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谦之与齐琼不和。周左澈暗想,或许该和周云澈查些东西了。说不定,会成为扳倒齐琼的助力之一。
齐谦之未作言语,那中年男子却从震惊中回神,怒目瞪着周左澈:“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竟敢辱骂当朝丞相!你可知告上官府,你会被杀头?”
周左澈冷笑:“我怎么不知道,我大周……还有辱骂当朝丞相会被杀头的律法?更何况,你听见我骂他了?我骂他什么了?怎么?实话实说,这也有错?还有,没听见这位公子说的吗?丞相这么缺儿子?上赶着强迫人家认他做爹啊?可真行!”
“你!”
那中年男子你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可一旁齐谦之冷冷的面容,却是缓和不少。
还不待那中年男子骂出什么话,周左澈却是拍着脑门,一脸懊恼:“瞧我这记性!丞相膝下无子,妻妾不少,女儿也一大堆,就是没个男丁。眼看着都七老八十,差一口气躺棺材了,可不就缺儿子吗?难怪了,这位公子玉树临风,也难怪你们丞相大人下手了。”
齐琼最忌讳的,就是旁人在他面前提儿子少的事。唯一的那么一个,离家多年不说,现在看来好像还不乐意承认。保不齐,这老狐狸还真得断了香火。
“你!你你你!”男子指着周左澈,气得发抖:“你算什么东西?敢诋毁我家大人!谁人不知在这都城里我丞相府独大?就是皇上见了丞相,他也得礼让三分!”
周左澈与齐谦之闻言,脸色陡然转冷。
见周左澈沉默,以为他是怕了,中年男子越发口没遮拦:“知道怕了?晚了!今儿个,我就替我们丞相大人收拾收拾你。莫说你个不入流的下贱胚子!就是皇上撑腰,我们也没怕的,照打不误!来啊,给我上!不打残了这小子,让他记住教训,就别停手!”
男子周围的四个侍卫,闻言逼近。其他人为免惹祸上身,早已躲在一旁。
“你走。”轻轻推了周左澈一把,齐谦之眉头深皱,面泛寒光,袖间手指微动,正待下一步,周左澈却轻扣住齐谦之手腕,眼睛里面火光跳跃:“谢谢。不过我还是自己动手比较好,顺便帮你讨讨债。这些个嚣小,欠教训欠得太紧。”
齐谦之收了动作,暗自却吃惊不小。没有多少人可以看得出他的动作,这个人的武功定然不低。可是,他是谁?
此时的周左澈,早已收了玩性。冷着脸的表情,像极了上朝的周云澈,透着皇家独有的威仪。
在旁人看来,周左澈明明站着未动,可正靠近的四个侍卫却忽然伏在地上动弹不得。旁人不明所以,齐谦之却瞧得真切。暗器?
眨眼功夫,周左澈便掠至说话的中年男子背后,对其膝弯一记猛抄,让他狼狈跪下,再掠至身前,随手挪过一案桌坐于其上,抬腿当胸一脚将他踩得跪躺在地。
一切动作,行云流水,利索得紧。
身上的疼痛让中年男子哀号不已。而所有在场的人,除了齐谦之外,呆呆楞住。
周左澈一脚踏在案桌上侧坐着随手搭着膝盖,另一脚踩在男子胸口。微微前倾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脚下人:“狐假虎威的玩意儿!真以为老子看着年纪小好欺负是吧?齐琼?他算个什么东西!张口闭口骂小爷我野小子、下贱胚子?你可以啊,小孙子。”
男子终于镇不住了,表情惊惶:“你……你识相的就放了我们,不然丞相大人是不会放过你的!我可是他府上的人,你,啊!”
忽然间,人却惨叫起来。
周左澈足尖用力,缓缓起身,环顾四周冷声道:“大家伙儿可都听见了。这丞相大人还真是有好大的官威在!我竟不知,这周国都城,几时是他齐琼的天下了!皇上都得让他三分?呵,我可是记得,唯明帝才是正经的天子。这大周,不是跟着他齐琼姓吧?难不成,他齐琼想篡位?”最后的一句话,冷得如一月寒风。
冷笑着,周左澈揪住男子衣领:“不是说老子有皇上撑腰也不怕么?那可真是巧了,我顶头的官儿,还真就是当今皇上。不怕?用不用我带你去见见天颜,你当面跟皇上这么说试试?”
见其脸色发白,周左澈嫌恶地一脚踹翻人,拍了拍手,起身。
恰此时,暗卫找了上来,见周左澈神情不对,立刻警惕起来。目光扫了一周,锁在齐谦之身上,齐谦之察觉,墨绿色的眼睛冷冷对视之。
“看什么看?人家好看也不禁你这样盯着的,别看他了!和他没关系,你来得正好,过来。”周左澈朝暗卫招手,人依言走去,恭敬弯腰抱拳:“王爷。”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王爷?他竟是个王爷?”
“咱们都城……有王爷吗?”
“好像,有吧?”
“京中的王爷?不就一位?”
“左……左左左王爷?!”
本还在窃窃私语的众人反应过后,黑压压一片,慌忙行礼:“参见王爷!”
齐谦之的目光变了变,但没有任何动作,而周左澈,也没有在意齐谦之的无礼。
叫起众人后,周左澈看着地上面如死灰的五人,搭着暗卫的肩,道:“这五个人都是齐琼府里的,尤其是这年纪最大的。刚才,那叫一个威风!骂起本王来,顺口得很。正好,有这么多人在,你给大家说说。按着咱们大周律法,肆意辱骂皇室成员,哦,对了,他刚还想打残我来着,得再加一条蓄意伤害罪。这东西,方才骂本王,说本王是下贱胚子,那不等同于间接辱了我母妃父皇与皇兄等人么?还有,刚刚还大言不惭,说在都城,他们的丞相大人是天,我瞧着,倒是想谋反呐……说说,这样,该怎么判罪?”
暗卫一听,冷冷盯着中年男子,一字一句道:“肆意辱骂皇室成员,杖责二十。蓄意伤害皇室成员,轻者腕足,重则处死。对先帝太后不敬,杖责五十,流放三年。意图谋反,诛九族!”
一条条罪责,一一道来,尤其最后一条,让人脚底发寒。
周左澈冷笑,看着告饶的几人:“现在求饶?晚了。可听清楚了?皇族天威不可冒犯,别活腻歪了上赶着找死。”这话,既是对他们五人说的,亦是对在场的所有人说的。
众人惊惶下跪,却见齐谦之忽举起紫衣袖口,暗卫警惕地护住周左澈:“王爷小心!”
齐谦之只是很隐晦地看了眼暗卫,就转过头不理会了。
“诶呀,你起开!又没什么事儿,别大惊小怪的!”周左澈很不满地扒开暗卫,好奇地看着齐谦之。
齐谦之粗略看了眼地上跪着的人,握紧袖口的手微微一松。
“吧嗒!”“吧嗒!”
珍珠滚落地的声音,清脆地响在众人耳边。看着近在咫尺,铺了小半块地面的白色珍珠,众人不敢置信而又疑惑不解地抬头看着紫色华袍的齐谦之。周左澈与暗卫,也是双双怔住。
“王爷的话听清楚了?”齐谦之的声音,依旧冷冰冰的,但是,依然动听:“劳劳记住今天事并在事后能宣扬者,尤其是丞相齐琼意欲谋反这一条,传得越广越好。能做到的,自行拿走两颗珠子。”忽然,齐谦之顿住,神色转得愈发冷漠:“说了两颗,便是两颗。若贪多,后果自负。少了,我会补上,多了,就放着,一颗也不许多拿。我会看着,想要的,就取走,但要敢多手……”
那眼神,不言而喻。
“真的?只要将今天的事情原原本本传出去,就真的能拿走两颗珍珠?”有人明显不信。
不过,也确实难以置信。珍珠,那是堪比黄金白银的存在,怎么这么简单就能得到?
“若有半句假话,尽管你们对付我。”齐谦之淡定地给出答案:“但是。最晚明早辰时,要让我看到效果。”
说完这句,齐谦之便退开数步,远离了他刚刚投下珍珠的地方。
众人骚动不已,经由那大着胆子询问齐谦之的人最先下手后,便不可收拾了。
不过,不知道是真的惧怕齐谦之,还是怕齐谦之一旁监督的周左澈,还真就没人多拿,到最后,还剩了五颗。
“店家。”
刚刚拿了两颗珍珠的茶馆店家正高兴着,听见齐谦之的声音,忙勤快着迎上去:“诶!公子,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的。”
“剩下的,都归你了。我希望,你能多拉些人来你的茶馆,说道说道。”齐谦之指着地上的五颗珍珠,道。
店家看直了眼,喜笑颜开:“好嘞!小的一定会尽力的!”
齐谦之这才点头:“你家的茶喝着还不错,有时间,我会来坐坐。多谢!”
那店家忙把珍珠揣进口袋,听见齐谦之这么说,点头:“公子您放心,我一定办好您交代的事。以后您有需要喝茶住店什么的,小的一定给您备最好的!”
见齐谦之起身,店家很是识趣地让路,笑得那叫一个恭敬:“公子慢走!”
“我天……”周左澈倒吸了口气:“名正言顺地坑老子啊这是!”
但是越看齐谦之,周左澈却是越顺眼,颇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王爷,这位公子是……?”暗卫已是惊呆了。
“可怕的存在。”周左澈摸着下巴定了结论。
可不是?此事传开,是迟早的。虽不能一次性扳倒齐琼,却可给他造成不小影响,其势力,也能顺带着受到一定打压,可却是不大严重的。而齐谦之这招,实在是……损人无形还立杆见影。
齐谦之一番举动,却让此事传开的时间大大缩减。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样一来,传播范围也会扩大许多。何况,齐谦之压在明日的时间,正是上朝的时间。若是以往,齐琼还有时间缓,有能力压下流言。可齐谦之,却打他个措手不及,还不给他任何回旋的余地。再加上明日上朝,群臣势必会以此事来针对齐琼。
周云澈很早就知齐琼暗自专权,藏有二心。相斗多年,虽然周云澈手段更甚,从齐琼手中一点点夺回权利,可始终找不到什么大罪治他。哪怕耗费许多时间精力,他们两兄弟,即使加上太傅苏新庭与国公柳如是,都始终不能真正抓住他什么致命的把柄。
可如今不同,一条谋反之罪,足够周云澈拿来大作文章,何况还被传得人尽皆知。明日早朝,他齐琼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再想翻身,不是那么容易的。
可以说,齐谦之就是算计好了,才有方才一番举动。齐谦之比之周云澈,老谋深算,有过之,无不及。这是有多恨齐琼?父子间,隔夜仇这么深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不然……周左澈抚着唇角,淡笑。不然,就真的和齐谦之说的般,二人不是亲父子?可不是,齐琼一直坚持找他干嘛?
现下,周左澈对齐谦之可真是好奇得不得了。相信,周云澈也会有兴趣。
见人似乎有走的意思,周左澈笑着拦下,明知故问:“公子当真是性情中人,本王觉得很有必要结识一番,尊姓大名?”
“齐谦之。”那头,齐谦之答得干脆。
“嗯,好名字!本王听着就不像那老匹夫起的。”
齐谦之闻言,脸色和态度,竟是好了不少。
“对了,还没介绍,本王叫……”
“周左澈,我知道你。”不待周左澈说完,齐谦之便接了。只是语气,还是冷的。
周左澈听了却是很高兴,伸出手要搭上齐谦之的肩,却被躲过。
“脏!”齐谦之皱眉,眼中布满嫌恶之色。