拉起苏元夕:“还是父亲思虑周全,走吧。”
“午膳,就不回来吃了,若是有人来访,都回了。如果来的是皇上,你如实相告即可。”
出门前,苏元夕小心叮嘱。
“春草,你也给传个话,说是本宫出府一趟。”
门口,苏府的马车正在等候。
远远,瞧见苏元夕与苏南枝,管家赶紧掀开车帘:“老爷,二位娘娘到了。”
苏新庭掀开车帘下马车,苏元夕等人,正出示出宫令牌。
“老夫参见……”
苏新庭礼还没行完,便被苏元夕苏南枝一左一右扶起。
“父亲不必多礼。”
环顾四周,苏南枝悄声道:“进去说。”
车内,父女三人沉默地坐着。
半响,苏元夕才开口。
“爹,女儿刚收到圣旨与凤印。”
苏新庭苦笑:“我知道。今日早朝时,我听到了。”
“今日早朝,到底发生了什么?”苏南枝问道。
苏新庭给二人泡了杯茶,才道:“早朝到一半,王爷突然求见,还带来了几年前本该身死的柳侄与三岁稚子,说是有冤情要报。”
“是四年前那场动乱?”苏南枝问道。
“你还记得?”苏新庭看向她。
苏南枝点头:“四年前,宫中突发暴乱,皇后受重伤,有传言说是柳如决勾结外党作乱,但他却在那场动乱中身死,传言也就不了了之,之后没多久,皇后也去世了。”
“可是……柳如决非但没有死,还带了个孩童过来。而且,明明说皇后重伤,长居凤栖阁,但圣旨又为何说其流落民间?”苏元夕放下茶杯,看向苏新庭:“这当中,可是有隐情?”
“确实有。”苏新庭点头:“先皇后在那场暴乱后,其实不在凤栖阁,而是同柳侄一道走了,不知所踪。当时,所有罪证都指向柳侄与国公,皇上当时,也有所怀疑。皇后为保柳家,拼死带人逃了出去,怕皇后牵连,皇上才制造了这么个假消息,而知晓此事原委的,只有我与柳国公。事后,查明幕后之人乃王爷周瑾,柳侄与此事毫无干系。皇上一面处理国事,一面寻找二人下落。过了一年,才在一处村落里找到昏迷的皇后,当时,正被诸多死士围杀。为保护柳侄与皇子周全,皇后才谎说早前怀孕,诞下一名死婴,而柳侄为护她周全,中毒身亡。”
“她为何不告知实情?”苏元夕皱眉。
苏新庭摇头:“说不了。当时,皇后身负重伤,勉强说完几句,就再没醒过,直至去世……而当时,她不告知实情,一是因为柳侄已身中剧毒,二是因为,当时德妃在场,她说不得。”
“秦安然?!”苏南枝见苏新庭点头,了然道:“皇后,是已经知道了德妃是周瑾的人,若让她知晓,必会加害皇子,所以……”
“后来呢?”苏元夕问道。
其实不必再问,她也知道,而且,知道得比苏新庭还全。
三年前,周云澈找到了柳如决与太子,将他们藏在柳府,为柳如决寻遍名医,孩子,也由周云澈自行抚养长大。
只待一个机会,让二人回归。
周瑾已除,柳如决的毒也解了,没有什么比冷宫纵火更好的理由回归了。
“后来,柳侄带着孩子辗转一年,躲避周瑾耳目,中毒正深时,被圣医玲珑所救,经过两年医治,才抱住柳侄一条命。听闻周瑾已死,才带着太子找到王爷,告知原委。”苏新庭长叹一声:“也是苦了他们二人了,幸好,得贵人相助。”
“咳咳!”苏元夕被呛得不轻:“圣玲珑花了两年时间医治柳如决?”
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