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与她结过怨?”苏元夕猜测。
黄莺摇头:“从未。”
那江漓怎么会……
“不过,雅妃没有危险,静昭仪针对她不假,但她都能迎刃而解,大人不必忧心。”黄莺道。
“嗯,对了!过来,有件东西我要交给你。”苏元夕从袖中掏出一精致黄锦囊,抬手招呼黄莺过去。
“大人!”
黄莺大惊,猛然收手,却见无名指上被套了一精致银环,中间,有一米粒大小的黄琉璃石,很是漂亮。
“这是商界奇才,楚国世子亲手打造,样式独特,红离喜欢得紧,想来,你们也会喜欢。如何?喜欢吗?”苏元夕笑问。
有什么,敲开了心房,只觉温暖。
黄莺红了眼眶,轻点头:“喜欢!怎会不喜欢?”
“唉……”苏元夕微叹气:“我因顾着苏家,有很久没能同你们一道过日子。无论是年节,还是你们谁的生辰,我都没法儿和你们一起过。所以,我就希望啊,你们一个人的时候,或困于险境之后,拿它出来看看。聊慰藉,去相思。”
“你给了我们一个家,这,便是无价的礼了。”
苏元夕愣住,而黄莺眼中,透着坚定:“大人说过。家,就是可以让人安定,不必东奔西波,没有苦楚寒冷,世道怎样无常,它依旧等你归来的地方。而家人,是风里雨里,支撑人走下去的希望。我们彼此,都是希望,异地相离,也是不打紧的。”
苏元夕轻轻一笑,鼻尖发酸,抱紧了她。
“再交代完一些事,我就回去了。相处的时间过长,难免让人起疑。”
分开后,苏元夕嘱咐道:“之后,你便回楼兰,顺便去红离那儿将其余指环给其他人。”
“是。”
“对了……”苏元夕收好要给苏南枝及秋风秋月准备的锦囊,刚起身,又停住脚步。
黄莺抬头,静候苏元夕。
半响过去,却没听见动静,疑惑抬头,却见苏元夕轻叹一声,摇头,微微一笑:“哦,没事!那我走了。阿莺,多保重。”
“大人,您也是。”黄莺不舍道。
出了房门,苏元夕背靠着,重重叹息一声,之后,才抬起左手,瞧向那黑玉指环。
原本,她是想让黄莺一同带回璇玑的,但到底跟她有些日子了,莫名不舍。再来,这指环制作精湛,想必他楚风柳吃了不少苦头,心里,也多少有些过意不去,打心底,她也早把他当朋友看待,何况,自己现在只是个后宫妃嫔,不可能与楚风柳时时见到,暴露不了。
总之,她最后,还是没将这东西摘下来。
“算了,我就戴着,又飞不出什么蛾子。”
这么一想,苏元夕将指尖收拢,四下观望,悠悠下楼。
“主子,您回来了?”
还没进府,外头晃悠的秋月便迎了上来,附耳:“皇上过来了,亲自接您回府。”
苏元夕听言,微皱眉:“嗯,我们走。”
马车内,实在装睡不得的苏元夕,索性睁眼,直直看向视线就一直没离开过她的周云澈身上:“皇上,你一直这么看着我,我会忍不住多想的。”
周云澈温润的眉目低垂,修长的手伸向桌案,将冒着热气的茶推了过去:“花茶,新鲜的,尝尝?”
苏元夕也不退却,伸手接过。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出了府,我就感觉你有些不一样了。”
周云澈的一句话,让苏元夕顿住动作:“有什么不一样的?”
“我也不知道。”周云澈摇头。:“就是一种感觉。”
“你说这些话干嘛?奇奇怪怪的。”苏元夕别开目光,避过周云澈的注视,低垂着头:“难道,他怀疑我了?”
“或许吧?就连我,都觉得自己奇怪。”周云澈笑道。
苏元夕的气息,开始有些不稳。
如果是真的,那他周云澈,还会相信一个璇玑阁的人进宫为妃,单单只是为为了苏家的安危?
缓缓闭眼,苏元夕轻叹气。
不,周云澈不会信的,任何一个帝王,恐怕都不会信,相反,他们定会怀疑璇玑阁意图对他们不利,到时候,苏家不但护不了,还会被彻底连累,甚至,包括璇玑阁也……
苏元夕的额头,不免出了层细汗。
“反正璇玑阁势力已经能扩至都城,能及时打探消息,若周云澈有所行动,我不如,离了宫?”
大不了,将苏家人一起带回楼兰,她爹一心向着周朝,肯定不会同意,若非如此,苏元夕早坦白身份带人跑路了。万一情况紧急,她将爹强行绑回去,不孝……就不孝吧!反正,她有大把时间让老人家消气。
只是现在……
“周云澈故意这么说,是想警告我什么?还是,想直接抓我?红离现下不在,我该如何办?”
越想,苏元夕眉头就皱得越发紧。
似是自嘲,周云澈兀自笑了:“我怕是病了,累昏头了,才有那么多奇怪念头。元夕,你说……元夕?苏元夕!你怎么了?”
苏元夕心神早飘散开来,周云澈后面说什么,她根本没留意,直至周云澈唤她全名,她眼神才有了焦距。
正待回应,可等来的,却是周云澈覆上额头的手。
“你怎么出那么多冷汗?不舒服么?还是着凉了?”
周云澈感觉到苏元夕忽然僵了一下,面色发白,当下便肯定了想法。
“他到底在干嘛……”
苏元夕脑子有些乱。
“元夕?”
再次唤了苏元夕一声,见她不回应,长睫低垂,好似昏迷,周云澈便立马叫人停车。
此时,马车恰好刚驶入宫门。
苏元夕:“……”
“皇兄,贤妃她怎么了?”
旁边的周左澈听见周云澈喊马车夫停车,当下就翻身下马。
可刚站定,却见周云澈抱着半昏半醒的苏元夕下马,吃了一惊,凑了过去。
“病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可恶!这该死的嫔妃!挡什么挡!本来中毒的,该是那狗皇帝的!”
“保护皇上!!”
“程平!游歌!”
“毒……”
忽然间,却冒出许多杀手,程平游歌现身相抵,周云澈却是缓缓看向苏元夕。
似想起什么,猛然翻过苏元夕右手衣袖,只见腕上一银针入皮,小臂之上,乌黑一片!
“她……之前凑近,是为我挡针……”周云澈微颤,拔掉银针,小心划下一道伤口,待黑血流红,小心交给游歌,随意提起一把利剑,便一击刺中为首的人,眼神狠辣:“解药是什么?说!!”
……
清醒后的苏元夕,深谙了一个道理。什么叫阴沟里翻船,什么叫风水轮流转。
一月多前,她成功算计姬云渊一道,然后,报应来了。
她动身子,只是想躲一躲周云澈忽然覆盖上来的手,万没想到,一杀千刀的,会这么巧,赶上这个时候来暗算,被她碰个正着,足足养了一个月。
可偏偏,就是这阴差阳错,不仅引出后来诸多事宜,苏元夕的地位,在周云澈眼中,也悄然发生变化。
苏元夕是想说出真相的,可明显的,没人相信,都当她是救驾有功,谦虚。
然,周云澈连日的关切黏腻,让装傻躺尸的苏元夕,越发受不住。秋风秋月及苏南枝的倍加关怀照拂,也让苏元夕头疼不已,好说歹说一个月,才终可重见天日。
“好了,拿下去。”
苏元夕一口解决黑如碳煤的药,苦大仇深地摆着一张脸挥手,不愿再看一眼。
“主子,您得喝完。”秋月不依不饶地捧着碗凑上前,又被苏元夕拦下。
“元夕,你不好好喝药,病怎么会好?”苏南枝接过,想让苏元夕妥协。
忍了一月之久的苏元夕,是再不想看那些东西了。
“我好了,已经好了。你们看?好好的。是药三分毒,差不多就行了。长姐,就不喝了吧?”
“歪理!”苏南枝无奈地让秋月将药撤下去,不轻不重地掐了靠在肩上的苏元夕一把。
“疼!”嘴上这么说,却没撒手。
“多大的人了?还学小孩撒娇!你可是贤妃,也不怕让人看了笑话!”苏南枝有些哭笑不得:“怎这般腻人?莫不是毒傻了?”
春波调笑:“贤妃娘娘自小,可没这么黏过主子。”
苏元夕一口吞进苏南枝递来的蜜饯,甜味渐散,冲淡了苦药味,连笑,都染了甜意。
“许是,大难当过倍思亲。”春草口没遮拦。
“我倒是愿少些灾祸。”苏南枝重重叹息:“入宫一年,接二连三出事,让父亲忧心不少,尤其是你这次中毒!我见父亲神色都憔悴不少,你说你怎这般冲动?发现有异,也不必舍身相救吧?救驾圣恩,说着好听。可我却赞同父亲说的,一双儿女安平,抵得千秋万业。”
“嗯。”苏元夕垂头,压下心绪:“下次不会了。”
“不过历了场病,你也太缠人了。”苏南枝有些好笑地看窝在怀里的苏元夕。
苏元夕笑着抱紧:“许是真的如春波所说,大难当过,备思亲。”
其实,是分离多时,才真懂得家人间的牵绊,怀念得紧。
过了整整一个月,苏元夕才得以出门。
天气尚好,苏元夕在暖日下舒适地伸懒腰,余光瞥见左腕的淡淡粉痕,不免轻啧一声。
得,作恶他人,迟早讨债。姬云渊那一针之仇,算间接报了个彻底。
“皇上。”
程平入行宫,给卧于塌上看书的周云澈行礼。
自上次刺客风波后,暴露的程平游歌不再隐藏,而是明着跟在身侧。
此番,程平奉命探查苏元夕情况,并入宫禀告。
“如何?”周云澈起身,合上书本。
“贤妃娘娘已无大碍,气色尚好。今日还在院中晒了太阳,午膳时,胃口也很好。”程平如实细数。
“那便好。柳如决与云若的事,就可以一道解决了。今晚趁夜,让游歌去一趟冷宫,告知李惠,让她早做准备。”周云澈细细吩咐道。
“是。”
“见到了?”
周云澈染笑的话,让程平僵住。
“雅妃今日去探了贤妃,正好解了你的相思。”
“主子,我……”
“若不解了你的相思病,怎么好好做事?”周云澈见程平耳根泛红,不免笑出声。
“对了。”
程平原本已跨出门,听见周云澈叫他,便重新回头:“皇上,还有何吩咐?”
“咳!”不知为何,周云澈竟有些拘谨起来:“没事。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因为明日有事要处理,今晚,就不去贤妃那儿用膳了,你等一下,派人通知一声。”
“哦……好。”程平点头,有些奇怪,只是传个话,主子他那么紧张做什么?
“属下告退。”
“等等!”
程平又收回脚步。
“那个……”周云澈纠结一番,才道:“朕忽然不过去,贤妃她不会生气吧?”
“……”程平先是一愣,继而才答:“应该,……不会吧。”
“应该?那就是有可能了。”周云澈来回踱步,最后停下,看向程平:“贤妃喜欢什么,叫膳房的人,都做给她,然后……替朕向她赔个不是。”
堂堂的唯明帝,竟因为一顿饭道歉?这,是不是代表什么?
程平抬头,犹豫地看过去,却见周云澈……别开了目光。
别开了,主子居然别开了?颇有些,窘迫意外在里头。
“哪些菜合她口味,回来记得告诉朕。”
“主子,您……”
这……好像真代表了什么。
作为过来人的程平,很想确定。
“看什么看?没事做了?听清楚了,还不走?”
“是,属下告退。”
程平装傻,也不戳破。
兰亭阁内,苏元夕正与苏南枝论茶道,秋月却进来了。
“主子,雅妃娘娘,静昭仪与陆美人求见,说是来探望主子。”
“她们来作甚?就说贤妃娘娘在午睡,不见客。”苏南枝的眉头,皱得极深。
苏元夕自是留意到了,也没拦着,让秋月将人打发走。
“江漓自得势后,便时常针对您的长姐雅妃。”
“那不是做戏,江漓是真想对付她。”
……
黄莺的一席话,缓缓回于脑中。
“长姐?这静昭仪,最近挑你刺,好像太频繁了?你们接过怨?”
“没有。”苏南枝坚定地摇头:“我从来没和她矛盾过,之前,还帮过她,可是,我自己也弄不明白,她为什么这般针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